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月下聽瀾 春風渡人 4054 字 3個月前

桑瀾上前一掌將他擊飛。即使他帶著麵巾,路人從其臉部不斷湧出來的鮮血,也可知他命不久矣。

一同伴上前摸他鼻息,手指顫抖,顯然一命嗚呼。

“大家都是刀口上逃生活,你姑奶奶敢孤身來此,必不是個沒出息的。再問你們一遍,要財還是要命?”

剩餘三人中有人想跑,她踹飛一枚石子,嵌入那人後肩頭,他撲倒在地。

“跑,我看你們,怎麼跑?”桑瀾抓著他的頭發,一路拖回屍體旁。

行事之狠辣、老練。

剩下兩人哪還敢跑,乖乖掏出了收來的酬金,放在地下。

“幾錠金子就想買我的命?”桑瀾用手帕拿了起來,吹了吹上頭的塵土,“幾錠金子,也想救你們的命?”

兩人瑟瑟發抖:“敢問閣下,如何才能放過我二人?”

桑瀾勾了勾手,讓說話之人過來,湊到他耳邊低語:“簡單,供出買凶之人。”

“小的不知,隻是是官道上的。”聽了一半,桑瀾推了他一把,“滾吧,將他的屍體一並拖走。”她用腳尖勾起後肩頭有傷之人,“再裝死,我讓你真死在這。”

隻露了個玉佩,就被人盯上,竹葉青的仇家得多恨她啊。

京城勢力錯綜複雜,又是官家買凶,這難題還是留給竹葉青吧。

一雙琥珀琉璃眼回眸,對上衛安晏:“你確定,還要跟我?興許,還有人想殺我呢。”

當街殺人麵不改色,滿嘴江湖話,衛安晏笑眼注視著桑瀾,從前他隻道蓮笙是個心黑的,蒙騙了她。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兩個人能湊到一處,兩個芝麻湯圓一樣的人物,外頭瞧著白淨,裡頭黑得不能再黑。

方才的動作,無非是提醒他,當日之事,她沒忘。小野貓,記仇得很。

真實、坦蕩,反叫他更喜歡,他又何曾不是個芝麻湯圓呢,大家彼此彼此。

遂,調戲了句:“衛某,願生死相隨。”

桑瀾翻了個白眼,繼續逛。

衛安晏不近不遠地繼續跟在後頭。

“紅果子,怎麼賣?”

“這東西…”

桑瀾買了許多東西,路過一顆老槐樹,她停住腳步。

之前那處攤子,有一把利刃,與追殺蕭家兄妹殺手所持利刃,一模一樣。

老槐樹底下,老頭麵前擺了一地兵器,竟然全是。

衛安晏上前去問價。桑瀾記著賣藥老婆婆的忠告,按兵不動,看著衛安晏與老鐘頭討價還價,買下所有兵器。

端親王府對這位小侯爺的態度,一直冷淡。她縱然不是朝堂之人,也猜到了他們並非同道人。

正想著,旁邊冒出兩個漢子,幫衛安晏拿兵器。桑瀾笑道:“怎麼,怕我搶?”

衛安晏不著痕跡地擋在兩人身前:“君子不奪人所好,姑娘應如是。”

一隻長箭疾速衝著他麵門而來,他反應迅速,出劍將其打掉。

不知幾時,附近的人都已散去,像是早就知道這裡會出事。

一群黑衣蒙麵人手持凶刃而來。

桑瀾腳尖點地,飛身坐在老槐樹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花生,將殼剝了,又搓了搓紅色的皮,再輕輕吹掉,悠閒地看樹底下的人廝殺。老鐘頭賣兵器是個圈套,後麵的人就等著衛安晏往裡頭鑽呢。

衛安晏隻帶了兩人出門,來著卻有數十人,個個武功高強。

琥珀眼底,白發少年劍光四溢,所到之處,血濺三尺,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哪是在殺人,分明是,俊俏郎君在舞劍!

她不曾察覺到牙間咬著的花生,還沒碎開。

黑衣人源源不斷從四麵八方來,瞧見樹上有個姑娘在嗑花生,還未上樹,一枚花生嵌入他的眼眶中。

桑瀾咬碎那粒花生:“姑奶奶看戲,滾一邊去。”

衛安晏一人可抵十人,殺得前頭的人不敢往前,但他身後的一名侍衛,腰側受傷,血腥味吹到了樹上。

賣東西的老鐘頭,早跑沒影了。

衛安晏看見屬下的額頭冒出冷汗,朝樹上人:“幫我。”

桑瀾晃著腿,揚著下巴,像是等了很久:“你惹的禍,與我何乾?”

“求你。”

他說得乾脆,兩名下屬險些沒站穩。

桑瀾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跳到兩人中間,將兩人雙肩膀往中間一帶,低聲道:“屏氣。”兩人照做,桑瀾朝前頭的黑衣人撒了把灰,拎起兩人後衣領,轉身飛走。

她帶兩人跑路時,兩個人問她:“姑娘用的可是毒?”、“主子中毒怎麼辦?”

