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先用自己的存款交了手術費，便和醫生儘快確定了手術時間。
手術當天，張阿姨也來了，和鬱南一起坐在手術室外麵等。儘管醫生說這個手術問題不大，可鬱南看著“手術中”三個血紅的大字，還是沒來由地心神不寧，坐不了兩分鐘就忍不住站起來走走。
張阿姨也被她傳染了，在她再一次站起來時，終於忍不住也跟著站起來：“小南，你坐一會兒吧，沒事的，你彆擔心。”
鬱南還是盯著手術室的門，語氣不安：“我放心不下，阿姨，奶奶進去多久了。”
“還不到半個小時。”張阿姨說，“是你太心急了。”
“我怎麼能不急啊。”鬱南歎了口氣，“阿姨，我有點害怕。”
張阿姨拉住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沒事的，彆怕，還有我呢。”
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的手術分外漫長，鬱南感覺像是過了三天，燈滅的一瞬間她立刻就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去等。
醫生從手術室裡走出來，稍微有些疲憊地摘下口罩：“手術很順利。”
鬱南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連聲道謝，醫生擺擺手：“術後護理還有飲食注意事項一會兒讓護士跟你說，平時注意休息。”
“好的，我會注意的。”鬱南用力點頭，“謝謝醫生。”
隨後，奶奶被轉到了普通病房，麻藥的效力還沒有完全退去，她還在沉沉睡著。張阿姨出去買午飯，鬱南就坐在床邊，握著奶奶的手，靜靜地守著她，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當年，在她還是一個小嬰兒時，就是被遺棄在這家醫院外麵，然後被奶奶收養的。後來她才知道，奶奶之所以那天會在醫院，是因為她唯一的兒子和兒媳乘坐大巴時出了車禍，結果兩個人都沒能搶救回來，她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大概是出於同病相憐的心理，在看到她的時候才會心生惻隱，把人領了回去。
鬱南自小就很健康，也沒有什麼身體缺陷，她猜想父母不要她，大概就是嫌棄她是個女孩子，不符合他們的心理預期。
不知不覺，已經二十年了啊，奶奶也老了。
鬱南看著奶□□上幾乎全白了的頭發，無聲地歎息，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她鬢邊的白發。
奶奶的眼皮輕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不過眼神還是些散，像沒完全清醒似的。
鬱南見她醒了，小聲叫：“奶奶？”
奶奶動了動頭，看鬱南一臉擔憂，虛弱地對她笑了笑，叫：“小南。”
“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事……”奶奶沒什麼力氣，聲音很輕，“挺好的。”
鬱南鬆了口氣：“手術做得很好，您好好歇著，很快就能好了。”
“哎。”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鬱南看奶奶眼皮發沉，便叫她再睡一會兒，等她睡著了才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她坐在樓梯間的長椅上，用手機查了查銀行卡的餘額，正糾結要不要給趙翼打個電話，趙翼的電話就很合時宜地打來了。
鬱南不想表現得太過於迫切，以致讓對方看穿自己而壓價，等了幾秒才接起電話：“喂？”
趙翼開口先道歉：“鬱南小姐，抱歉，和領導那邊溝通花了些時間，所以這麼久才聯係您。”
鬱南心裡一咯噔，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些：“沒關係，是我提的要求過分了。”
“沒有的事，這都是我的分內工作。——我們也開會討論了，把擬邀的嘉賓從各方麵統一進行了評估，最終確定了嘉賓名單。”趙翼頓了頓，繼續說，“您的要求領導也答應了，簽合同時我們會加附加協議，不知道您能否給我確定的答複。”
鬱南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答應說：“我願意參加節目。”
“那太好了。”趙翼也很高興，“那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再當麵談談？”
“我現在不在北城，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去……”鬱南總是有各種狀況，自己都有點汗顏了，不好意思地道歉，“實在很抱歉。”
“那就等您回來，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趙翼並沒有生氣，仍是十分客氣，“您回來第一時間就聯係我吧，可以嗎？”
