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
沈瑤朱唇輕啟,聲音如同一縷從雪山之巔緩緩飄落的寒霧,淡淡的,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難以捉摸的清冷,悠悠然地在空氣中回蕩開來,仿佛能讓周圍的溫度都下降幾分。
沈柔臉上那原本肆意張揚的得意之色瞬間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冰棱擊中,刹那間凝固了一下,整個人像是被沈瑤這輕描淡寫的回應狠狠噎住,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上不去也下不來。
但她骨子裡的那股子潑辣勁兒和不服輸的勁頭很快就湧了上來,她脖頸一梗,又重新高高揚起下巴,眼中閃著一絲帶著報複性的精明光,那眼神仿佛在惡狠狠地宣告她終於抓住了能將沈瑤狠狠踩在腳下、讓其永無翻身之地的絕佳機會,仿佛已經看到了沈瑤在她麵前卑躬屈膝、痛苦求饒的狼狽模樣。
“那日不過是我夫君準備得倉促了些,聘禮送來的時候顯得零散了些罷了,可如今全都補齊了,哼,恐怕是比姐姐從將軍府收到的那些聘禮還要多出許多呢!”
沈柔一邊說著,一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用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地瞟向沈瑤,那眼神裡既有炫耀的得意,又帶著一絲探究和挑釁,似乎想要從沈瑤的臉上找到一絲嫉妒或者不甘的神情。
她的雙手交疊在身前,手指不安分地輕輕擺弄著衣角,那故意做出的優雅姿態怎麼看都顯得十分做作,就像是一個蹩腳的戲子在台上生硬地表演著大家閨秀的風範,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刻意和不自然。
外麵的院子裡還整整齊齊地堆著許多箱子,小廝挺直了腰杆,扯著嗓子,用儘全身力氣一樣樣地念出那一箱箱貴物珍寶的名稱。
每念出一個,柳姨娘的臉上就像是被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蜂蜜,那得意的笑容便愈發燦爛,嘴角簡直要咧到耳根子後麵去了,臉上的皺紋都被這誇張的笑容擠得更深更明顯。
前幾日還如同陰雲般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此刻早已被這一箱箱的聘禮吹得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又端起了那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沈家主母的高傲姿態,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胸脯微微挺起。
嘴裡不停地用那甜得發膩的嗓音誇讚著自己的女婿如何如何體貼懂事,仿佛自家女兒已經一步登天,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和旁人豔羨的目光在前方熱切地等待著她,仿佛她們一家已經成為了這世間最尊貴、最幸福的存在,從此可以在眾人麵前昂首挺胸、耀武揚威。
“你能過得幸福,我作為姐姐,自然是為你感到高興的。”
沈瑤身姿輕盈地微微欠身,行了一個合乎禮節的半禮,動作優雅而舒緩,如同一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的百合。
她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既有著大家閨秀應有的端莊穩重,又透著一種若即若離的疏離感,仿佛沈柔以及這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她隻是一個站在玻璃牆外,冷靜而淡漠地看著這一場鬨劇上演的旁觀者,禮貌而客氣地回應著這一場毫無意義的紛爭。
沈柔看到沈瑤這樣一副不鹹不淡、事不關己的態度,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快,就像是她精心準備了許久、用儘全身力氣揮出的一拳,卻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上,沒有得到任何她所期望的回應,軟綿綿的沒有著力點,讓她憋悶得難受,仿佛心中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隻能在自己的胸腔裡肆意亂竄,灼燒著她的心肺。
她的眼睛裡瞬間燃燒起憤怒的熊熊烈火,臉頰也因為這股怒火而迅速升溫,變得微微泛紅,那原本嬌豔欲滴的嘴唇此刻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像是一道緊閉的城門,將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緊緊鎖在了裡麵。
突然,她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股快要將她吞噬的情緒,像是一個被點燃的火藥桶,“砰”的一聲,猛地大聲吼道:
“哼!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嫁得好,彆以為我沒看見,那日我夫君來府上之時,你那眼睛直勾勾地在我夫君身上看來看去,定是對我夫君生了齷齪下流的心思。姐姐,你怎麼老是這麼不安分,就想著搶我的東西呢?”
沈柔的聲音尖銳刺耳,如同夜空中突然劃過的一道淩厲的閃電,瞬間劃破了平靜的空氣,她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由於用力過猛,指關節都泛出了白色,身體也因為激動而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仿佛一隻被激怒的刺蝟,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隨時準備向沈瑤發動攻擊。
沈瑤靜靜地看著沈柔這副張牙舞爪、歇斯底裡的模樣,眼中那淡淡的笑意漸漸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而堅定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明亮而耀眼。
她的杏眼越發澄明清澈,仿佛一麵能映照出世間萬物的鏡子,又仿佛能看穿沈柔內心深處所有隱藏在黑暗角落裡的陰暗和不安,將她的靈魂都暴露在這明亮的目光之下。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卻沉穩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從弩箭上射出的利箭,直直地、精準地刺向沈柔的要害,直擊她內心最脆弱、最不想被人提及的地方。
“是你記錯了,還是我記錯了?從小到大,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不擇手段地搶我的東西吧?
