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靈幽山內靈氣充沛,蘊養了無數靈獸精怪,是連禦獸宗都眼饞的地界。
楚念聲到現在都記得清楚,她參加入宗試煉時,就有一個弟子被妖祟俯了身。
是隻地妖。
那地妖心性如頑童,附在弟子身上,操控著他四處挖洞打地道——之後她挖用來捉小偷的陷阱,他還幫了不少忙。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楚,他將兩條胳膊甩得跟旋風鏟子一樣,頃刻間就挖出丈高的深坑。
在禦靈宗待的這幾年,她也接過不少任務,其中不乏邪祟附身所招致的災禍。
妖祟附身,通常會將一縷邪息吹入被附身者的體內。
解決方法也簡單——
直接用靈力探清邪息在哪兒,再震碎即可。
這般想著,她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探入楚珂玉口中,輕一攪,再送出一縷靈力。
楚珂玉呼吸更急。
唇舌被她的手指摩挲攪動著,偶爾還會被指關節刮過上顎,揉壓出發酸的麻意。
她下意識掙了掙,四肢卻被靈力緊緊束縛著。
動彈不得,便隻能被迫承受這毫不留情麵的磋磨。
當那縷靈力順著舌麵滑入喉嚨,直衝她的丹田而去時,她終是忍不住輕合齒關,扣咬住了那手指。
手指上襲來一圈微弱的刺痛,楚念聲頓住,更惱:“竟然還敢反擊?看我現下便打散你這妖祟邪氣!”
楚珂玉此時才模糊明白原委——長姐應是以為她被邪祟附了身。
但她難以分出多餘的心力來思索這件事,隻是憑著本能含/咬住她的手指。當指腹擦過舌麵時,她忍不住微微勾起舌尖,反過去舔舐著。
一點口津從唇角溢出,楚珂玉的喘息更急,本就有些嘶啞的嗓音變得更不成形,眼神從清明趨於迷離,連瞳孔也微微渙散開。
楚念聲終於在此時察覺到不對——但不是發現楚珂玉不對勁兒,哪怕這人的麵頰已透出豔靡的薄紅,開始用舌尖有意無意地摩挲、舔舐起她的手指,她也沒覺得怪異,而是意識到她體內根本沒有邪祟氣息。
不對啊。
既不是妖祟化成的,也沒被邪祟纏身。
那她是……
楚念聲難得怔愕一瞬,就連手指翻攪的速度都慢了些。
思索之際,她忽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從身後傳來。
下一瞬,有什麼東西纏上了她的腿。
纏得不算緊,也不疼,隻將她往後拽了拽,像是在與她打招呼。
楚念聲頃刻間就意識到來者是誰,不急不緩地收回手。
失焦的視線須臾間聚攏,楚珂玉緊盯著那抽離而出的手指。
上顎還餘留著刺麻的微癢,她下意識稍仰起頸,似想扣咬住她的手。
卻是晚了步。
楚念聲沒發現她的異常反應,頗為嫌棄地在她的衣服上來回擦了兩下手。
也不管身下人是何神態,她偏頭望去。
不遠處的樹林間,出現個白袍青年。
個高肩寬腰細,烏黑頭發間絞了幾股細辮,每一綹都墜著個銀環,輕一晃,便折出細碎的光。
那青年生得副好麵孔,鼻挺麵白,劍眉星目,但眼尾微垂,顯得親和。和裴褚崖一樣,他臉上也常見笑,看起來脾氣挺好。
不過見久了就會瞧出不同。
裴褚崖的笑總有些刻意——這她倒不陌生,往常楚家宴請外客,遇著的人便喜歡這樣——先抿唇,再彎眉眼。眼與唇,總笑在兩處。
而他的笑則明快許多,由心而生,像是沒遇見過任何煩心事。
這人是藥長老的親傳弟子,名叫遲珣。
那天被她揍出對熊貓眼的修士,就是這人的師弟。
她垂下眼簾,掃了眼右腿——纏在腿上的是條青綠色的藤蔓。
藤蔓便像活物一樣,還在不住絞緊。
這是遲珣的東西。
他和裴褚崖一樣,走的也是妖、靈雙修的路子。
不過他是樹妖,平時就喜歡弄些亂七八糟的藤蔓出來。
“再亂纏,就不是弄碎這些藤蔓了,連著你一塊兒打!”她信手打出靈力,將那藤蔓斬得七零八落,順便還瞟了眼山洞口。
好在這會兒洞子裡的火已經熄滅了,天也黑,看不見洞口的楚澍。
她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但在弄清楚楚澍是生是死前,絕不能讓彆人發現。
“楚師妹還是一貫的好氣性。”遲珣並不在意她的惱怒,笑眯眯道,“你不是應該巡守靈幽山洞麼,怎麼到了這兒來?”
他怎麼知道她該守靈幽山洞?
楚念聲目露狐疑,嘴上卻說:“你又在這兒做什麼,那死老頭子向來跟親孫子似的待你,也會放你出來做這苦差事?”