“一定，我會儘快回去的。”
奶奶的事情解決了，鬱南也就沒什麼特彆掛念的事了，一邊陪著奶奶一邊抽空把自己店鋪後台的消息處理了處理，想起自己家裡還有兩個沒寄出去的玩偶，又聯係那兩個客人向他們解釋了一下，並表示這個訂單給他們最低價。
奶奶的手術做完就可以回家靜養了，她怕耽誤鬱南的工作，一直催著她回去。鬱南不放心，又請假多待了幾天，等奶奶的胳膊恢複了一些才準備回北城。
臨走的前一晚，她把該洗的衣服都洗了，把奶奶的床單被套也都換了新的，忙碌了半天，剛走進廚房準備做晚飯，就聽奶奶叫她：“小南，你過來一下。”
鬱南正在洗手，聞聲連忙應了一聲，手也來不及擦就走了出來：“哎，來了，奶奶您要拿什麼嗎？”
她快步走進奶奶的房間，奶奶正坐在床上，手裡拿著張存折翻看，抬頭看見她，笑著說：“小南，你來。”
“哦……”鬱南答應著，在她身邊坐下。
奶奶把手裡的存折塞給她：“這張存折你拿著，裡麵還有點錢，你存到自己卡上留著用吧。”
鬱南愣了愣：“您這是乾嗎？”
“我這次住院花了不少錢吧，你手頭也不寬裕，奶奶不能都讓你出。”奶奶說，“你在城裡花銷大，用錢的地方也多，該花就花，彆委屈自己。”
“我不要。”鬱南把存折還給奶奶，“您養了我二十年，我難道連這點錢也不該給您出嗎？”
奶奶歎了口氣：“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還年輕，奶奶不願意拖累你。”
自己明明和奶奶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她卻把自己當親孫女一般拉扯大，還處處為自己想，生怕自己過得不好，鬱南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您彆說傻話了，我照顧您本來就是應該的，怎麼算拖累呢。”
“傻孩子，你總要嫁人的啊。”
“那我就不結婚，一輩子照顧您。”鬱南低聲說，“對我來說，再沒有比您更重要的了。——您放心，我一定會賺很多錢，讓您過上好日子的。”
“奶奶不要很多錢，隻要你活得開心幸福，奶奶就滿足了。”
鬱南看著奶奶慈愛的眼神，眼眶發紅，咬著嘴唇抱住她：“奶奶……”
奶奶抬起左手，輕輕地拍她的後背：“好孩子。”
鬱南趴在奶奶懷裡，感受著她溫暖的體溫，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麼幼稚。
平淡的生活固然可貴，但那也是對普通的家庭而言，對自己來說，沒有金錢的支撐，一切都太脆弱了，這次奶奶隻是摔傷了胳膊，萬一下次生彆的病呢？自己沒有錢給奶奶治病，連奶奶的健康都保障不了，還說什麼平淡，有什麼意義？
要賺錢，金錢可以解決絕大部分的煩惱。
為了讓奶奶放心，鬱南還是收下了存折，但在走的時候又偷偷塞到了奶奶的枕頭下麵。
回到北城，鬱南立刻聯係了趙翼，兩人約定在鬱南所在商場的咖啡店見麵。
由於下午還要上班，鬱南沒有回家就直接去赴約了。
她到了咖啡店，見裡麵獨自一人的客人很多，不知道哪個是趙翼，於是給他打了個電話，同時用目光尋找目標。
很快，她發現靠窗的一個年輕男人拿起了手機，同時抬頭朝門口看過來，便笑著揮了揮手示意。
趙翼連忙站起來，等她走到跟前了開口確認：“鬱南小姐？”
“是的。”
“您好您好，終於見麵了。”趙翼伸出右手，“我是趙翼。”
“您好。”鬱南笑著和他握了握手，“真不好意思，家裡有事，今天剛回來。”
“沒事，您能來就好。”趙翼說，“請坐吧，喝點什麼？”
“不用了。”鬱南搖搖頭，“我一會兒還要去上班呢，我們先談正事吧。”
“咦？您的店在這附近嗎？”
鬱南也無意隱瞞，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是的，修複玩偶隻是我的副業，都是下班以後抽空做的，平時我在商場四樓的服裝店工作。”
“哎？”趙翼有些詫異，“那這樣很辛苦吧。”
“也還好。”鬱南說，“人總要吃飯養活自己的，多做一份工作就能多賺一點，讓家人過得好一點。”
趙翼見她年紀輕輕的，說話卻很踏實，由衷地稱讚：“您很努力呢，很了不起。”
“生活所迫嘛。”鬱南淺淺地笑了一下，“您也很了不起呀，我沒想到您這麼年輕。”
趙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哪裡，我都畢業好幾年了，快三十的人了。——您多大了？方便透露嗎？”
“我今年二十歲。”
趙翼驚訝地看著她：“二十？”
“嗯，我沒有讀大學，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了。”
“啊，這樣。”
鬱南見他神情有些慌亂，一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的樣子，轉移話題說：“不說這些了，我們先說正事吧。”
“哦哦，對，不能耽誤您工作。”趙翼忙翻開策劃書，“那我先跟您介紹下我們這檔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