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十幾天的時間,總算到了平安州境內。
康叔選了一家客棧,讓眾人休息一會兒,順便換上乾淨衣服,然後正式回孟宅。
孟宅大開正門,把眾人迎了進去。
“兒子攜妻子賈氏並長女英姐兒給父親母親請安。”孟仲清撩開下擺,跪在地上磕了頭。
賈玫跪在他的身側。“兒媳賈氏給父親母親請安。”
孟嵐英還小,由她的奶娘抱著她給孟初和孟張氏行禮。
“好孩子,快快起來。”張氏親自扶起了她。“這一路上辛苦了。”
“這是英姐兒吧,來,給祖母抱抱。”張氏伸手抱過英姐兒。
孟嵐英膽子自來便大,被陌生人抱著也不怕,反而好奇的抬起小臉看她。“祖母安。”
張氏聽著英姐兒稚嫩的語言,用臉蹭了蹭她。“我們英姐兒也安,要平平安安的長大哦。”
“好。”英姐兒大聲的應了。
賈玫坐在張氏的左手邊,接過了下人遞來的茶。
孟仲清和張氏說了幾句話後,被他老子帶去了書房,眼瞅著是有私密的話要聊。
小孩子的精神頭不夠持久,不一會兒就在張氏的懷裡昏昏欲睡。張氏低頭看看,小聲的同賈玫說:“老二媳婦,你帶孩子下去休息吧,就住在從前老二住的那個院子。”
“院子我早讓人收拾妥當了,被褥什麼的你放心用。缺了東西,你儘管找瑞婆子,她是老二身邊的老嬤嬤了,因身體不太好,一直在府裡休養著。老二院子裡的事情,她最清楚了。”
賈玫認真聽著張氏的安排,能感受到她的體貼和接納。“是,那兒媳先下去了。”
“去吧,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族人們估計會上門來拜訪。”
……
書房內,孟初坐在書桌後的太師椅上,全神貫注的聽著孟仲清的彙報。
話畢,他滿意的讚許道:“這三年,你果真長進了不少。”少了幾分少年人的書生意氣,卻多了幾分穩重和心計。官場,是最能打磨人的地方了。
“兒子明白身上的擔子,一日不敢鬆懈。”孟仲清的嘴角繃直,證明他說的確實是心裡所想之事。
孟初寬慰他。“你也不用如此緊迫,好歹你上麵還有我呢。”
“對了,你那個媳婦性情如何?”因為男女大防,孟初隻是看清了賈玫的長相,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孟仲清的眼神不自覺柔和了些,語氣也不再是公事公辦。“賈氏很好,她待人寬和,禦下鬆弛有度,做事極有條理,教養子女十分用心,是兒子高攀了。”
“哈哈哈,那就好。”孟初開懷一笑,雖然這年代也有盲婚啞嫁,但做父母的事先必會查探清楚,孟賈聯姻之事定的突然,那個時候賈玫年紀還小,孟家的人想了解了解都沒有門路,就怕孩子們性格不合,害了彼此一生。
他又感慨道:“唉,老二,你可會怪我?”
“我本來以為這輩子就你大哥一個孩子了,誰知道老天爺眷顧我,又讓我得了一個兒子。可是,老二啊,我對你,卻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從進書房起一直是恭敬垂首的孟仲清忍不住抬頭張望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眸。
孟仲清剛出生那會兒,他大哥孟伯澹已經考上了秀才,等孟仲清開始啟蒙,孟伯澹考中了進士,娶了門當戶對的大家小姐。可以說,兄弟二人之間相隔的十幾年是孟仲清用一輩子也追不上的。
有優秀的嫡長子珠玉在前,即便孟仲清是曠世奇才,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孟初早就把手裡的資源塞到孟伯澹手裡,如何能從孟伯澹手裡搶過來送給孟仲清呢?那不是逼著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嗎?
所以,孟仲清隻能靠自己和孟初剩下的微薄的資源。
看著逐漸長成,愈發出息的次子,孟初是既驕傲又心虛。
於是,就有了孟賈聯姻一事。
彆看榮國府現在不比從前了,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國公府,老皇帝還在一日,他就不會讓人動榮國府。
既然孟初手裡的東西都交給了孟伯澹,那就讓孟仲清去京城吧,去新的地方闖出新的一方天地,到那時,孟仲清打拚下來的東西就全是他自己的了。
孟仲清不是心胸狹隘之人,明白先來後到的道理,本就是他出生的太遲了,如何能怪父親偏幫大哥呢?
