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周子曦一直把鬱南送到了她家的巷子口,停下車說:“裡麵不好進去,我就送你到這裡吧。”

鬱南忙說:“可以了,非常感謝您的幫忙。”

“不客氣。”周子曦看了看那條黑漆漆的小巷,說,“你去吧,我開著車燈給你照明。”

“謝謝你。”鬱南再次道謝,推開車門下了車,又衝他揮了揮手,這才轉身朝小巷裡走去。

鬱南用鑰匙打開了大門,小院裡又空又靜,沒有人像以前那樣笑吟吟地出來迎接她。她心裡很不是滋味,沒多停留就進了屋。

屋子裡一如既往,儘管小,卻被奶奶打掃得非常乾淨,各種零碎的小物件也收拾得井井有條。

陳舊的玻璃茶幾上放著一小碗麵,旁邊是一盤青菜還有一小碟鹹菜,應該是奶奶沒來得及吃就摔倒被送到醫院了。

正是盛夏,白天的氣溫本來就高,屋裡又很悶,麵和菜已經隱隱有了餿味。

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奶奶就是這樣應付吃飯的,鬱南頓覺心酸,把麵和鹹菜都收進廚房處理了,又仔細地把碗洗乾淨收進櫥櫃,這才去衝了個澡。

忙完一切已經三點多了,鬱南想著就在沙發上眯一會兒算了,可心神不安,怎麼也睡不踏實,隻睡了兩個小時就精神清明地醒了,於是乾脆爬起來去給奶奶做早飯。

她煮了個小米粥和雞蛋,炒了清淡的小白菜,用飯盒打包好就直接出發去趕第一班公交去醫院。

青葉鎮是個小鎮子,人口也不多,好在地理位置處於兩個大鎮之間,因此交通還算便利,到第一醫院也有直達的公交。

時間還早,公交車上隻有零零星星的乘客,鬱南在後排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把飯盒放在腿上,手掌托著下巴看著窗外出神。

公交車駛過幾站,乘客漸漸增加,有家長帶著哭鬨的小孩子上了車,車廂裡立時變得嘈雜起來,饒是鬱南這樣並不反感小孩子的人也稍微有些煩躁了。

她微微皺著眉,轉頭朝小孩子的方向看去,卻眼尖地發現了很不和諧的一幕。

在車廂靠近後門的位置,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穿著短裙,扶著欄杆站在那裡,而在擁擠的人群裡,一個麵容猥瑣的男人正把手放在她的屁股上。

女生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大概是臉皮薄膽子又小,被人揩油也不敢吭聲,而周圍的人聊天的聊天,玩手機的玩手機,好像也沒有人注意到這種猥褻行為。

鬱南看得生氣,從座位上站起來,撥開人群走過去,一把抓住了猥瑣男的胳膊。

猥瑣男嚇了一跳,轉頭一看隻是一個單薄的女孩子,膽子又大起來,凶巴巴地問:“你乾什麼?”

鬱南並沒有被他嚇住,冷冷地反問:“你在乾什麼?手拿開。”

猥瑣男仗著沒人看見,仗著蠻力甩開她的手,理直氣壯地說:“我沒乾什麼啊。”

鬱南被他的無恥氣笑了,提高了音量:“那你的手放在人家小姑娘的身上是什麼意思?占彆人便宜?”

“我沒有啊。”猥瑣男舉起手,故作無辜,“誰看見了?”

他們的爭執引起了其他乘客的注意,他們都好奇地看過來,小聲議論起來。

“怎麼了?”

“不知道啊。”

“怎麼吵起來了?”

“我看見了。”鬱南親眼所見,不怕把事情鬨大,問躲在自己身後的女生,“小姑娘,他是不是摸你了?你不要怕,直說就好。”

“我碰你了嗎?”猥瑣男問女生,“你可要好好說,不要學這個女的,血口噴人。”

女生被猥瑣男惡狠狠地盯著,根本不敢說話。

“你彆裝傻。”鬱南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指了指車頂的攝像頭,“車裡可是有攝像頭的,我們一查就知道了。”

“憑什麼你說查就查?”猥瑣男心虛了,嚷嚷,“你這是在侵犯我的人身權!”

