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精心準備許久的這場大婚,此刻卻成了一場鬨劇。

她那身原本華麗無比的喜服,不知在何時被蹭上了點點灰塵,恰似潔白雪地上突兀的汙漬。

而頭上因方才混亂中不慎撞到硬物而砸出的包,紅腫得厲害,在她精心梳理的發髻間顯得格外紮眼和滑稽。

她全然不顧自己此刻邋裡邋遢、狼狽至極的模樣,滿心滿眼都被熊熊燃燒的怨毒所占據,仿佛一隻被激怒的凶獸,隻想將眼前的沈瑤生吞活剝。

“賤婦!你究竟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這般肆無忌憚地害我出洋相!”

沈柔好似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嘶吼著,那聲音尖銳得如同劃破夜空的利箭,她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身子也因為憤怒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她腳下一個踉蹌,卻仍強撐著向前衝了幾步,雙手慌亂地扶著牆,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站穩腳跟。

可還未等緩過神來,她便又像一隻發了狂的母夜叉,張牙舞爪地朝著沈瑤猛撲過去,那架勢仿佛要將沈瑤撕成碎片。

就在沈柔的巴掌帶著呼呼風聲,即將惡狠狠地落在沈瑤那看似柔弱的臉上之際,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仿若從天而降,又似一座巍峨的山峰、一堵堅實無比的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攔在了沈瑤身前。

男人那寬厚有力的大手如同一把精準的鉗子,精準地扣住了沈柔高高揚起的纖細手腕。

沈柔隻覺腕間仿佛被一道鐵箍緊緊鎖住,瞬間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隻手便被男人重重地甩開。

她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順著慣性,踉蹌著向後連退了好幾步,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就摔倒在地,慌亂中她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了幾下,才好不容易堪堪穩住身形。

“鬨夠了沒有?!”

男人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滾動,威嚴十足,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那濃濃的斥責之意好似能將空氣都凍結。

他的額頭上青筋微微跳動,好似一條條憤怒的小蛇在扭動,眼神中滿是熊熊燃燒的憤怒與極度的不耐,像在看著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沈柔吃痛地捂住被攥得通紅的手腕,不停地揉著,臉上的五官因疼痛和憤怒而扭曲變形。

她氣急敗壞地看向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沈父,聲音尖銳而顫抖,仿佛要將心中的委屈和不滿一股腦地宣泄出來:

“爹!你為何要這般護著這個罪大惡極的賤人?你可知道她都乾了些什麼好事!她這是要把我們沈家往火坑裡推啊!”

她一邊叫嚷著,一邊用那根顫抖的手指直直地指著沈瑤,臉上的神情扭曲得近乎猙獰,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腦海中臆想著沈瑤在父親的嚴懲下跪地求饒的淒慘畫麵。

“沈瑤這個瘋女人,簡直是想出名想瘋了,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和廉恥。

今日可是我大婚的日子,她卻為了出風頭、壓我一頭,竟然私自穿了仿製端陽公主的婚服。

這天家的東西,豈是她一個平凡低賤之人能夠隨意褻瀆的?若是被人知曉了,我們沈家上下可都要跟著掉腦袋啊!

爹,你快清醒清醒,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沈柔越說越激動,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她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好似一隻即將爆炸的氣球,雙眼瞪得極大,仿佛要從眼眶中掙脫出來。

那模樣似乎不敢相信平日裡對自己百般嗬護、言聽計從的父親,今日竟會像一座大山一樣擋在沈瑤那邊,而將自己無情地拋棄。

沈柔自認為自己眼力過人,一眼便瞧出了那件婚服有問題。她心中暗自盤算著,旁人或許一時難以察覺其中的端倪。

但隻要自己條理清晰地向父親解釋清楚,父親定會雷霆震怒,讓沈瑤今日無法順利出嫁,自己就能重新成為這場婚禮的焦點,將失去的顏麵都找回來。

沈柔死死地盯著被沈父護在身後的沈瑤,那目光好似兩把銳利的匕首,恨不得將沈瑤看穿、生吞活剝一般,仿佛要用眼神在她身上盯出無數個窟窿來。

然而,她臆想中沈父厲聲訓斥沈瑤的聲音並未如預期般傳來。沈柔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升起一絲疑惑,還未等她回過神來,臉上便結結實實地挨了沈父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極重,她隻覺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瞬間金星亂冒。

“爹?!你為何打我?該被打的人明明是沈瑤啊!”

沈柔的聲音瞬間變得顫抖而淒厲,如同受傷的野獸發出的哀號。她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委屈與震驚,淚水在眼眶中迅速聚集打轉,好似下一秒就要決堤而出。

她用那隻微微顫抖的手捂著迅速紅腫起來的半張臉,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嘴唇不停地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孽障!平日裡我真是太過嬌慣你、縱容你,把你慣得無法無天、囂張跋扈到了極點!”

沈父麵色鐵青,如同被暴風雨籠罩的天空,胸膛劇烈起伏,好似洶湧澎湃的大海,雙手緊緊握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指關節都泛著白色。

麵對沈柔示弱的可憐模樣,他沒有絲毫的心軟與動搖,眼神中依然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爹!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明明是沈瑤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你為何要打我!”

沈柔活了兩世,從未受過如此大的委屈,此刻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如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滾而下,聲音哽咽而哀怨,好似從心底最深處擠出的悲歎。

“你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無知婦道人家,懂什麼真假!你姐姐身上這件婚服,正是當年端陽公主出嫁時所穿的那件!