你母親不守婦道,使出那下三濫的手段爬上了父親的床,和他無媒苟合,這才生下了你,她用那可恥的行徑奪走了我母親的丈夫,而你,也順理成章地奪走了我的父親。
你娘見不得我在府裡過得安穩幸福,便狠心把我趕去了府裡最偏僻、最破舊的院子,還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臥房給你住。
廟會上我好不容易贏下的那條紅鱗錦鯉,你自己沒有,便也見不得我擁有,竟然喪心病狂地往池子裡倒了三袋餌料,硬生生地把那可憐的魚兒給撐死了。
蘇煜琛本就是與我有緣之人,你娘見他身份貴重,便使出那攀高踩低的手段,又要來搶!”
沈瑤一邊說著,一邊邁著沉穩而堅定的步伐向前走了幾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柔的心尖上,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沈瑤身上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不容侵犯的強大氣勢,仿佛一位威嚴的女王在俯視著自己的臣民,她的眼神緊緊地鎖住沈柔,如同一條無形的繩索,將沈柔緊緊捆綁,讓她無處可逃,仿佛要把沈柔心底所有深埋的秘密都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讓它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沈柔被沈瑤這突如其來、如狂風暴雨般的反擊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心慌意亂,眼神開始四處遊離,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不敢直視沈瑤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的腳步也不自覺地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腳下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虛浮無力,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像是被人當眾揭開了那鮮血淋漓的傷疤,又羞又惱,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惱怒得恨不得將沈瑤生吞活剝。
“那、那又怎樣?我喜歡什麼便要什麼,你守不住那就是你自己沒本事!憑什麼要來怪我!”
沈柔像是一隻被逼到絕境、無路可退的困獸,瘋狂地吼叫著,她那原本漂亮清麗的臉此刻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扭曲,眉眼壓糅到一起,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凶相畢露,脖子上的青筋也因為用力喊叫而根根暴起,如同一條條蜿蜒爬行的蚯蚓,看起來格外可怖。
沈瑤看著沈柔這副失態到近乎瘋狂的樣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怒和無奈都隨著這口氣一同排出體外,然後緩緩斂去了周身的怒意,又恢複了那種平靜如水、波瀾不驚的狀態。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充滿悲哀的神情,仿佛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無理取鬨,又仿佛在為沈柔的執迷不悟和不可理喻感到深深的惋惜和痛心。
“過去的便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與你計較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
沈瑤的聲音輕柔而平和,像是春日裡緩緩流淌的小溪,叮叮咚咚,像是一位智慧的長者在對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諄諄教誨,
“妹妹這次,可一定要看清楚、想明白,選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彆又像小時候一樣,見我得了一點好處,就又開始耍賴撒潑地來搶我的。
畢竟,人生在世,可隻有這麼一次。
一旦選錯了,那可就真的沒辦法反悔了,到時候追悔莫及,可彆怪我沒有提醒你。”
沈柔聽到沈瑤這番話心中的惱怒之火不但沒有熄滅,反而像是被澆上了一桶熱油,燒得更加旺盛。
她狠狠地瞪著沈瑤,那眼神仿佛能噴出火來,將沈瑤燒成灰燼。
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裙擺,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這樣就能控製住自己即將如火山噴發般爆發的情緒,不讓自己在沈瑤麵前再次失態。
她堅信自己這一世絕對沒有選錯人,蘇煜琛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幸福所在,而沈瑤,不過是一個嫉妒她、想要破壞她幸福的可憐蟲罷了。
“姐姐才是彆選錯人才是!畢竟我可提醒過你很多次了,可你就是不聽,偏偏要爭著搶著去當那寡婦,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如今裴府給的東西這麼多,隨便挑一些塞到我的嫁妝裡,就足夠讓我的嫁妝看起來更加豐厚了。就算沒有你的嫁妝多又能怎樣?我嫁了個好夫君,他處處都為我著想,事事都為我考慮,我過得照樣比你強!”
沈柔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神情,她高高地揚起下巴,眼神裡充滿了挑釁和不屑,仿佛在說她已經站在了世界的頂端,而沈瑤永遠隻能在她的腳下仰望。
沈瑤看著沈柔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那笑容裡帶著一絲嘲諷和憐憫,仿佛在笑沈柔的愚蠢和無知。
她心中卻暗自想著裴家娶妻的真正目的,她早就聽聞裴家娶妻是為了吃絕新娘,又怎麼可能會自掏腰包送出如此許多豐厚的彩禮做這賠本的買賣呢?
