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不分長幼,罔顧嫡庶尊卑,目無家法的沈府!”
蘇煜琛雙眼圓睜,額上青筋微微暴起,聲如洪鐘般響徹屋內,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他的憤怒與鄙夷,恰似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沈父。
沈父隻覺心臟猛地一縮,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雙腿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蘇煜琛乃名門之後,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和熏陶,氣質不凡。且他在戰場上屢立戰功,手握重兵,在朝中可謂是一呼百應,地位尊崇至極。
沈父這樣的小官,在他麵前就如同螻蟻一般渺小,豈敢有絲毫的冒犯?此時的沈父,隻覺得後背有一股寒意直往上冒,冷汗早已濕透了衣衫,心中暗暗叫苦,後悔不迭自己的所作所為,卻又毫無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滿臉惶恐地承受著蘇煜琛那如狂風暴雨般的怒火。
“沈小姐搞錯了吧,求我作甚?你打了你姐姐,就該求你姐姐的饒恕。”
蘇煜琛鼻翼輕扇,冷哼一聲,那冰冷的聲音好似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他連看都沒看沈柔一眼,顯然對她這毫無誠意的道歉絲毫不為所動。
“不過,這既然是我未過門夫人的家務事,那該如何懲處,便由她來定奪吧。”
蘇煜琛目光冷峻地掃視了一圈眾人,隨後大手一揮,那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果斷地將事情的處理權交到了沈瑤手中。
“瑤姑娘覺得,如何?”蘇煜琛轉頭看向沈瑤,眼神瞬間變得柔和而堅定。
似在向她訴說著,彆怕,有他在,沈瑤儘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處置,無論怎樣,他都會是她最堅實的依靠,為她撐起一片天,擋住所有的風雨。
沈瑤隻覺心中一陣溫熱緩緩湧起,往昔在沈家的歲歲年年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浮現。
那些充斥著虛情假意的日子裡,無人曾這般毫無保留地袒護她,更不曾有人不問緣由地堅定站在她身旁。柳姨娘與沈柔總是巧舌如簧,用甜言蜜語編織著一個個陷阱;父親呢,滿心滿眼隻有利益,在這深宅大院中,陰謀算計如影隨形,令她心生倦意,疲憊不堪。
她眸光微閃,想起那用軍中機密換來的風光出嫁的承諾,沉甸甸的聘禮早已擺在眼前,這本是一場交易,他們各取所需,銀貨兩清。
可蘇煜琛今日之舉,卻好似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泛起層層漣漪。她心中五味雜陳,那些難以言明的情緒交織翻湧。
蘇煜琛身姿挺拔地站在她麵前,神色中透著幾分關切與堅定。沈瑤微微仰頭,目光與他交彙,輕啟朱唇,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若將軍願為我挺身而出,此後,我沈瑤自當與將軍並肩而立,禍福同擔。”說罷,她輕輕頷首,臉頰邊幾縷發絲隨風飄動,更添幾分柔弱。
沈瑤這一番話,又豈止是簡單的承諾,分明是一種心照不宣的結盟。
蘇煜琛此番前來為她撐腰,已然表明了心意,這意味著往後在蘇家那錯綜複雜的深宅之中,他們夫妻二人將休戚與共,成為彼此最堅實的依靠,是能夠放心托付後背的夥伴。
提及上一世蘇府的種種,沈瑤的眼眸深處劃過一抹憂慮。她聽聞,蘇府內宅宛如一潭渾濁的泥水,蘇夫人視蘇煜琛這個繼子為眼中釘,對他厭惡至極,連帶著對她這個兒媳也沒有半分好臉色。
蘇煜琛在朝堂之上剛正不阿,卻遭人算計;在沙場上奮勇殺敵,卻有小人在背後使絆子,已然是腹背受敵。而家中那個笑裡藏刀的繼母,更是變本加厲地處處設伏,隻盼著能抓住把柄將他徹底擊垮。
上一世,蘇煜琛在軍中遭遇意外,蘇夫人那毫不掩飾的欣喜之色,隨後便迫不及待地將蘇煜琛名下的財產、田鋪、莊子儘數霸占,甚至毫不留情地將他的遺孀沈柔掃地出門,任其自生自滅。
沈瑤暗暗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今日蘇煜琛於她有恩,往後在這蘇府的是是非非之中,她定要站穩腳跟,以自身智慧果敢為蘇煜琛平息內宅之亂,守好這一方天地。
沈柔眼見自己即將落入沈瑤之手,而沈瑤又是她向來鄙夷之人,心下頓生惶恐,於是急切地為自己辯解起來:
“柔兒是無心之舉!將軍千萬彆責罰我!”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眶也微微泛紅,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柔兒方才確實失手打了姐姐,可這事兒歸根結底都是姐姐挑起的!”
