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柳一起做的,柿柿平安。”
蕭夏彤打開,是一副白色兔毛手套,上麵繡著一大一小兩個柿子,戴在手上,大小正好合適,她還以為小瀾再也不會理她了。
桑瀾聽到一聲哽咽,調侃道:“彤彤眼睛一紅,像個會咬人的小兔子了。”頓了頓,又說,“彤彤,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小瀾,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歉。
蕭北辰看了一眼兩姐妹,坐下給自己倒茶:“你們倆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一樣。”
兩姐妹忘記先前的不快,如膠似漆地貼在一起,討論著去學堂的話題。蕭夏彤細數著與京城世家、宦官家往來的禮數,叮囑桑瀾,不要怕事,誰欺負她了,就用公主府的名義揍回去,有事她昭和公主擔著。
蕭夏彤飲下一杯茶:“堂哥,我在弘文館,你為什麼送小瀾去白鷺書院?”
蕭北辰撚起桌上一枚冬棗:“弘文館不適合她。距離產生美,你們倆,少見麵,少吵架。”
“蕭北辰。”
“堂哥。”
桑瀾、蕭北辰跟著蕭夏彤去捏柿子,小柳私下找到了春花姑姑。
她拿出一條繡花卉紋抹額,俯身行禮:“姑姑,小柳自入府以來,處處受您照拂。往後不能在姑姑身邊,還望姑姑保重。”
“小柳,你也是啊。”春花姑姑手裡拿著抹額,小柳與她是拐著彎的遠房親戚。
前些年,春花姑姑回家看望父母,父母意外雙亡的小柳帶著兩個妹妹上門借糧,聽聞她在公主府當差,磕頭求她,哪怕在公主府裡當個倒夜香的丫鬟。小柳需要一份工,來養活兩個妹妹。小柳最肯吃苦,也最聽話。不知不覺間,春花姑姑將她當成自家妹妹相處。
她聽著小柳說,端親王府如何安排兩個妹妹…聽到桑瀾將小柳的賣身契還給小柳,她驚訝了一瞬,的確是桑瀾姑娘能做出來的事情。
蕭北辰將擦過手的帕子扔在桌上:“我在醉江樓定了酒席。”
桑瀾:“醉江樓?”
“小瀾,放心跟我們走吧,醉江樓不僅風景好,還有好多好酒好菜。”蕭夏彤點頭,“醉江樓有一道菜名為甜醬鴨,需要提前七日預定,堂哥早做準備了?”
“你們倆不許喝酒。”蕭北辰起身,“使了些銀子,走吧。”
前朝有位詩人因國家風雨動蕩,又因出生寒門抑鬱不得誌,終身一躍,跳進紫夢湖。
大夏立國後,長公主為紀念這位詩人,同時也為推行科舉,增加寒門弟子入仕的機會,在紫夢湖旁建立了醉江樓。每年入京城科舉的學子,都會來樓中拜一拜這位詩人和長公主。
桑瀾托著下巴,聽彤彤娓娓道來,不由感歎道:“長公主,大夏奇女子也。可惜,要是我早個十來年出生就好了,興許還能一睹她的風采。”
蕭夏彤問道:“我那時年紀小,記得不清楚,堂哥記得姑姑嗎?”
“姑姑總在前線,難得回來一趟,我跟著長輩在城門迎接,當時,她坐在白馬上,穿著一身銀甲,威風凜凜。”蕭北辰的思緒被拉遠,“現在朝堂上那些軟腳蝦哪有姑姑的半分風采,文不成,武不就。聖上想修繕姑姑從前住的宮殿,世家出身的官員非說於理不合。”
他望著茶水:“我看他們安逸日子過多了,忘記從前是如何向姑姑,乞憐搖尾。”
桑瀾不大能聽明白。這時,店小二敲門而入:“各位客官,你們點的菜來了。”春花姑姑和小柳接過菜盤,一一用銀針試了毒。
眾人剛拿起筷子,一個人推門而入,滿身酒氣。
“咦,公主,蕭世子。”來人跌跌撞撞,自己找位置坐下,店小二想扶他出去,他反倒拽著店小二的袖子,“再來一壺女兒紅。”
店小二左右為難:“魏公子。”
蕭北辰放下筷子:“魏鴻羽,出去。”
“蕭世子,我往哪去?”說著,他就往蕭夏彤懷裡倒,“彤彤,我好困,借我靠會兒。”
春花剛想上前阻止他,桑瀾先她一步,一手拎起醉漢,扔進窗外的湖裡。藏在暗處的侍衛出現,用長杆網兜將他撈起來,樓下傳來叫罵聲前,桑瀾合上窗戶。
“表哥,彤彤,我闖禍了嗎?”
