第 6 章 八岐大蛇打了個噴……(1 / 1)

[須蛇]櫻從記 Annals 3623 字 11個月前

八岐大蛇打了個噴嚏,默默抽回手攏緊被子。

須佐之男半點講故事的天賦都沒有,這個犧牲一人拯救蒼生的結局著實驚嚇到了八岐大蛇,他頓時渾身汗毛豎起又冒出不少冷汗。

不過事情發展到現在曾經的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

他清清嗓子,正準備開口,卻見須佐之男僵硬地站起身走出門,一陣嘔吐聲傳來,隨後是嘩啦啦的衝水聲。等須佐之男再回到房間坐下後就一直用奇怪地眼神看他。

發生了什麼?他怎麼突然吐了。

八岐並不知道須佐之男心中的糾結,見人回來了就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可是這和我被關在這裡有什麼聯係。”

須佐雙手相差搭在翹起膝蓋上,拇指並到一起焦慮地來回打轉,他在深思:八岐大蛇為什麼聽完往事之後的第一反應是犯惡心,那種胃部抽搐心猛然下墜的感覺還在縈繞在胸口沒有散去。

八岐見他沒反應,繼續往後說:“難不成,大人你是想讓我當那位故人的替身?”

須佐驚愕地抬起頭,隨後有種行至窄縫豁然開朗的感覺,竟是在介意這個。

“是又怎樣。”他故意順著八岐大蛇的話,想要看看對方會是什麼反應。

哪知他隻是哦一聲,又躺下了去。

怎麼是這個反應?八岐大蛇的情緒比春時的雲雨還要飄忽不定,簡直讓人捉摸不透。在須佐之男以為感動的時候對方犯惡心,以為會憤怒的時候他又平靜地接受了。

“大人以為我會生氣嗎?”要看透須佐之男的想法非常簡單,因為他的疑惑統統都寫在臉上了。

“事實上並不,因為這是你有求於我而不是我受困於你。很好想吧,要逃脫此處隻要下定即便會死亡的覺悟,離開是很輕易的。但是顯然大人目前並還需要我。”

“有需求才有來往,怎麼樣山神要來同我交易麼。”

這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你想要什麼。”

“放我出去。”

“不行。”

“讓我去一趟鎮子。”

“也不可以。”

八岐翻了個身背對須佐之男。

“那不交易了,山神大人再見我困了。”此刻正值晌午,按照往日作息八岐大蛇該午睡了。

“巫女還在床榻上。”

“無事,我們自幼一起長大,我留在此看護她彆什麼意外。”

須佐之男走了,但並未走遠,隻是到門口坐著,關上房門時故意不收力道甩出巨大的嘭一聲。

下午八岐大蛇再次睜開眼時,阿櫻仍未從昏迷中蘇醒。

須佐之男講的爛俗故事還是激起了他對前塵的一些記憶。被須佐之男掐得差點斷了呼吸那次他想起來關於高天原,關於虛無的事,便以為這就是他過往的全部了。

怎麼偏偏忘記了這個呢。

八岐輕撫阿櫻的臉,摸到她滿額頭的虛汗,呼吸也是淺淺的,出氣少進氣多。現在隻是看著凶險,但再過幾日就不一定了。爐子上還熱著薑茶,他接了一碗,咬破指尖擠出兩滴血進去,又把阿櫻抱到懷裡用勺子把血薑茶喂進去。

推開門須佐之男仍坐在那裡,他便支使人去鎮子買東西。

“有梅子乾嗎?沒有去買點,要酸的,越酸越好,快。”

須佐之男跑腿慣了便下意識答應,等手裡拎著梅乾和兩串糖葫蘆在回家的路上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應該還在生氣才是。

除卻梅乾和糖葫蘆,他還買了一壺酒,消愁用。

八岐捏了一顆梅乾塞進阿櫻嘴裡,沒過多久她開始咳嗽,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吐出那顆酸溜溜的梅子,眼淚啪塔啪塔掉。

“大人,您想叫我起來,也彆用梅子啊。”她隨了八岐是根甜舌頭,一點酸都吃不得。

儘管被酸得渾身顫抖,阿櫻還是乖巧的一邊抽鼻子一邊喝下八岐遞過來的血薑茶——趁須佐之男不在的時候。

八岐收起往日對她溫和的笑,一臉嚴肅道:“阿櫻,距離我死去過了多久。”

一顆驚天大雷扔過來,阿櫻驚得被茶嗆到,趴倒床上咳嗽差點喘不過氣。八岐見她這樣子就知道用神力烘衣服那天傻姑娘沒聽懂他的暗示。

“主人——”她撲進八岐大蛇懷中,剛止了不久的淚水又洶湧流出,雙肩一抖一抖很快哭濕八岐的前襟,一聲淒苦哀轉的主人道儘多年來的委屈,此刻她更想喊另一個稱謂。

“好姑娘,彆哭,一會須佐之男要看出端倪了。先回答我,過去多少年了。”

