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離開練武場後,楚念聲還在琢磨係統說的話是真是假。

要是它撒謊,真讓她挨了鞭刑,那她一定要把它揪出來狠狠揍一頓。

可走著走著,她忽然發現不對勁。

這也不像是去懲戒室的路啊。

她頓住:“這是去哪兒?”

楚霽雲停下,看她。

他沒應這茬,而是說:“剛入宗的弟子中有楚家子弟,聽聞前些天你叫了其中一位堂妹去了寢舍。”

哦,這是要從頭開始追責了。

她才不怕。

“是又怎麼了,我和誰說話也要管?”她反問。

楚霽雲卻又問:“另有幾個新弟子在山下集市曬了一下午的太陽,伴有狂笑不止的症狀——也是你所為?”

這話就在楚念聲的意料之外了,她還以為他會追查她羞辱楚珂玉的事。

她怔了瞬,才追問:“誰說的?”

楚霽雲微微眯了下眼,語氣平靜:“你那位狂笑不止的堂弟。”

楚念聲的臉色瞬間更冷。

賤人!

賤人!!

六月太陽都曬不化的賤骨頭!

沒本事當麵回擊她,就來告狀找靠山是吧。

等著,下回見著他了,她一定要把他的骨頭都擰碎了!

她在心底罵他,麵上卻沒什麼表露,隻說:“是,但要我道歉可沒門。他要再敢找我,便不止一道笑訣這麼簡單。”

一看她表情,楚霽雲就知道她又在生悶氣。

他想起前些天那堂弟來告狀,話沒說一半,就被匆匆趕來的楚珂玉打斷。

他對這分家的堂妹印象並不深刻,隻記得幾年前楚念聲進宗前,楚家曾布下大宴,廣邀分家弟子參宴,這堂妹也在其中。

在才俊輩出的楚家裡,她並不算起眼。

性子內斂淡漠,甚而有些溫吞軟弱,被父母和弟弟壓在頭上,走路都要低著頸。

夜間,她那性情愚頑的弟弟支使她去荷塘摘蓮蓬,當時他恰好在附近的水榭裡,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那瘦弱小孩兒撲跳進荷塘,裹了滿身淤泥。

動作靈敏,看得出筋骨不錯——至少比她那弟弟強上不少。

但這荷塘看著淺,實則極深,她一下去就險些溺水,危難間恰好撞見不願見外客而躲在船上的楚念聲,被她撈上了船。

他這妹妹一向誰的臉麵都不願給,被突然出現的泥人打攪,心底極不痛快。

問清楚是那堂弟讓她下荷塘采蓮蓬,她當即就搶走楚珂玉手上的蓮蓬,特意沾了淤泥丟擲出去,打中堂弟的額心,將他擊暈在地,並大罵:“大晚上鬼鬼祟祟支使彆人摘什麼蓮蓬,你當你是荷花成精來找你八輩子沒見過的花托了?!”

她罵得痛快,隔天就忘得一乾二淨,倒是這堂妹一直記掛在心。

昨天楚珂玉來找他,還特意提起這茬,似乎想借此事讓他相信,楚念聲不會隨意欺侮誰。

說完了,她又不顧她那弟弟還在一旁看著,迫切講起烈日罰站一事的原委。

概是不習慣做這些事,她說話時還有些結巴,差不多的車軲轆話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才勉強解釋完。

言辭笨拙,話卻說得清楚,譬如楚念聲幫她解過幾回圍,給她的袋子裡裝了多少塊靈石,她那堂弟又是如何招惹了她。

他儘數看在眼中,恍然發覺她的脊背似乎抻直了點兒,像是株枯瘦佝僂的細苗子,終於昂了些頭。

隻是有一事有些奇怪,讓他不得不在意。

堂弟是在藏書閣外攔住了他,聊起這事時,楚念聲恰好從藏書閣裡出來。

那時他想著還沒調查清楚,就沒叫住她,但原本在耐心解釋的楚珂玉突然住聲,沉默望向那道從閣門走出的身影。

眼睛一眨不眨,視線看著冷淡,可他卻莫名從中瞧出些稠重到化不開的……

癡纏?

這出格的詞從腦中閃過的刹那,他隻覺心驚肉跳,迅速反思起是不是這段時間操勞的事太多,以至於出現這般離譜的癔症。

楚霽雲回神,壓下心頭不適,重新看向怒氣衝衝的楚念聲。

“沒誰要你道歉。”他微歎一氣,“便有下回,也不該這麼明目張膽。”

楚念聲:?

什麼意思?

不等她細問,楚霽雲就提起另一茬:“還有下毒一事。”

楚念聲登時警覺。

要跟她算總賬?

楚霽雲:“那日裴師弟化作妖形,師父探到外泄的妖氣,下令追查此事。”

大長老也插手了?

楚念聲蹙眉。

大長老行事嚴苛,她已經做好領受鞭刑的準備,不想楚霽雲卻道:“裴師弟說,下毒是他所為。”

楚念聲那素來張揚的神情間,頭回劃過一抹茫然。

“什麼?”她問。

“他說是他下了毒,僅為測試化形粉的利害——這話能唬過師父,但為兄實難相信。”楚霽雲稍頓,近乎審視著她,“念聲,當真如此麼?”

楚念聲反問:“你不是一貫信他?怎麼,還是說你隻挑好的信,壞的便一樁都不信?”