況且,家裡又不是真的不管他了,隱形的好處孟仲清還是能沾上一點兒的。
所以,他心平氣和的接受了父親的安排,如一輪初生的朝陽,帶著勢不可擋的銳氣,勢要在京城打下自己的事業。
然後……被現實狠狠拍在了海岸上。
如果說孟家在平安州是虎,那在京城就是大一點兒的狗,壓根不夠人瞧的。
再加上腐/敗、貪//汙、結黨營私、草菅人命……樁樁件件,像洶湧的浪花不斷拍擊岸邊的礁石,徒留下數不儘的傷痕,孟仲清的一顆初心千瘡百孔。
孟初心疼了,他後悔過早的把孩子推向名利場,可孟仲清卻選擇了堅持,既做出選擇,是苦是甜,他願意自己承擔。
……
“誒呀,不愧是京城公爵府出來的姑娘,這通身氣度,如此不凡。”
早晨用過飯後,孟家的族親約好了一起登門,作為新媳婦,賈玫站在張氏身邊和她招待客人。
張氏為她引薦剛才誇讚之人。“她是先祖父的妹妹的大兒媳,你該喊她一聲嬸子。”
“嬸子好。”賈玫先是微笑行禮,然後推脫說:“難為嬸子這樣看的起我,素來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在京城久居,嬸子又是憐惜小輩的,自然是滿口誇我。依我看啊,這平安州的水土養出來的姑娘才叫一個人傑地靈呢。”
張氏幫她應付著。“可不是,要我說啊,你小兒子也快娶媳婦了,你要真這麼喜歡京城的姑娘不若我幫你牽根線?”
“算了吧,我家那個臭小子,他不配!”
“哈哈哈哈。”
滿屋的人都笑了起來。
多番交談下來,賈玫發現這兒的人性子更爽朗些,說話也沒那麼多的彎彎繞繞,還真是物化天寶、地靈人傑。
待到吉日,孟家的祠堂門大開,賈玫肅穆的跪在中央,由族長在孟仲清的名字旁添上了賈玫的名字,又在二人下邊的最左側寫上了“長女——孟嵐英”。
於是,此次探親的最重要的目標順利達成。
因為時間原因,他們一家人再次啟程。
張氏把英姐兒摟在懷裡,不舍的左搖右晃。孟仲清上前說:“娘,要不您跟兒子去京城得了。”
張氏把英姐兒的臉往懷裡一摁,翻了個白眼給自己兒子。“想什麼呢!你以為我不想啊!我走了你爹怎麼辦?!”
孟伯澹升遷去了江西,妻子孩子都跟去了,至少要三年才能回來,孟宅沒個女主人在不行。
孟嵐英的耳朵沒被捂住,聽見了祖母罵父親,幸災樂禍的樂的咯咯笑,小身子直打顫。
孟仲清故意粗著聲音把英姐兒抱回懷裡。“好啊,你居然敢笑話你的父親,看我怎麼教訓你。”
“啊!”小孩子信以為真,連忙想躲到母親懷裡。
賈玫順利接過她。“我們快走,爹爹要生氣了。”
“快走!快走!”孟嵐英用手指指著馬車,以為上去了就能躲開孟仲清了。
看著她們母女兩個安安穩穩的上了車,孟仲清來到張氏跟前,鄭重的告彆。“母親,兒子這就走了,您一定要保重身體,有什麼事您儘管寫信來。兒子能力微弱,卻也能護得住至親骨肉。”
“瞎說什麼呢!”張氏沒好氣的拍他的胳膊。“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嗎?”
“是。”
……
此時的京城中,榮國府卻不見平靜。
先是王熙鳳進門,榮國府好生熱鬨了一番,然後元春被送入宮中充當女官,讓心疼孫女的史老太君直罵賈政夫妻沒良心。最後,林如海寫了一封書信來,告知他們,他的小兒子因為沒救過來不幸夭折了,賈敏悲痛不已,嘔了血,已經臥床不起了。
悲喜交加下,史老太君心情起伏過大,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把賈母氣暈過去的鍋太大,王氏不願意背,乾脆閉門不出,說是在佛前為老太君虔誠祈禱。
李紈是寡婦不便管家,而且她也要照顧賈蘭,於是管家之職落在了剛進門的王熙鳳頭上。
彆人可能會覺得管家麻煩,可王熙鳳不覺得啊,她就喜歡手握大權的感覺,再加上她從小學習管事理財,還以為榮國府像王家那樣呢,便樂不可支的把賬本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