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在回憶中,那不幸的往……(1 / 1)

[須蛇]櫻從記 Annals 5144 字 11個月前

在回憶中,那不幸的往事發生在千年之前。

因罪孽集於一身,蛇神感召到糾正命軌的天道隱隱有不滿的跡象,於是在他隕落的頃刻間神格便粉碎,蛇魔隻來得及叼住其中一塊碎片,其他的則被落下的紫雷湮滅。

她伏在叢中逃竄,高天原的神將在後步步緊逼,窮追不舍,天威不容置喙,滾滾怒意席卷而下。失去主人庇護的蛇魔力量微弱,即便拚儘全力也很快被抓住。

昔日隨主高昂俯瞰人間,如今卻跌落凡塵淪為階下囚。

須佐之男掐住七寸,逼出她口中的碎片。

“還給我!”被絕對的力量壓製,阿櫻能做到的隻有嘶吼尖叫,然後眼睜睜看著須佐之男捏碎神格。

“真是忠心的下屬...那就和你的主人一同往生吧。”他說。

往生?高天原這般斬儘殺絕,連屍首都不肯施舍一個完整,他們何來往生。

而最近幸事是在十幾年前。

失而複得這種事期盼過,但沒想到有一天會真的實現。她伏趴到稚童的身上痛哭許久,小小的八岐咿咿呀呀抓住阿櫻的手指含進嘴裡吮吸。

須佐之男丟過來一罐牛奶∶“喂他。”

阿櫻摸嬰兒的肚子,竟是空空癟癟,可憐的小主人不知道餓了多少天。

“我一抱他就哭。”阿櫻用勺子舀起牛奶一點點喂,見八岐終於肯吃東西了,須佐才開口乾巴巴地解釋。

阿櫻喂完又把八岐哄睡著,須佐伸手接過。明明在熟睡中的小人立刻睜開眼,須佐同他對視一眼,立刻塞回阿櫻手中,但還是晚了一步,哭聲震天作響。

魔音貫耳,八岐在懷中不停打挺,阿櫻險些抱不住。須佐隻得又接過護著,兩人麵麵相覷,等八岐哭累了昏睡過去這場鬨劇才罷休。

阿櫻被這場麵弄的有些懵,原來她家優雅自持的主人小時候是這般有活力。

她心疼,擦去八岐的淚珠,輕柔地唱著搖籃曲哄睡。須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被幼崽折磨了七天他現在有些心累。

過後感受到一道強烈的視線,須佐抬頭看去,是阿櫻在憤憤地盯著他,那眼神和初見就被自己打亂計劃時的蛇神簡直如出一轍。

“我恨你。”說完她便抱著八岐轉身,刻意擋住八岐大蛇不讓須佐看。

“......”

“我知道。”

過了一會,阿櫻似想到什麼,又轉過身來:“主人也恨你。”

“......”

“我也知道。”

怎麼連這罵人的樣子也一模一樣。

他們就這樣在這座山頭住下。

臨走前,須佐反複叮囑阿櫻絕對不能踏出山。阿櫻站在鳥居下跺腳:“你快走!主人等下聞到你的氣味又醒了。”

......行吧。

“我允許你們在此避世,但是你不要妄想讓蛇神恢複力量卷土重來,他這輩子最多隻能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山神。”

見須佐之男態度嚴肅,阿櫻心頭一跳,差點被殺死的恐懼上心頭,嚇得藏到柱子後:“知道了!”

雨還在下,絲毫沒有收小的意思,雨點夾雜狂風儘數拍打在少女的身上,濕透的巫女服寬大,將她的身形襯得瘦削。

絕對、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哪怕這次失去的是自己的性命。

八岐大蛇緩過氣,掙紮著撐起身子。

“阿嚏”

雙手抹臉擦去糊在臉上的雨水,把黏在額頭上遮擋視線的頭發撇開,八岐抬頭發現兩雙眼正目光灼灼看他。

須佐之男同阿櫻不知何時停止了對峙。

“都看我做什麼?...任誰在雨裡淋這麼久又被死掐都會感風寒的吧。”

......

須佐默默把兩人圈進結界中。

突然從雨裡來到溫暖乾燥的結界中,八岐打了個冷顫,然後把試圖偷襲須佐之男的阿櫻拉回來。雖然意圖報仇被製止,阿櫻還是掙紮著用蛇尾抽到了他的背:“都怪你!”

