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如平日那般,照常在渭州巡邏,有人跟在他們身後。
程澈放慢馬速,微微側首對楊紹道:“你可發現了?有人一直跟著我們。”
楊紹也發現了異常,“看樣子,人數還不少,隻等將軍一句話。”
“我擔心在民區鬨起來,所以改走了小路,他們隻跟著,我也有些不明白。”
楊紹道:“敵眾我寡,我先回去叫人。”
程澈點頭,“正是此意。”
“你多小心,我儘快回來。”
“好。”
行至郊外,四周草叢中窸窸窣窣的響聲越來越多,程澈猜到了七七八八,他們大概是來滅她口的,“都跟了一路了,出來吧。”
“果然聰明,程澈,你可還記得我?”一人高的蘆葦叢由內而外自兩邊倒去,緊接著,出現了一人,他高馬大,手持彎刀,是戈途的親信。
“那日一戰,你僥幸存活,今日怎的還敢來,難道,你想憑那幾個殘兵敗將,反敗為勝不成?”
“那日你殺我首領,殺了那樣多我部族人,這筆賬我還沒找你算,今日,我們新賬舊賬,一起算。”
“弟兄們,都出來吧。”隨他一聲令下,四周埋伏的人都站了出來。
程澈環視一圈,逐漸皺緊了眉頭。
這些人裡,除了力韃族人,還有不少流寇。他們竟是和流寇搭上線了。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你也有算漏的時候。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雙方對峙,兵刃寒光森然,一時劍拔弩張。
敵眾我寡,程澈迅速環顧四周,做出了判斷,一路邊打邊退,朝離大營近些的空地退去。
戈途的親信惱羞成怒,“攔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又想去空地,又想用火銃,我可不會一錯再錯,遂了你的願!”
這次他倒是沒猜錯,程澈身上確實帶了火器。
天色逐漸變得陰沉,連帶著空氣也潮濕起來。
“將軍!”
“駕!”
程澈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以及隱約中楊紹的聲音。
她的援軍來了。
這個季節,渭州的雨下的毫無預兆,瓢潑大雨,說來就來。
忽的,雷聲大作,暴雨傾盆而下。背後傳來巨響,程澈猛地回頭,隻見身後山坡上不斷有泥石滾落而下,竟是滑坡了。
底下泥土傾瀉,巨石也隨之滾落,正巧砸斷了立在山坡上,大半腐朽的百年古樹。
這樹同泥水一起,橫在了不算寬的道路上。
她與身後士兵處於地勢較高處,自是無事,可她的援軍也過不來了。
戈途親信見此興奮的眼冒綠光,他抬頭望了望灰暗的天空,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砸的人生疼,“連老天都在幫我,蒼天有眼!弟兄們,為首領報仇,殺!”
流寇首領也緊跟著鼓舞士氣,“弟兄們!自他們來渭州,我們失了多少兄弟,眼下正是報仇的好時機!抓住他們!用他們的性命,換財寶,換美人!”
京城中,皇宮內。
公公諂媚的彎腰上前遞信,“殿下,這是渭州快馬傳來的消息。”
祁景舟打開信封,神情終於緩和了些,“很好,他們終於遇上了。”
他早想除了程澈。她這般人,祖上曆代功勳,又頗有能力,不能為己所用,便是敵人。
王公公問:“殿下,這程澈此次是非死不可了,那些匪徒,該如何處置?”
“派人做了他們。”
“是,殿下。”
“您說,八殿下會遂了您的意,去渭州賑災嗎?”
“我相信,他一定會去的。”
祁景舟話才說完,就有人傳喚,“陛下,八皇子求見。”
祁景舟不屑的笑了,“我說什麼來著,程澈在那,不怕他不來。”
“臣弟,參見陛下。”
祁承安進京時並無兵權傍身,祁景舟當時已經控製了整個皇城。
“說吧,來找我何事?”
“昔日父皇命兒臣徹查渭州錢糧一事,不料父皇殯天,這才中斷了去。臣弟思來想去,渭州一事既是父皇遺誌,亦是陛下心願,臣弟理應前往,給父皇一個交代,也給陛下一個交代。”
祁景舟之前找他說此事 明裡暗裡就是在用程澈威脅他。
“你辦事能力一向出眾,又深受父皇喜愛,這件事能由你去辦再好不過。”
“臣弟自請,明日出使渭州。”
“準了。”
“謝陛下成全。”
殿門緩緩關上,祁景舟笑的陰險,語氣中滿是狂傲,“皇帝子嗣如何,受父皇喜愛又如何,現如今不是一樣要對我俯首稱臣,尊稱我一聲‘陛下’,我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拿不到的。”
王公公可不會錯過這個溜須拍馬的好機會,“陛下聖明。”
祁景舟話鋒一轉,“彆以為你一直溜須拍馬就沒事,那個太監找到了嗎?”