“你們倆主子耳力比你們倆好使。”她撒了把讓人筋骨一軟的軟骨散,藥效撐不了多久,但也夠衛安晏破局。他能傷自己一劍,實力不可小覷。

遠離鬼市,她從兩人背著的包裹中抽出一把匕首:“跟你們主子說,我並非君子。”

見她要帶走證物,兩人同時出聲:“姑娘不可。”

兩人張著嘴,桑瀾迅速往兩人嘴裡塞了一粒藥丸,再合上兩人的嘴:“專治跌打扭傷和止血,記得讓你們家主子還藥錢。”

她確實想同衛安晏比試一場,眼下不是時候。因為彤彤說過,想看。

來無影,去無蹤。兩人望著她離開的方向,肩頭被一隻手搭上,兩人雙肩一抖,轉身發現是自家小侯爺,連忙扶住他:“主子,您回來了。”

“您沒事吧。”

衛安晏坐在地上,擺了擺手:“我沒事,長風,你的傷如何了?”

長風摸著腰間:“那姑娘給我們吃了一枚藥丸,血止住了。”

“什麼都吃,不怕有毒?”衛安晏伸手敲了他腦瓜崩。

長風一臉憨笑:“她沒費力氣理由救我,又殺我啊。”

清風:“小侯爺,她帶走了一把匕首。”

“證物落到她手上,不會有事。”衛安晏看著長風的傷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悅,“今晚是個圈套。”

清風憂心:“那我們如何跟蘇相交差?”

“蘇相隻要前朝餘孽證物,至於彆的,與我們無關。”

*

再回到破廟,那名乞丐已經逃了。

桑瀾知道他會逃,她來是為給竹葉青留個口信。

夜過半,其他人熟睡了,唯有一名小乞兒躲在木板後偷眼瞧她。

桑瀾走到小乞兒身前,拿出一個從鬼市買來的果子,說是從外域運來的:“想吃嗎?”

小乞兒見她在破廟傷人,有些怕她,但她手中的果子實在誘人,遂點頭。

“若有個叫竹葉青的婆婆來到這裡,同她說,白鷺書院。”桑瀾擦了擦果子,“你重複一遍。”

小乞兒一字一句道:“白、鷺、書、院。”

“吃吧。”桑瀾用帕子包住遞給她,回頭看向其他醒來的乞兒說,“讓他往後避著我走,我若見到他,必取他項上人頭。”她不說,眾人也知她指的誰。

小乞兒摸著果子與手帕間的硬物時,她抬眼詫異地看向桑瀾。

桑瀾微微一笑:“放心吃,他們敢搶,我就剁了他們的手。”

等小乞兒將整個果子都吃掉,桑瀾起身離開。

一路漂泊,她算不得好人。待她好的人,她會回報。但對她起了殺心的仇敵,她不會留他性命過夜。

她向乞丐頭子問路時,這小乞兒躲在角落裡衝她微微搖頭,她便知道裡麵有鬼。

故而,她折返回來。

京城籠罩在迷漫的霧氣中,像頭蟄伏的巨獸。

桑瀾躲過巡街的金吾衛,回到王府。路過王府隔壁小院牆頭,送她瑪瑙手鐲的海棠夫人已經帶著奴仆走了。院中無人,清冷寂靜。

脊獸歇在屋脊,守著王府的興衰。桑瀾坐在房梁上頭吹冷風,鬥篷蓋住她的發髻,她摘了麵具,雙眼眺望迷霧深處。

回京路上至今,中間丟失的記憶,她能想起來的不多。

從山洞回來,她摸到自己額頭上的傷,前後各一處。她可能,忘了兩段記憶。

但同時,她又想起彆的記憶,如竹葉青婆婆和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今夜才尋了去。

記憶猶如一塊破碎的拚圖,撿起這一塊,又丟了那一塊。

何時,她才能全部記起呢?

喵~

菜包攀上屋頂,尋著主人氣息而來,跳入主人的懷中,用它的大臉盤子蹭桑瀾手心。

所幸,菜包一直伴她左右。

既來之則安之,她活著,已是幸運。

次日一早,紅杏早早地在馬車側邊等候。

桑瀾路過皓月軒,放下夜裡得來的匕首。買來的外域果子,她也差人送去昭和公主府和各個院子。

蕭北辰上早朝走的早,等他發現自己昨夜偷溜出去,她已經在回書院的路上。有什麼嘮叨,等休沐日再念叨吧。

小柳沒明說不喜歡紅杏,她寧肯自己又背又提,也不願紅杏拿半件桑瀾的東西。

“小柳,帶菜包上馬車。”桑瀾騎在黑馬上,順手將行李扔進車廂中,手裡抓著韁繩,“紅杏,趕車。”

剛出城,一輛馬車等在路邊,裡頭坐著位病弱少年。

他見到桑瀾:“阿蘭姐姐。”

桑瀾打馬上前,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油紙包:“還是熱的,蓮笙剛到啊。”

與此同時,驛足策馬而過,快馬進城:“翼州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