須佐轉過頭來,阿櫻才後知後覺的害怕,躲到八岐身後,要站在那人麵前已經用儘了她所有勇氣。

“巫女膽小,大人莫嚇她。”阿櫻力道小,八岐知道這一抽對須佐之男來說不過輕輕一撓,他不會將這冒犯放在心上。

“現在神社也被燒毀,我同阿櫻實在無路可去。雖然不知為何這位大人一見麵就想掐死我,但是...”說罷八岐衝須佐眨眨眼,“求大人垂簾,收留收留無處可去的我們。”

須佐之男未回答好不好,隻是分出一個結界,示意他們跟上。

他們跟著須佐之男來到半山腰的一座不大的小院,八岐大蛇趴在窗戶邊看院子中被吹打搖晃的牽牛花,但他視力不佳,隻能看到模糊的色塊在晃動。

“我竟不知這裡還有這番天地。”

“你常年待在神社中不出,自然不知崇山峻嶺中還有此處院落。”

“哦?看起來大人很了解我呀。”

須佐之男不說話了,走到八岐身邊刷拉一下關上窗子。

“真小氣,看你兩下花都不給。”

小氣鬼須佐之男離開了房間。

阿櫻搬來銀炭放到銅盆裡燒,屋內登時暖和不少,惹得八岐又打兩個噴嚏。去又複返的須佐帶來兩床被罩扔給阿櫻,讓他們披上彆著涼,隨後遭了阿櫻一個瞪眼:“已經著涼了!”

“那我去給你們抓點藥。”

“再帶點糖。”

“不行不行。”這回出聲製止的是阿櫻:“大人你前天才牙疼。”

帶回來的藥裡還是偷偷夾了糖,須佐之男買的還是哄小孩吃的奶糖,外麵包裹一圈糯米紙,和前些天出現在窗台上的一模一樣。

阿櫻打開紙袋挑出其中的黃連,然後偷偷丟到另一個爐子裡。八岐撐著頭看,順勢又添了一把剛在窗邊摘的薄荷葉。

他捏起那顆糖時心中暗暗腹誹,這須佐之男還真是一點都不打算掩飾一下,還是說故意露出痕跡來勾人?

等阿櫻端上來三碗水,八岐和阿櫻要喝藥,於是須佐之男拿起唯一的薑湯,複又被阿櫻製止。

“你不準喝,那是給我家大人熬的。”

“薑是我買的,況且爐子上不是還有一大鍋。”言下之意是他偏要喝。

等又辣又苦的湯水衝進喉,須佐看見蛇神和巫女兩人怎麼憋都憋不住的壞笑,才明白過來這是中了計。

正當他放下碗準備興師問罪,八岐已經撇過頭去裝作欣賞櫃子上的花紋,阿櫻則直接用手帕掩麵,裝出一副是你偏要喝的怎麼能怪我的傷心欲絕的樣子。

嗬嗬,好默契的一對主仆。

被戲耍了當然要找回一番場子,於是在八岐和阿櫻討價還價喝完藥能吃一顆糖還是半顆糖的時候,須佐之男十分自然地,就著八岐捏糖的手咬去一半。

“現在即是一顆,也是半顆了,吃吧。彆吵了,我要睡覺。””說罷,丟下兩人在這裡張大嘴呆呆地看著剩下半顆糖。

“大人。”

“嗯?”回過神的八岐一口悶完藥湯,等糖吞進肚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是須佐之男咬過的。

阿櫻幾度開口不知說些什麼好,最後隻得愣愣地說∶“熱水燒好了,但是我們沒有衣服換呀。”

“好像是呢。”八岐放下藥碗,把又耷拉下的劉海撩起,起身招招手示意阿櫻過來,揮手把阿櫻的衣服頭發烘乾後比個噤聲的動作。

“噓,要保密。”

見阿櫻懵懵點頭,八岐拍拍她的腦袋:“等著,我去要幾件衣服。”

心中有事,夜半最怕鬼敲門,但須佐之男是高天之上的神明,即便他做錯了事也沒有鬼趕上門找事。

除了這一隻。

須佐之男開門時,八岐大蛇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彙成一灘,頭發淩亂,身後還跟著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月光從後方打來,隻淺淺照亮了下半張臉,他咧嘴一笑,乍一看像極了來索命的瀝水鬼。

須佐之男插著手看他。

見那人甚沒反應,八岐暗暗嘁一聲。無趣,虧得他又在雨中淋了半日。

“這次又要什麼?”

