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回到病房時，張阿姨正好也來了，正在一邊削蘋果一邊和奶奶聊天，見到她便笑著說：“小南來了啊，我剛去你們家見鎖著大門，以為你還沒有回來呢。”

奶奶也說：“是啊，我也沒來得及問你呢，你昨晚怎麼回來的？”

鬱南不想說太多讓他們為自己擔心，隻說：“本來沒打到車，後來碰見一個好心的大哥，他順路把我捎回來的。”

張阿姨聽她上了陌生人的車，頓時緊張起來，說：“女孩子在外麵還是要注意安全啊，尤其是我們小南長得好看，很容易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了。”

“哪有那麼誇張啦……”

“你阿姨說得很對。”奶奶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咱們鎮上那個比你大幾歲的女孩子嗎？她不也是出去打工，結果被人騙光了錢，還欠了一屁股債，回來後精神都出問題了。”

“好啦。”鬱南不想讓她們再說下去，趕緊鄭重地保證，“我肯定會小心的，不會被人騙也不會被人拐。”

奶奶這才放心，又和張阿姨說起了鎮上那個女孩子的事，兩個人都是唏噓不已。

鬱南坐在床邊，低著頭想剛剛醫生跟她說的話。

張阿姨見她默不作聲，問：“去見過醫生了？”

“嗯……”

“醫生怎麼說？要手術嗎？”

“醫生讓我考慮一下。”鬱南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問，“阿姨，您怎麼看？”

“我覺得能手術還是手術吧。”張阿姨說，“醫生不是說手術可以更快地活動嗎？如果讓它自愈的話，萬一中間再磕到碰到就更麻煩了。”

“我也是這麼想。”鬱南有了支持，下定決心，“那就做手術吧，我再去和醫生談談手術的相關事宜。”

奶奶一直聽著她們討論，這會兒才說：“我不想做手術。”

鬱南正要起身去找醫生，聽奶奶這麼說，愣了愣，問：“為什麼？”

“手術費很貴吧。”奶奶平靜地說，“小南，我不想讓你承擔這麼大的經濟壓力。”

“可是——”

奶奶打斷她的話，堅持說：“沒關係，我就好好地休養，很快就能好起來了，用不著再花那個錢做手術。”

鬱南知道奶奶的性子固執，自己此刻多說也無濟於事，隻好暫時先不說了。

趁張阿姨陪著奶奶，她到病房外去給楊婕打了個電話，大概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楊姐，我想再多請幾天假，可以嗎？”

楊婕很善解人意：“沒關係，你上個月也隻休息了一天，這個月多休息幾天也可以。”

“店裡正忙，真的很不好意思。”鬱南抱歉地說，“等奶奶做完手術，我會儘快回去上班的。”

楊婕說著不著急，又安慰了她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鬱南靠著牆，有點疲憊地歎了口氣，想著怎麼才能讓奶奶同意接受手術。

正煩惱時，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又嗡嗡地震動起來，鬱南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語氣毫無起伏：“喂，你好。”

那頭的人先是安靜了一下，隨即清了清嗓子，說：“您好，我是趙翼，星雲電視台的策劃，前兩天跟您聯係過的，您還記得嗎？”

他還是沒有放棄啊，鬱南無奈地歎息：“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沒有興趣，再見。”說著就要掛斷電話。

趙翼急忙阻止她：“等等！我們可以先談一談報酬的！”

鬱南放在掛斷鍵的手指停住了：“多少？”

“……”趙翼見她態度鬆動，謹慎地開口，“我們暫定的預算是每位嘉賓兩萬。”

兩萬？鬱南動心了，腦子裡飛快地計算了一番，如果接了這個綜藝，奶奶的手術費就沒問題了，自己的存款可以用於支付後期的費用，這樣一來，哪怕需要借錢也不用借很多了。

趙翼聽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嫌少了，忙說：“如果您覺得少的話，我可以跟領導請示，我們再談。”

“不，我不是嫌少。”鬱南說，“我隻是想問下你們這個綜藝的內容是什麼，又需要我做什麼。”

趙翼鬆了口氣，細致地向她做解釋：“我們這邊涉及到您的主要有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對您的工作內容進行為期一天的追蹤拍攝以及采訪，這一部分我們會剪輯到每一期的正片裡，第二部分則是在演播廳，我們每期會邀請三到四位嘉賓到現場，介紹他們的職業和工作內容，分享一些職業心得，包括和現場觀眾交流互動。至於具體的流程目前還在完善，沒有最終確定。”