要按原劇情,也是她一個人巡守小瀑布,遲珣根本就沒露過麵。
遲珣輕歎,語調卻像是說玩笑話般鬆快:“師弟犯了錯,在懲戒室裡受懲,我這當師兄的自然也有過錯。”
是受了那熊貓眼師兄的牽連嗎?
楚念聲對遲珣的印象說不上是好是壞,但總歸不煩他——他與她兄長的年紀相仿,關係不錯,不過不像楚霽雲那樣嚴厲,也沒有裴褚崖的偽善。
故此她也能拿出不多的耐心與他說話:“那你是該好好受懲——你那師弟跟有病似的,非得揍兩頓才老實。”
遲珣忍不住笑:“聽聞他惹你生氣。”
“算是吧。”
“行事不妥,理應要罰。好在你沒忍氣吞聲,不然叫他逃了這一頓懲治。”
!
楚念聲登時斂去原有的敷衍,正色看他。
唉……
他那師弟要有他一半懂事,也不至於被她“點化”成珍稀保護動物了。
遲珣看向躺在地上的人,收住笑。
是個年輕姑娘,天暗,看不大清臉。
方才他是看見她壓在這人身上,又用靈力鎖住對方的行動,才貿然出手。
但眼下楚念聲已經收回靈力,此人怎還一動不動。
他道:“楚師妹,她是……?”
“參加試煉的弟子,被邪祟附體了,我幫幫她。”楚念聲信口胡謅。
“那緣何不起來?”
“哦,八成睡著了,我叫她一聲。”她踢了兩下楚珂玉的小腿,“還不快起來!真打算睡這兒了?”
楚珂玉的呼吸尚未平複。
許久,她才有所反應。
她的動作輕如鬼魅,悄無聲息間起身,站在了楚念聲身後。
遲珣仍沒看清她的長相。
她身量頗高,幾乎快要趕上他,他的視線從那隱見血跡的蒼白臉上一晃而過,並未多想——在試煉中受傷是常有的事,沾了血也不稀奇。
他道:“既然已經清除邪祟,那就走罷,弟子試煉,不便多加乾涉——我送你回去。”
楚念聲有些心虛。
畢竟不遠處還躺著個不知生死的人。
或是心虛使然,她反而來了惱意,不快道:“用不著你管,急匆匆趕我走,怕我在你看守的地界上惹出事就直說!”
“楚師妹怎會這樣想?”遲珣朗快笑道,“你幫我消滅邪祟,除去一樁麻煩事,我還要謝你。”
“還行吧。”楚念聲碰了下鼻尖,彆開眼,“也就是順手幫個忙。”
“即便順手,想來也費了不少氣力。我常來這靈幽山采藥,知道幾條平坦好走的小路。”
“用不上,你——”楚念聲突然住聲。
等等。
讓他過去一趟也行,他擅醫擅毒,可以查下魔蛇的來曆,還能順便檢查靈幽山洞裡的泉水有沒有毒。
她改口道:“那你等等,我還有些東西落在山洞口了。”
“好。”
“你再走遠些,我不想被人在後麵盯著走。”
遲珣隻覺得不論她說的話,還是胡亂找的借口,都莫名其妙的好玩兒。
他往後退了兩步,故意逗她:“這樣可算遠?”
“再遠些吧。”
“再遠些……三尺開外夠麼?”
“再遠!”
“那不若請人造對羽翼,飛去天外邊。”
“……師兄索性刨個坑躺裡麵。”
遲珣又笑,再不逗她,意欲轉身往林間去。
隻是隨著動身,他無意間掃見了站在她身後的人。
那姑娘披散著一頭微濕的長發,沉默看著他——與其說是看,更像是窺視。
她的視線半掩在漆黑的烏發後,木然,又有些幽冷。
乍一看見,不免令人心驚。
下一瞬,她垂下眼簾,避開了與他的對視。
這對視疏忽而過,遲珣沒多想,轉身離開。
確定他走遠了,楚念聲才睨一眼身旁的楚珂玉:“跟上。”
兩人往洞口走出。
她走在前麵,卻時刻提防著側後方的人,若有所思。
楚珂玉剛才明顯是想對她動手,但現在還不是挑明的時候。
畢竟她不能貿然殺了女主。
沒法出手解決她,那就隻能暫且容著她。
況且眼下便將兩人置於死敵的境地,也不方便她做任務。
於是她隻當沒看出這人的敵意,僅與她提起楚澍的事:“你和楚澍是什麼情況,為了搶幾塊靈石連規矩都不顧了?要真殺了他,就算能拿到他身上的靈石,你也沒法進宗——這些你不清楚?”
聽見她的斥責,楚珂玉一怔。
“我……”她的心頭掠過一絲慌意,“我並非是為了——”
“他死了?”楚念聲沒耐心聽她辯解,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沒有。”楚珂玉抿唇,“但僅差一些。”
楚念聲:“……你還挺可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