“缺點換洗衣物呢大人,來問問有無合身的。”

“你站門口等我。”

但八岐從不是聽話的主,須佐之男知道他這性子,見人一點也不見生地跨步進來也沒說什麼,默默去裡間翻東西。這裡他隻是用來存放珍貴之物的,並不常來,適合八岐大蛇的衣服好找,但給姑娘家的難有。

最終他翻到一個大木箱子,裡麵存了從嬰孩到姑娘成人每歲生辰穿的華服,款式還是幾百年前時興的。做工精細,放到現在也能稱上一句驚豔,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且定製的買家及其用心。

他記得蛇神曾說過自己對蛇魔有教導之責,那麼四舍五入蛇魔就算是蛇神的孩子,那麼四舍五入也就是自己的孩子。

須佐之男思考一瞬,最終還是回想著巫女的身高取了一件。再多拿幾件給八岐大蛇留的,對小姑娘來說可能大了些,但折折袖子褲腿還是能穿的。

阿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須佐之男單方麵認作女兒,在房中百無聊賴的等著。“主人怎麼還不回來?”莫不是,被壞男人抓去做了蛇羹?嗚嗚嗚主人,你快回來呀,阿櫻怕黑!

在這個夜晚,須佐之男家中有十根蠟燭不翼而飛。

出來時須佐之男看見八岐大蛇正對著櫃子上的東西出神,走進一看,哦,是那個蛇骨麵具。

“大人,這是何物,看著還挺新奇。”見須佐之男出來了,八岐問他能否上手,見須佐之男不說話,他就默認他同意了。

蛇骨麵具被它前主人拿上手仔細端詳,放到臉上比劃:“還挺適合我。”

“是故人的遺物。”

“哎呀,那可真是多有冒犯。”嘴上說著冒犯,也不見八岐大蛇放下,而是用指腹摩挲。若非他看上去真的是好奇並沒有一絲懷念之色,須佐都要懷疑他又記起來了。

但是記起來又如何,再殺一遍嗎?阿櫻的話令須佐之男覺得如鯁在喉,眼前的場景也令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八岐大蛇抱了衣服就要走,走到門口時須佐之男拉住他:“你要和那巫女睡一屋?”

“那不然呢,總不能占了大人的房間吧。”

須佐之男剛想開口找理由,又聽見八岐大蛇說:“不過大人說的也是,我願意阿櫻大概也是不願的。我見大人家中還有一柴房,我去柴房就好。”

“不可。”柴房又濕又冷,保不齊還漏水,怎麼能睡那種地方。

“你來我屋打地鋪。”

“那可真是感謝大人慷慨。”八岐眯眯眼笑,須佐之男覺得自己好像又中了一個圈套,不過總好過讓八岐大蛇和蛇魔睡一屋。

有損姑娘清譽,嗯,對,才不是想多看兩眼蛇神。須佐默默給自己找借口。

阿櫻等啊等,等到月亮爬上樹梢頭,才等來八岐大蛇對她說多蓋點被子隨後又走了。

“嗯嗯,誒?”看著八岐離開的方向,阿櫻把那句這裡沒有彆的房間了呀吞了回去。

主人一定是有什麼計劃了,這種時候優秀的蛇魔要學會聽從命令。她聽話地把八岐帶來的所有被子都蓋上。

躺了一會,阿櫻又坐起來。

太熱了睡不著!

那頭熄了燈的屋,須佐之男躺在床上,突然有點後悔。

太吵了睡不著!

不過吵的不是八岐大蛇,他呼吸平緩,一看就已經睡著了。須佐之男是被自己的心跳聲鬨得睡不著。

讓八岐大蛇來自己房間睡真是一個錯誤至極的決定。

但是……

確定八岐大蛇真的睡著了,須佐掀開被子起身,保險起見又往香爐裡多加了點昏神香。

從前隻是遠遠望著,如今終於能近距離的看蛇神了。十八歲的八岐大蛇和上輩子比起來身形還是有些小,須佐捏起他的手腕骨同自己的比較,嗯,小了一圈。

臉看上去也比以前幼了不少。

看了好一會,他輕輕掀開被子躺進去,把八岐摟進懷裡,擺弄半天讓兩人身軀緊貼後才

鬆下一口氣,閉目睡去。

好久不見。

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