“哦……”鬱南又問，“那什麼時候拍攝呢？”

“我們計劃是八月中旬開始拍攝第一期。”

“八月中旬啊。”鬱南有些失望，“但我著急用錢，可能等不到那時候，抱歉。”

“您著急用錢？”趙翼顯然沒有設想過這種情況，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複，“呃，那麼……”

“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不，您不用道歉。”趙翼想了想，說，“嗯，要不這樣吧，我去問問領導，看能不能先簽合同，把報酬提前預支給您。”

“可以這樣嗎？”鬱南有點舍不得白白放過這筆錢，但也不想給趙翼添麻煩，說，“如果這是不合規的事，也不用勉強。”

“也不是不合規。”趙翼說，“以前也有過這種先例，不過這都是要在合同裡提前寫好的，但在這種情況下，違約賠償金也會更高。”

他沒有告訴鬱南的是，上一個這樣簽合同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領導看中她的粉絲群體才妥協的，但鬱南嘛……一個默默無名的素人罷了，他也沒把握領導一定會答應。

“這樣子啊。”

“嗯。”趙翼硬著頭皮承諾，“我去跟領導商量商量，一有結果我就聯係您。”

“那謝謝您了。”

“不客氣，這也是我的工作。”趙翼說著，又想起個問題，“哦對了，我還一直沒問您的真名呢。——從您的店名來看，您名字裡應該有個南字吧。”

鬱南笑了笑：“是的，我姓鬱，鬱鬱蔥蔥的鬱，鬱南。”

“鬱南。”趙翼重複了一次，“好的，鬱南小姐，我會儘快聯係您的。”

“好的，謝謝。”

鬱南掛斷了電話，又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兒才回去。

張阿姨的老公和女兒都在外地工作，她一個人在家沒什麼事，所以儘管鬱南回來了，她也一直待在醫院裡，陪老人說說話，幫忙倒倒水什麼的，給鬱南幫了很大的忙。

鬱南又去跟醫生谘詢了關於手術的問題，醫生對她說如果決定做手術，最好還是儘快進行，不要一直拖下去。

鬱南答應著，心情愈發沉重。

趙翼一整天都沒有消息，她不確定這筆錢到底能不能賺到，可哪怕要借錢，奶奶的手術也總是要做的，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她安心地答應呢。

鬱南越想越頭疼，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她回到病房，張阿姨不在，隻有奶奶一個人，她已經從床上起來了，好像正在收拾什麼，由於隻有一隻手能動，所以看起來十分吃力。

鬱南趕緊走過去，接過奶奶手裡的衣服，扶著她在床上坐下，說：“奶奶，您乾嗎？要找什麼東西嗎？”

“我想著收拾收拾衣服，明天就出院吧。”奶奶說，“老這麼住著，住院費也挺貴的。”

“您這是乾什麼。”鬱南也有點急了，說，“我都說了要您做手術，您非這麼固執乾什麼，這不是成心要我擔心嗎？”

奶奶歎了口氣：“小南，奶奶也是為你著想。”

鬱南又急又氣，音量不自覺跟著拔高：“您要是真的為我著想就該乖乖地接受手術，快點好起來！”

這時，張阿姨拎著水壺走了進來，看她們兩個之間的氛圍似乎有些僵，快步走了過來，詢問：“怎麼了這是？”

鬱南撇過頭，平複了一下情緒，勉強對張阿姨笑了一下：“沒事。”

張阿姨看她的樣子也猜到了幾分，勸奶奶說：“嬸子，小南也是擔心你，你何苦讓她著急呢。”

奶奶隻是歎氣，不說話。

鬱南做了個深呼吸：“奶奶，您就聽我的吧，手術費您也不用擔心。有個節目組的策劃之前給我打電話，邀請我上節目，給的錢足夠付手術費。”

“咦？”張阿姨忙問，“是什麼節目？不是騙子吧。”

“不是，是電視台的。”鬱南說，“他找了我兩次，我覺得還可以，就答應了。”

“是什麼節目呀。”

鬱南解釋：“他說是關於職業的，但具體的還沒有完全確定。”

“哦——”張阿姨似懂非懂的，但還是很為她高興，“上電視可是好事啊，小南，你可要好好表現。”

鬱南“嗯”了聲，對奶奶說：“手術費有著落了，您現在可以放心地接受手術了吧。”

奶奶沉默了半天，終於鬆口答應了。

鬱南看她點頭，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暗暗祈禱趙翼那邊一定要順利，這個機會她不能不牢牢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