楚霽雲一錯不錯道:“楚念聲,我為你兄長。”

是她兄長,而非裴褚崖。

那麼自然也隻會聽她解釋。

楚念聲微怔。

但短短幾瞬的對視後,她終是彆開眼神,一聲不應。

“你——”楚霽雲擰眉,話鋒一轉,“過兩天便是新弟子入門試煉,你與裴師弟一起去看守禁製。”

楚念聲倏然看他:“憑什麼!”

“那化形粉從何處而來,一查便知。重罰可躲,輕懲難逃。”楚霽雲放緩了語氣,似是寬慰她,“念聲,這已經算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不是,”楚念聲說,“我是問憑什麼要和裴褚崖一起去?”

劇本裡也沒提起過這茬啊。

而且裴褚崖去了她還怎麼做任務?

“為兄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生了誤會,才叫你這般抵觸他。但裴師弟並無壞心,平時對你也百般遷就,何不嘗試著拋開偏見?”

她明白了。

這就和上學的時候,讓兩個鬨了矛盾的同桌一塊兒出去罰站一樣,想借此讓他倆消除誤會是吧?

隻可惜她這哥哥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人,裴褚崖的所謂“百般遷就”,可全是在偽裝。

平時多聰明的人,這檔子事上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楚念聲怒其不爭地盯著他,也懶得跟他多說。

如今裴褚崖在他眼中就是個處處都好的良善人,而她的信用值已經大打折扣,說多了他估計還會倒過來罵她。

等著吧。

等哪天這偽君子露出真麵目了,他再追悔莫及去!

楚念聲暗自想了想真相大白那天,她哥哥悔恨不已的場景,心底就覺得痛快,到時候他八成還得再說些“是我錯怪了念聲”之類的後悔話。

隻可惜那時她恐怕已經完成任務回去了,注定看不見這等奇景。

靠著這想象,她心中的火氣也消下些許,正要找借口拒絕,忽又想起另一事:裴褚崖跟著去也行,讓他嘗嘗風餐露宿的苦頭,她順便再刷點壞印象。

而楚霽雲已經習慣她這動不動就神遊的狀態,也隻當聽不見她莫名發出的輕笑,從袖中取出一塊木牌,遞給她:“三天後帶著這牌子去靈幽山,會有負責人在山口接應你們,帶你去要看守的地方。無需擔心,此次試煉我也會去。”

楚念聲接過木牌,掃了眼牌子上的符文。

刻的是“顯跡符”,這類符文就和信號彈差不多,隻要往木牌中注入靈力催動符效,就能發出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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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師妹,把這顯跡木牌給我吧,還得再添一道禁製,以防催動符效時驚擾靈幽山中的靈獸。”

楚念聲從木牌上抽離視線,抬眸。

身前,一位神情嚴肅的師姐朝她伸出手,又看一眼她身旁的裴褚崖,說:“裴師弟亦是——添加禁製後,會告訴你們要去何處看守結界。”

楚念聲將顯跡木牌遞給她,在旁沒什麼耐心地等著。

這三天裡係統一直沒發布過任務,她猜應該是在等新生試煉的劇情。

至於要看守哪兒,她也早知道了——按書上寫的,她會負責看守靈幽山東側的小瀑布,並在那兒撞見落單的女主,再發展劇情。

“楚師妹,裴師弟,禁製已施——你們倆去看守西邊的靈幽山洞。”

“行。”楚念聲接過木牌,下意識右轉。

等等——

她倏地看向那師姐,問:“哪兒?”

“靈幽山洞。”

“為什麼去那兒?”楚念聲蹙眉,“難道不該是——”

小瀑布幾個字剛要脫口而出,又被她生生壓了下去。

“誰安排的?”她將不滿擺在明麵,“那山洞離這兒十萬八千裡,等我倆趕過去,試煉的弟子恐怕都已經升入內門了。”

她常說些挖苦話,但在旁人聽來,卻覺得萬分有趣。

剛才還板著臉的師姐露出笑:“若真有十萬八千裡,今日參加試煉的弟子怕要叫苦連天。”

這時又有幾個修士來給顯跡木牌刻禁製,楚念聲隻能讓開,眉頭卻不見舒展。

要真去靈幽山洞,那她連女主的麵都碰不著,還怎麼做任務。

見她麵露不快,裴褚崖當她不願走這幾步路,溫聲說:“路難行,我身上還有幾張移行符。師姐若要用,儘可拿去。”

這話一出,剛才還在問禁製一事的幾個修士都默契住聲,似有似無地瞟著他倆。

察覺到那些人的視線,楚念聲稍擰了下眉,瞪他們幾眼。

看什麼看!

她彆過臉,避開他們的打量。

腦子都不用動,她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多半在心裡念叨著裴褚崖心有多好,人又有多善良,這麼珍貴的移行符也能直接送給彆人。再順便貶損一番她,無非是覺得她事多,到這時候了還擺著臭臉挑三揀四。

她才懶得管他們怎麼想,也不看裴褚崖,丟下一句“什麼破符,沒誰要用”,便氣衝衝走了。

裴褚崖不露聲色地收回符籙,跟上她。

剛進山路,她便停下,頤指氣使地讓他在前開路。又嫌他找的樹枝太軟,讓他用佩劍斬斷攔路的枝子。

他儘數應下,沒脾氣一樣。

等他倆走遠,山門口的幾個修士才收回視線。

“念聲師妹還是同平時一樣精力充沛。”其中一個高個男修說。

“可不是?”另一個女修輕笑,眼底儘見喜愛,“守山這事到底為難她,幸好還有個師弟在旁陪著。有移行符也好,省得多走路。”

負責布禁製的女修慨歎似的笑了笑:“我臨時被安排這麼一茬子事,本來又累又煩,看她兩眼,這會兒倒好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