“千年,零頭阿櫻記不清了。”她被困在這裡等了太久太久,從前的記憶早已模糊,唯有仇恨一直記在心間。

八岐大蛇突然有些頭疼,須佐之男誤會也就罷了,阿櫻怎麼也?唔,當年他身死後須佐之男還做了些什麼讓她記這麼久的仇。

雖然本意是讓阿櫻有機會看看世界,但早知道是這結果,就不做那份孽帶人找個地方藏進虛無算了。八岐平生第一次生出悔意,上一輩,上上一輩的恩怨總不好讓孩子承擔後果。

掐算時間,大抵還有兩個月時光。

須佐之男踏著月色入戶,神識模糊見瞧見八岐大蛇捏著一張紙站在櫃旁不動,身後裡間的門敞開。他看見那些東西了,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稱得上是秘密的東西。

突然被圈進一個懷抱中,須佐之男鼻息間全是酒氣,他聲音沙啞,道:“看見這些你還是不願留下來嗎?”

八岐大蛇麵無表情地掉眼淚,語氣冷冷:“看見了更方便留下來扮演那位故人麼。”

煩躁,很煩躁。手裡的紙張被捏地疊滿褶皺,他簡直就像一個根本不起作用的晴天娃娃,麵上嘴角揚起,看起來是開心的,屋簷外卻無聲下起暴雨。八岐大蛇真的很討厭這種情緒無法自控的感覺,胸口的心臟也背叛他,酸澀刺痛。

須佐之男說不出他就是那位故人這種話,隻能無力辯駁:“沒有,不是。”

而八岐大蛇就是吃準這一點,故意用話語往他心尖去戳,手上卻小心放下那張紙,珍而視之地放回原位,它被埋在第一層抽屜的最深處,和一隻蛇形耳環鎖在一起。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做,隻是順著情緒指引,遵從本心。一些他在下意識逃避的東西被人用強硬的手段拉到麵前逼迫他去麵對,偏偏他無力招架,反抗的招式也不知道該對著誰使出。

他轉過身,正視須佐之男的眼睛,說:“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須佐之男最初隻是想堵上那張傷人的嘴,醉酒的腦袋也想不出彆的方法,完全是下意識地,他低頭吻上八岐大蛇,對方沒有抗拒,便也漸漸沉醉其中。

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試探,忽而又咬住八岐的下唇,用牙齒輕磨泄憤,語氣中帶著一絲委屈:“你怎麼可以...誰都又立場質疑唯獨你不可以...”

(拉個燈)

有什麼東西淹沒了他,心臟像被一隻手抓住拉扯,八岐難受地捂住心口,須佐之男緩下力道,把他摟在懷裡溫存,含住他的耳垂啃咬,又一點點去啄他的臉。

怎麼是這樣的溫情脈脈,難道他記錯兩人的關係了,不應該恨他欺騙,怨他利用,怪他逃離麼。那些塞滿胸腔快要溢出來的感受到底是什麼?

“我愛你。”他聽見須佐之男這樣說。

八岐大蛇與須佐之男廝混,兩人都默契地從不說愛,一個覺得心意相通無需言說,一個隻是模仿人類裝出愛的樣子。

“你愛過我嗎?”兩軍交戰前都要敲鼓搖旗,給己方的士兵助威,同時用凶惡的嘶吼聲震懾對方。須佐之男趁這個間隙朝他拋出一個問題,爛俗又經典。是的,他覺得這問題爛得和整個高天原一樣,人類壽命短暫所以執著於那些看不見的羈絆,但神明亙古永久,與天地共生,愛與不愛什麼的很容易就會被淹沒漫長的時間中,泛起的浪花也如海中一條遊魚的擺尾,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八岐大蛇並未放在心上,負了便負了,大不了讓對方捅一刀,生死泯恩仇。執著於此反倒不利於消磨永無儘頭的歲月。

他感到有些無聊了。

八岐大蛇揮出劍朝須佐之男刺去,玄鐵碰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鏗鏘聲,也掩蓋了他在此刻的回答。他狡猾地選擇在這時回答,要留下一個永遠不能被得知的答案。但須佐之男還是從一張一合的唇瓣中讀了出來:愛。

他說愛,須佐便信了,但他又消失了,這份愛就真假參半,變成了一句咒語,變成一座牢籠,解謎者苦苦鑽研最終歎息一聲猜不透,困獸囿於幻影疲勞追逐。

偏偏立咒人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愛,他隻是隨口一語,然後轉身瀟灑離去。

臨走前他說——主動被愛囚禁,可笑,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