今日這些擺在外麵撐場麵的一箱箱東西裡,到底有多少是實心的真材實料,又有多少是空心的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沈瑤隻是淡淡地看一眼,心裡便已有了數。
她一個時辰前賞了府裡一個機靈的丫鬟一個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悄悄地吩咐她去查看,讓她除去擺出來給人看的打頭幾個箱子,偷偷地去打開裴府送來的那些箱子,瞧瞧裡頭到底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沈瑤覺得和沈柔這樣的人再繼續爭論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隻會讓自己更加心煩意亂,於是她輕輕地轉過身,便要回自己的房裡,想要遠離這一場無聊的紛爭,尋得一方清淨之地。
“等等!”沈柔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大聲叫住了沈瑤,聲音裡帶著一絲驚訝和疑惑,仿佛她剛剛發現了一個足以震驚世界的秘密。
沈瑤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看著沈柔,眼神裡微微露出一絲不耐煩,就像是被一隻嗡嗡叫的蒼蠅不停地打擾,她不知道這個無理取鬨的妹妹又想出了什麼新的花樣來折騰她,隻希望能快點結束這一切,讓她能安靜一會兒。
沈柔這時才像是剛剛回過神來一樣,顧得上仔細打量沈瑤的裝扮。剛才她隻顧著自己儘情地耍威風、炫耀自己的幸福和財富,竟然完全忽略了沈瑤身上穿著的那件婚服。
隻見沈瑤的婚服顏色紅得鮮豔奪目,那紅色濃鬱而純正,如同清晨天邊最豔麗的朝霞,又像是用最上等、最昂貴的染料精心染製而成,經過了無數道工序的打磨和加工,才呈現出如此完美的色澤。
細看那婚服上的花紋,繁複精美至極,每一處線條都勾勒得細膩流暢,如同山間清澈的溪流,蜿蜒曲折卻又自然和諧,每一個圖案都栩栩如生,仿佛蘊著生命的靈動,卻又不會給人一種雜亂無章、喧賓奪主的感覺,反而更增添了一份華麗與莊重,仿佛這件婚服本身就是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從遠處望去,沈瑤穿著這身婚服,整個人顯得大氣典雅,那婚服仿佛有一種獨特的魔力,襯得穿著它的女子端方獨韻,攜著一種高貴而神秘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而且這婚服的質地看上去絕非普通繡線所能縫製而成,肉眼可見質感細膩的布料,都昭示著它的不凡來曆和精湛工藝。
尤其沈瑤頭上的飾品,沒有像沈柔那樣為了顯示自己的富貴和奢華而將滿頭都墊得滿滿當當,隻是幾對精致小巧卻工藝精湛的釵環恰到好處地點綴在同色的金冠流蘇之。
那釵環和金冠的工藝一看就知道出自宮廷頂級的能工巧匠之手,每一處雕刻都精美絕倫,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恰到好處,金光閃閃卻又不俗氣,帶著一種低調而奢華的氣息,絕非市麵上那些俗物所能比擬。
沈柔看著沈瑤的這身裝扮,隻覺好似在記憶的深處某個地方聽過與之相關的隻言片語,腦中突然像是一道閃電劃過,閃過一個模糊而又讓她心悸的印象。
她不自覺地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緊緊地揪住她的心臟,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那分明是……
“這怎麼可能?”沈柔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天方夜譚中的場景在現實中真實上演,她舉起手指,那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得厲害,顫巍巍地指著沈瑤,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而變得尖銳顫抖,仿佛要劃破人的耳膜。
“你怎麼會……怎麼……你哪裡配穿端陽公主出嫁的仿製婚服!”沈柔的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憤怒,仿佛沈瑤穿上這件婚服就是對她的一種褻瀆和冒犯,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像是一隻即將發動攻擊的猛獸。
對!這一定是仿製的假貨!上一世,她沈柔嫁給蘇煜琛的時候,明明也如今天一般,穿的都是沈家準備的普通婚服,沈瑤這個她眼中的窩囊廢,怎麼可能擁有她都不曾碰過的如此珍貴的東西!
端陽公主是蘇煜琛的生母,當年皇帝嫁妹,對這個最寵愛的妹妹萬般不舍,所有的身著之物都是宮裡的繡織巧匠連夜趕工、精心製作出的頂級奢華之物。
公主氣韻端方,不需用那些俗物來點綴滿頭,便由巧手們獨具匠心地打造了簡約又大氣的鳳釵珠環,豔而不俗,每一件飾品都承載著皇家的威嚴和尊貴,亦是世人眼中的珍寶和傳奇。
“沈瑤!你好大的膽子!禦賜之物你也敢仿?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你想出風頭想瘋了?你怎麼敢的?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沈家啊?還不趕緊將衣服脫下來!”
沈柔像是突然發了瘋一樣,不顧一切地撲向沈瑤,雙手在空中毫無章法地亂抓,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可怕,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仿佛已經失去了理智,被憤怒完全吞噬。
沈瑤眼神一冷,如同寒夜中的星辰,瞬間閃過一道淩厲的光芒。她身形敏捷地側身一閃,輕鬆地躲開了沈柔的撲擊。沈柔毫無防備,整個人由於慣性向前衝去,一下子撲了個空,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隻聽“砰”的一聲悶響,她的額頭重重地撞到了牆上,一個又紅又腫的鼓包立刻在她的額頭中央高高隆起,疼得她“哎喲”一聲慘叫起來,那聲音尖銳而淒厲,在空氣中回蕩著,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沈瑤!你!你!我要殺了你!”
沈柔坐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著頭,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那光芒仿佛兩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沈瑤,仿佛要把沈瑤生吞活剝了一般,她的聲音因為疼痛和憤怒而變得沙啞難聽,如同破舊的風箱在艱難地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