“回陛下,前幾日找到了,我們的人將他重傷了去,不曾想他竟然會些武功,帶著滿身傷逃走了,不過陛下放心,他那個樣子,指定是活不長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個道理,還要我教你?
這公公忙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小的明白,小的已經派人去找了,定會將他的屍首呈在去陛下麵前。”
“已經三日了,怎麼還過不去!”楊紹才帶著人來,眼見著就要彙合卻被泥石流和巨樹擋了去路。
暴雨一直下個不停,樹木、泥水、巨石一同將路堵了去,一時半刻清不通。楊紹無法,隻得在此一邊就地紮營,一邊命人清理淤積。
轉眼已經第三日了。
楊紹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還要多久才能過去?”
“回副將,正在全力開路。”
“全力是多久!我要具體時間!”楊紹看著這雨沒一點停下的意思,要不是程澈囑咐他軍中不可一日無將,讓他與大軍在一起,他早衝過去幫她了。
“請將軍恕罪!”這士兵也說不準要多久。
楊紹問他,“前去探路的弟兄們過去了嗎?”
這雨越下越大,有成洪水之勢,加之地勢,水流湍急,期間不乏斷木殘石,大軍硬闖勝算太小。即是趟了過去也有太多傷亡,屆時將士折損大半,就算救出來程澈,朝廷那邊也不會放過他們。
祁景舟為人一向詭譎,他們要留有一定的應對之力才是。
“回將軍,有幾人趟了過去,但也失去了聯係,並未有回音。”
“知道了知道了,下去吧。”楊紹心煩至極。
“殿下,他才坐上皇位不久,位置不穩,朝中有不少官員都支持我們,為何要走?”承墨有些不理解。
“眼下整個京城都被他控製,皇宮更是嚴防死守,我整日待在皇宮內,看似在京,卻處處受限。陛下死的蹊蹺,聽聞那日宮變,高皇貴妃宮裡有個太監跑了出來,往渭州去了。此行正好去探探虛實。”
“我明白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殿下是想去渭州尋生機。”
祁承安道:“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祁承安一到渭州,入目遍地皆是餓殍。
“你難道聽不懂,我說開倉,放糧。”
那官員嚇得跪了下去,“殿下息怒,不是小的不從,隻是按規矩,小的開倉放糧,還需知州準許,殿下不如先去與知州商量,商量過後再來找下官。”
“你們知州不見蹤影,開倉賑災迫在眉睫,我奉陛下之命前來調查,陛下命我便宜行事,你豈敢不從。”
承墨腰間的刀即將出鞘,這人眼看無望,索性心一橫,一咬牙,將實情說了出來,“請殿下恕罪!不是下官不從不放糧,實在是倉中已空,無糧可賑啊!知州已經去想辦法了。”
“倉中還剩多少?”
“回殿下,不足原先十分之一。”
“先將這些糧食拿出來救濟,其餘的再說。”
這些最後的存糧是在最迫不得已之時留著應急的。
那官員還想說什麼,被祁承安打斷,“殿下……”
“照我說的做。”
他不敢再說下去,“是,殿下。”
祁承安一到客棧,就見桌上放著張字條。
承墨眼見著他看了字條,麵上神情立即嚴肅起來,“殿下,可是出了什麼事?”
“隨我去趟郊外,皎皎出事了。”
祁承安見了字條後馬不停蹄的趕往郊外,屆時,雨已經停了。
他先是遇到了楊紹,他們終於清開了道路,已經在山中找人了。
“人可找到了?”祁承安焦急道。
好容易雨停了,人卻又找不到,楊紹也急的不行。
“三日前,將軍與我在巡邏時發現有人跟隨,將軍將他們帶出民居,到了郊外,又叫我回去叫人,我們趕來時恰逢大雨,泥石流擋住了去路,士兵無法前行,直到今日才清開道路,得以過來尋找。”
“那日你估算,大約他們有多少人?”祁承安問。
“大約百十號人。”
“如今找到了多少他們的屍體?”
“差不多都找到了。”
祁承安和楊紹都陷入了沉思。
祁承安道:“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如你所說,那這裡應是打鬥最激烈是地方才是。”他們腳下的匪徒屍體最為密集。
“直覺告訴我,將軍不會走遠。”
祁承安道:“我去那邊看看,我們分頭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