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史老太君和孟家正式商定婚期，賈政率先宣布了賈珠的結親門戶。
李守中，任國子監祭酒，從四品的官職，他已經邁過了五品的門檻，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人在國子監任教，備受尊敬。
其女李紈，在父親的諄諄教導下，人品、德行都是一等一的好。
以上都是出自賈政之口，隻看他十分滿意卻故作平淡的神色便知道賈政本人對這樁婚事極為讚成。
史老太君略微盤算，發現家世門第確實是非常般配的，也同意和李家結親。
順便，她還提起了賈玫的婚事。“你妹子也不小了，也該給她琢磨琢磨了。”
賈政先是愣了一下，恍惚的開口：“是嗎？二妹妹的婚事還沒定嗎？”
史老太君：……
前年剛辦的及笄禮，這都不記得，可見對賈玫是一點兒也不上心！
瞥見史老太君不悅的表情，賈政立刻改口。“是，瞧兒子這記性，二妹妹已到婚嫁之年，是該打算起來了。”
賈政在某些方麵和王氏挺相像的，對於無關的人和事，那是一點兒也不想沾上，生怕給自己惹來麻煩或是讓彆人占了自己便宜。
好在史老太君沒有對賈政抱以多高的希望，不然得被氣出個好歹了。
“我這兒已經有了個人選，跟你說是想著讓你搭把手，畢竟外麵的事還得你們爺們出麵。”
聽到這，賈政心裡鬆了口氣，麵上誠懇的說：“母親的眼光自然是極好的，若有二妹妹的事，母親隻管差遣，萬不敢讓母親勞心。”
得，聽聽這話，前麵最難的事史老太君已經辦妥了，需要賈政去辦的，不過是吩咐吩咐下人，動動嘴皮子罷了。這個家沒有史老太君撐著，早就沒眼看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兒郎呢？”
“你見過的，平安州來的那個孟仲清。我們兩家也算是舊相識，人品都是好的，那孩子現在又在刑部任職，有個一官半職的，我把玫兒嫁過去，沒什麼不安心的。”
經過史老太君的解釋，賈政同樣覺得合適。當然，他覺得不合適也沒用，賈玫的婚事選擇權不在他手裡。
於是，他捋著胡須，頻頻點頭。“甚好，甚好，可堪良配。”
史老太君發話了。“既這麼著，便把兩樁事一塊辦，也省些功夫。”
“珠兒的聘禮和玫兒的嫁妝都按照公中的規矩給，免得哪個說我偏了誰。”
賈政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腰微微彎著。“母親辦事一向公允，是哪個狼心狗肺的下人在胡亂嚼舌根，兒子這就去徹查。”
“不說那個了。”史老太君不知道賈政是真的沒聽懂還是故意在這裝傻。“不過，當年老爺走的時候，額外給玫兒留了一份，說是不能看著她出嫁，頗為遺憾。”
那是因為賈代善那個時候也不清楚到底是誰和賈玫結婚，關乎鹽井，平安州摻和進來的人家多了去了。
他想著，若是對方家世好，多一份嫁妝賈玫能多一份底氣，若是對方家世單薄，權當是給賈玫的補償了。
說白了，這個爹對賈玫是有良心的，但不多。
提到過世的父親，賈政眼眶一下就紅了，他的缺點很明顯，但不能否認在父母眼裡他一直是個孝順孩子。
“既然是父親留給二妹妹的，那自然是二妹妹的東西，兒子沒有異議。”
“那就好。”史老太君欣慰的笑笑。“那你回去同你媳婦好好商量吧，儘快找個良辰吉日，好正式和人家提親。”
“是，兒子告退。”
史老太君和賈政都覺得好，王氏卻覺得哪哪都不好。
王氏是清楚的，當初賈敏出嫁，帶不走的東西多數留給了賈玫，如今知道賈代善也備有一份，史老太君那肯定是要添置的，再加上公中出的，親戚們送的，賈玫的嫁妝能有好大一份了！
自從管著公中的賬本，王氏早把偌大的家產看成是自己的東西了，要不然她勞心費力的管家是為了什麼？！
如今，一想到賈玫這個庶女要帶走一大堆嫁妝，王氏隻感覺自己的心被剜走了一塊。
榮國府的收入主要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是朝廷給的。例如史老太君為一品夫人，賈政任五品員外郎，他們都有朝廷發的俸祿。但這隻占了極小一部分，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那些俸祿不過是一頓飯錢。
一部分是田莊、鋪子的收入。這部分收入不太穩定，容易受到季節、天氣等影響。而且，田莊裡的收入要拿出來一部分養著賈家的其他族人。
另一部分屬於是“不明”收入，是其他的官員或者是商戶給的“孝敬銀子”，類似於“引薦”費和“保護”費。不過，在賈代善去後，榮國府的麵子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值錢了，雖然還是有人捧著銀子上門，但和從前完全不是一個級彆。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王氏翻看著賬本，看著上麵越來越少的收入和越來越多的支出，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尤其是當她知道李紈隻能帶過來兩千兩銀子的嫁妝，她更是氣的牙癢癢。