其他乘客也從他們的對話裡大致知道了是什麼情形,有個大爺站出來幫著鬱南說話:“你要是沒做的話,查查不就還你的清白了?你怕什麼。”

“反正我沒有!”猥瑣男還在嘴硬,“我也不同意查監控。”

“好啊。”鬱南毫不示弱,“那我們直接去派出所好了,讓警察來處理。”

這時,女生扯了扯鬱南的衣服,小聲說:“算了,姐姐。”

鬱南轉頭看她,緩和了語氣,耐心地說:“怎麼能算了呢?這種人就應該給他點教訓,不然他以後還會對彆的女生做這種事。”

女生還是搖頭,說:“我不想去派出所,算了吧。”

鬱南看著她,心裡又急又氣,不過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強迫人家,看著猥瑣男滿臉的得意,愈發覺得憋悶,隻能憤怒地瞪著他。

車到站,猥瑣男跳下車,揚長而去,隻剩了鬱南一個人生氣。

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其他乘客本著與己無關的原則,壓根沒人再提這茬。

鬱南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裡,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恰好女生和鬱南同一站下車,鬱南下了車,快步往前走,女生卻追了上來,怯怯地叫:“等一下,姐姐。”

鬱南停下腳步,轉回身,冷漠地問:“怎麼了?”

女生低著頭,沒有勇氣看她似的,弱弱地說:“剛剛,謝謝你。”

鬱南看她弱小又可憐的樣子,心中的不忍還是不合時宜地浮了出來,問:“明明有機會,你為什麼要放過他?”

女生還是低著頭,手指絞著上衣的下擺,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害怕。”

“怕什麼?”鬱南問,“車上有那麼多人,難道還保護不了你嗎?”

女生沉默了半天,艱難地開口:“我……我認識他。”

鬱南愣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什麼?”

“我認識他。”女生抬眼看她,眼眶裡已經蓄起了一汪晶亮的淚水,“他是我繼父的弟弟,我媽媽拜托他帶我到城裡打工的。”

“……”鬱南呆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媽媽知道他……”

“猥褻你嗎?”這幾個字她沒有說出來,但女生明白了她的問題,有些難堪似的扭過頭:“我沒有告訴媽媽,我不想讓她擔心。”其他的她就沒有說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個道理鬱南不是不明白,隻不是仍是覺得很炸裂,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總之,謝謝姐姐。”女生衝她鞠了一躬,抬頭露出了一個掛著淚的笑容,“我得走了,他一會兒肯定會乘下一趟公交過來找我的。”

鬱南看著她小小的背影,抬頭茫然地望天,明明是藍天白雲,很美好的景象,她卻隻覺得這世界可真魔幻。

眼看女生要走遠了,鬱南咬咬牙,還是追了過去,拉住了她細細的手腕:“你等一下。”

女生詫異地看著她,眼裡還有未乾的淚水。

鬱南說:“我這會兒還有事,你留個電話給我,我再聯係你。”

女生搖搖頭:“我沒有手機。”

“那你記住我的電話,一定要打給我。”鬱南沒有帶紙筆,隻能口頭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報了一遍,又問,“記住了嗎?重複一遍。”

女生愣愣地背了一遍她的手機號碼。

“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鬱南囑咐她,“如果他欺負你,向家人和鄰居尋求幫助,或者報警,怎麼樣都好,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女生還是愣愣的,點了點頭:“知道了。”

鬱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富有安慰意味的笑容,摸摸她的頭頂:“我走了,記得打給我。”

“好……”

鬱南掛念著奶奶,看看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忙加快速度趕到醫院,問清奶奶所在的病房就過去了。

她站在門口,調整了一下情緒,輕輕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這件病房裡有四張病床,奶奶在最裡麵靠窗的四號床,除了她,隻有靠牆的一號床還有一位病人,另外兩張病床都是空的。

鬱南放輕腳步走進去,走到裡麵才發現奶奶已經醒了,微微側頭望著窗戶外。

奶奶聽到腳步聲走近,轉過頭來,看到是鬱南便笑了,朝她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叫:“小南。”

鬱南把飯盒放在床頭櫃上,坐在床邊,握住了那隻蒼老乾瘦的手,酸澀地開口:“奶奶……”才說了兩個字,眼圈就紅了。

“傻孩子,哭什麼。”奶奶說,“我說我沒事,你張阿姨非要打電話叫你回來。”

“怎麼沒事,傷得這麼嚴重。”鬱南看著奶奶被包得一動也不能動的右手,難過得聲音都不受控製地哽咽,“這麼大的事您還想瞞著我。”

“唉,都怪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利落。”奶奶歎氣,“還是給你添麻煩了。”

“您彆說這種話。”鬱南把臉貼在奶奶的手背上,低聲說,“我願意照顧您,不覺得麻煩。”

奶奶用手背摩挲她的臉,沒有說話。

鬱南安靜地陪著奶奶待了一會兒,又照顧著她吃了早飯,便起身去找醫生谘詢。

醫生很認真負責,拿著拍的片子跟她講了半天奶奶的情況,又給她分析了兩種治療方案的利弊。

鬱南並不是學醫的,聽得似懂非懂,忐忑地問:“醫生您推薦哪種方案?”

醫生依然沒有給出確定的答案:“還是家屬綜合各方麵的因素進行考慮比較好。”

“那我想想吧。”鬱南慢慢地站起來,“謝謝醫生,您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