“沒有。”蕭北辰目光掃向店小二,“今日,我將魏公子丟下去了。”後者點了點頭,起身退了出去。
“小瀾,魏鴻羽人平日挺好的,下次踹出門即可。”蕭夏彤看著桑瀾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她將最大的鴨腿夾到桑瀾碗中,“小瀾,吃鴨腿。”
樓外畫船上。
身著華服的夫人將一枚白棋下在棋盤上:“她去尋你,卻沒想到你反其道而行之,藏在京城。”
一層紗隔著兩人。
“三五年內,她回不來。。”
“聽說蕭北辰找到了趙秋榮的侄女,趙家滿門忠烈皆戰死在沙場上,哪冒出來的孩子?我看,是她在外與旁人生的孩子。”
“既然是她的孩子,動手時莫傷著了。”
“蕭北辰也是她的孩子。”
“蕭北辰是蕭奕的種。”
“你如此心疼她,她卻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你們倆真是有趣。”
“你與我,彼此彼此。”
一行人酒足飯飽後又去了墨香齋。
桑瀾坐在二樓,等著兩人為她挑選書本,筆墨紙硯。
“你在等家中長輩嗎?”少女穿著粉紅雨絲錦衣裳,豎著雙環髻,幫著紅色金絲帶,胸前帶著八寶瓔珞,耳上墜著葫蘆金耳環。
桑瀾點頭。
少女生了一雙可愛的圓眼,鵝蛋臉,是個標準的美人:“你好,我叫蘇千柔。”
“我。”桑瀾還未說出自己的名字,樓下傳來呼喚聲,“柔兒,我們走了。”
蘇千柔揮了揮手:“我們下次見。”
桑瀾看著她跟上一位年長的女子走遠,身後跟了一堆侍女,將她的身影蓋住。
蕭北辰拿著一卷書走到桌前:“她是衛安晏的未婚妻,右丞相之女蘇千柔。”
桑瀾點評道:“郎才女貌,倒是般配。”
“你們在說誰。”蕭夏彤提著裙擺下樓,她剛剛與堂哥去三樓挑書,堂哥聽見有人同小瀾講話,先一步下了樓。
蕭北辰道:“衛安晏的未婚妻。”
“是她啊。”蕭夏彤沒了興趣,指了指春花姑姑懷中的書,“書齊了,我們走吧。”她挽上桑瀾的手,“彤彤,去書院那日,我不能送你,記得想我…”
見桑瀾麵對蘇千柔當真沒有反應,蕭北辰跟在兩人後頭,腳步都輕快了些。
半月有餘。
千山居中,小柳收拾桑瀾的行李,桑瀾收拾菜包的行李。菜包坐在桌上,爪子試探性地推杯子,瞧兩人沒注意到它,一爪子將杯子推了下去。
杯中的茶水灑落一地,桑瀾看向逃離作案現場的菜包:“小樣,我早換成不容易碎的木杯了。”
小柳將包裹係上:“小瀾,我收拾好了。”
“好,等等我。”桑瀾拿出一塊肉乾,誘菜包過來。菜包嗅到味道,也不管是不是圈套,四腿奔騰,被桑瀾一把擒住,“我們出發咯。”
馬車駛出京城,向北方行進,白鷺書院在離京城一百裡外的青霜山上。
喧囂聲越來越小,看著愈來愈遠的京城,桑瀾心裡升起一股愉悅,京城雖好,但不是她的歸屬。目光由遠及近,落到蕭北辰的眉宇上,師父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蕭北辰注意到她的視線:“在想什麼?”
桑瀾先看了一眼熟睡的小柳:“想小姨。”
“她會回來的。”
“嗯。”
桑瀾沒問師父到底去了哪,也沒問師父為什麼丟下她。
“你記得這個嗎?這。”蕭北辰吸了一口氣,問,“是你不要的嗎?”
蕭北辰拿出懷中的貓兒麵具,她接過來,再拿出自己的麵具,兩兩對比,仔細回憶。前者比後者多三根胡須。
“這三根胡須是我畫的,彆的我不記得。”
“那就是你不要的。”蕭北辰聲音冷淡,他沒收回麵具。
休息的功夫,他去了另外一輛馬車。
桑瀾歎了口氣,她又戳中他的傷心事了。
兩人一路沒再說話。
傍晚。
馬車駛到白鷺書院門前停下。
桑瀾抱著菜包,小柳背著行李站在她身後。
“表哥,我去了。”
“休沐日,王府會派人來接你。”蕭北辰淡淡地回應了一句,金叔揚起馬鞭,馬車帶著隨行的侍衛離開。
桑瀾拿著手令找到了負責接待的夫子。
“桑同學,除去必須要學的三門課,你還可以選三門。”夫子將她帶到一處學堂,裡頭是不同的書和器具,前頭擺著的木牌一一對應了科目。例如,詩書後頭是文集,農書後頭是曲轅犁…
桑瀾撿起一塊繡帕、一把長弓和一把鐵錘。
刺繡,劍術和鍛造術。
夫子有些詫異:“對於這三樣,你的熟悉程度是?”
桑瀾沒藏著掖著,如實道:“簡單縫補,百步穿楊,做些簡單的小物件。”
夫子提筆在書上記錄下她剛說的話:“桑同學,你想學到什麼程度。”
“能繡個看的過去的荷包,能打些趁手的兵器。至於箭術,能有場子練習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