“什麼清流世家、兩袖清風，分明是清水衙門、一清二白才是！”
王氏裝出來的慈悲為懷在這一瞬間徹底破功，不過，也隻有她親近的兩三個人清楚而已。
身為主人公之一，賈玫是最後知道她婚事的，若是榮國府的人真的有心要瞞，怕是能瞞到她出嫁那天。
此時此刻，她的院門口被一群人堵了起來，生怕她在這個關鍵時刻做出不好的事情，影響她的名聲。
“請姑娘安。”奶娘孫氏樂嗬嗬的進來，派頭十足的轟走其他人，隻留下她們兩個在屋裡。
“說吧，又有什麼事？”賈玫冷淡的坐著不動。要不是了解孫氏，知道她求的不過是蠅頭小利，賈玫都想把她轟出去了。
見被戳破，孫氏絲毫不見惱羞成怒，反而覥著臉湊上來。“姑娘，按照規矩，您出嫁的時候可以帶走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還可以帶上兩戶下人，給您管莊上的事。”
“您準備帶誰啊？”
賈玫用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的看向她。“帶誰我不清楚，不過，我不帶你。”
“誒呦！我的姑娘誒！你可是喝我的奶大的，可千萬彆跟我開這樣的玩笑話！”孫氏開始撒潑耍賴。
“停。”賈玫舉起手掌，製止了孫氏，她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常見的清冷。“你要真在意那幾口奶，等將來我生了孩子，我再還給你就是了。”
孫氏一想到那個場景，臉頓時扭曲，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姑、姑娘，瞧您說的，哪裡需要你還呢。”
賈玫曲起食指，敲擊桌麵，告誡道：“既然不是那幾口奶的事，那以後就彆拿出來說個沒完沒了，你沒說倦，我聽煩了。”
“再有一次，我讓人去外頭買上幾個奶娘，全給你兒子送過去，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有奶便是娘。”
最後這句明顯是在諷刺孫氏，她就是仗著奶過賈玫，在這屋裡指手畫腳的。
孫氏腦子還算機靈，殷勤的給賈玫倒了杯水。“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賈玫用冷酷的目光盯著她，直到奶娘臉都笑僵了才接過杯子，放在了手邊。“說吧，什麼事？”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你越是和顏悅色，他越是得寸進尺，唯有狠狠的震住他，他才會守著你給的界限。
孫氏言不由衷的說：“就一點兒小事。姑娘，你還記得白鷺嗎？”
白鷺？
這個人賈玫自然是記得的，她原本是姨娘那的二等丫鬟，姨娘走了後，白鷺沒了著落，跟在賈玫身邊繼續做二等丫鬟，後來又被史老太君提成了一等丫鬟。
賈玫就是根據白鷺的名字才會想著給其他人取個鳥的名字。
不過，白鷺大賈玫許多，跟了她幾年就被老子娘帶回去嫁人了。聽說嫁的是賈母一個莊子裡的管事，日子比較順暢。
賈玫不動聲色。“哦，白鷺啊，記得的，是有這麼一個人。”
見賈玫氣定神閒的翻開書，就是不提是不是白鷺有事要求她，孫氏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白鷺在賈玫還有多大的份量。
孫氏繞到賈玫的另一側，把點燃蠟燭的燭台往賈玫那推過去，猶猶豫豫的開口：“姑娘，今天白天的時候白鷺來找我了……”
“嗯。”賈玫硬是不接她的茬。
孫氏的心就像被一隻貓在撓。“姑娘，白鷺她來呢，說是想求見姑娘一麵。”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府裡的人，不能直接進來。
“哦。”賈玫心不在焉的說。
孫氏快撐不住了。“姑娘，你到底想不想見她啊？！”
“都行。奶娘你想把她放進來就放進來吧。”賈玫把問題和責任拋回去。
“姑娘，我的好姑娘誒！”孫氏徹底服了，低聲下氣的求她。
賈玫把書合起來，好笑的看著她。“白鷺是來求你，讓我把她一家帶上？”
“對對對！”孫氏欣喜若狂，太好了，自家姑娘終於不是油鹽不進的鋸葫蘆嘴了。
賈玫又問：“你收了她不少錢吧？”
“……這……這個……”孫氏使勁攪著帕子，心虛的左瞟右瞟。
“銀子分我一半！”賈玫一錘定音。
“啊？”孫氏瞠目結舌，滿臉的不可置信。
賈玫挑眉，有意見？
孫氏趕緊低頭，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