蘇將軍對瑤兒極為重視,也給足了我們沈府天大的麵子,這才將他悉心保管多年、視作珍寶的嫁衣贈予你姐姐,讓她延續端陽長公主的絕世風姿!

你若是敢損壞這婚服半分,就拿自己的小命去向聖上交待吧!我們沈家可養不起你這尊惹是生非的大佛!”

沈父怒目圓睜,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他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那衣袖在空中發出“呼呼”的聲響,好似他宣泄出的憤怒,隨後他不再看沈柔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讓自己的怒火燃燒得更加旺盛。

轉而麵向沈瑤時,沈父立刻像是變了一個人,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慈祥和藹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好似綻放的花朵。

眼神中滿是關切與溫柔,仿佛沈瑤是他最珍貴的寶貝。

他親自小心翼翼地護送沈瑤回臥房,一路上還不停地輕聲叮囑著:

“瑤兒,你彆往心裡去,你妹妹就是個眼皮子淺的糊塗蟲,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胡攪蠻纏。”

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指揮著旁邊的丫鬟小廝:

“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還愣著乾什麼!快去沏熱茶,要用上好的茶葉,把準備好的精致點心端上來,一定要伺候好大小姐,若是有半點差池,我唯你們是問!都給我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一點差錯都不許有!”

沈瑤靜靜地看著沈父離去的背影,心中冷冷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和慶幸。

若非她早有準備,事先求蘇煜琛給自己一個風光大嫁的保證,憑借蘇將軍的威望和勢力讓沈父有所忌憚,今日恐怕少不了要被沈柔肆意奚落嘲諷一番,成為整個沈家的笑柄,這大婚也會變成一場噩夢。

“父親去忙吧,裴家送了不少東西過來,聽說數量不少呢,想必都是些珍貴之物,辛苦你和姨娘仔細清點了。”

沈瑤意有所指地說道,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如同一隻聰明的狐狸,在謀劃著下一步的行動。

沈父此刻滿心都沉浸在對那些財寶珍品的幻想之中,腦海中全是金銀珠寶閃耀的光芒,哪裡顧得上揣摩沈瑤話中的深意。

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上的肥肉都堆在了一起,連忙點頭應道:“好,好,為父這就去,瑤兒你放心。這些事交給我和你姨娘,一定不會出差錯。”

說罷,便諂媚地替沈瑤關上了房門,那動作輕柔得生怕驚擾了沈瑤,隨後便喜氣洋洋地朝著門口大步走去迎接賓客,臉上洋溢著即將收獲財富的喜悅。

沈瑤收起臉上的笑容,靜靜地坐在房間裡,周圍的空氣仿佛都隨著她的心情變得凝重起來。

她的手指有節奏地叩擊在桌麵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每一下都好似敲在人的心上,仿佛在等待著一個關鍵的時機,又像是在謀劃著一場更大的局。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

“大小姐,奴婢來給您送些糕點。”一個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琴弦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沈瑤聽到這聲音,手指的敲擊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她輕聲說道:“進來。”聲音雖輕,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門被緩緩打開,一個粉衣丫鬟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她的手上戴著一隻翡翠鐲子,那鐲子在燭光的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仿佛流淌著一灣翠綠的湖水。

丫鬟機警地往四周掃視了一圈,那眼神如同一隻警惕的小雀,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隨後迅速將房門反手關上,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她自稱是送糕點的,可手上卻不見任何托盤。

“大小姐,您所料果然沒錯。”

小丫鬟快步走到沈瑤身邊,俯身跪在地上,聲音壓得極低,低得如同蚊子的嗡嗡聲,生怕被旁人聽見:

“裴家送來的箱子數量倒是不少,可除了擺在外麵示人的那幾箱,其他箱子裡頭塞的全是些不值錢的破布和石頭。這是想蒙混過關呢。”

小丫鬟的眼中閃過佩服,她前去查看,箱子裡的內容竟和沈瑤說的一樣。

金銀分量極重,裴家底子本就不厚實,即便東拚西湊、連借帶拿,也隻能湊出那兩三箱能看得過去的東西。

為了在眾人麵前保住麵子,不被人看出他們的窘迫,他們便想出了用石頭充數的卑鄙法子。

沈父貪財又極好麵子,在賓客雲集、眾目睽睽之時,自然不便打開箱子仔細查看,這便恰好中了裴家母子的下懷。

待女兒嫁入裴家,沈父再發現那些“裝滿財寶”的箱子裡其實全是石頭,可就為時已晚了,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沈瑤嘴角輕輕上揚,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夜空中閃著的寒星,透著一絲神秘的了然。

她伸手拉起跪在身邊的丫鬟,柔聲說道:

“起來吧,彆跪著了,地上涼。”聲音溫柔得如同春日裡的暖陽,讓人心裡暖暖的。

小丫鬟受寵若驚,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好似天邊的晚霞,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閃躲著,腦袋低得更低了,輕聲說道:

“多謝大小姐關心。”聲音中帶著一絲羞澀和感激。

“府裡人都說我與那個妹妹不對付,你可知是為何?”

沈瑤坐直了身子,微微抬起下巴,抬眸看向小丫鬟,眼神中透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如同平靜湖麵泛起的漣漪,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