說話間,她的眼中快速閃過一道精明的光,緊接著便開始攀扯誣陷沈瑤,“姐姐原本是要嫁給裴家公子的,誰知道如今被許配給了蘇家,心裡肯定不樂意,滿是怨恨。就在將軍您沒來的時候,她不停地口出惡言,肆意挑釁我和母親。她罵我也就罷了,可母親向來溫柔善良,從未與人結怨,哪裡受得了這般侮辱?我身為女兒,看到母親受此委屈,護母心切才一時衝動打了姐姐一巴掌!”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撫著胸口,做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還時不時地抬眼偷偷觀察蘇煜琛的神色。
沈父見此情形,眼珠子滴溜一轉,趕忙附和道:
“是啊,是啊,將軍,柔兒所言句句屬實。這孩子平日裡雖說有些任性,但對她母親的孝順那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您看在她這份維護母親的赤子之心上,就饒了她這一回,不要懲罰了吧。”
沈父弓著腰,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眼睛裡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小心翼翼地看著蘇煜琛的反應。
沈瑤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她柳眉倒豎,雙頰氣得緋紅,幾步衝到沈柔麵前,大聲嗬斥道:
“荒唐!這嫁娶之事從古至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身為子女,自然要聽從父親的安排。你倒好,屢次在府中挑起事端,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難道你是想要違抗父命嗎?”
沈瑤雙手緊握拳頭,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眼神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死死地盯著沈柔,仿佛要將她看穿。
沈柔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驚得呆立在原地,嘴巴微張,眼神中滿是慌亂與無措,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那些說辭此刻也都忘得一乾二淨。
“你還敢攀咬我不願嫁給蘇將軍,簡直是無稽之談!”
沈瑤越說越氣,她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蘇將軍出身名門,蘇家的門第威望,哪一點不比裴家強?我又怎會放著這大好的姻緣不要,去執著於一個樣樣不如我夫君的裴家?你這般顛倒黑白,到底是何居心?”
沈瑤的聲音愈發尖銳,在房間裡回蕩著,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沈柔,將她逼得啞口無言,隻能滿臉漲紅地站在那裡,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就在這氣氛緊張得幾乎要凝固的時候,蘇煜琛身邊的下官匆匆走了進來,先是恭恭敬敬地向蘇煜琛行了一個禮,然後高聲說道:
“將軍,您安排為沈小姐添置的彩禮已全部送到,這是總冊名目,請您過目。”
“什麼!!”沈父聽到這話,像是被一道驚雷擊中,整個人瞬間愣住了,眼睛瞪得極大,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張開,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他愣了片刻後,便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全然不顧及什麼禮數,一把奪過下官手中的總冊,雙手微微顫抖著,迅速眯起眼睛,仔細地查看起來。
“京城外的十座莊子……二十間鋪子……金銀六十斤……珍稀的千年人參、靈芝……”
城外莊子皆是膏腴之地,良田肥沃,每年的收成足夠養活上百戶人家!冊上鋪子遍布京城繁華地段,綢緞莊、珠寶閣、古玩店應有儘有,每日的流水定是極為可觀!更不提後頭的金銀首飾奇珍藥材!
沈父一邊看著,一邊念念有詞,臉上的驚訝之色逐漸被貪婪所取代,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那些彩禮已經變成了實實在在的金銀財寶,堆在了他的麵前。
沈柔也從剛剛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她的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
這怎麼可能?上一世她嫁給蘇煜琛的時候,從未見過這些額外的彩禮……為何這一世換成了沈瑤,他竟會如此大方,肯為她豪擲千金!
沈柔的臉色變得煞白,身體也微微搖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她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卻渾然不覺疼痛,心中滿是不甘與嫉妒,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柳姨娘恰似被一道驚雷擊中,整個人猛地僵在了原地,雙眼瞬間瞪得如同銅鈴一般,滿是驚愕與懊悔的神色在其中翻湧。她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心中暗自思忖道:
“先前下的那聘禮,本就已經是個誇張到令人驚掉下巴、咋舌不已的數目了,怎麼這蘇煜琛此番一來沈府,竟然又帶了一份毫不遜色的彩禮?這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兒,她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腸子都悔青了,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噬咬著她的心。
她緊咬著牙關,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之前依了沈柔的話的場景,恨不得立刻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
“哎呀,我當時怎就豬油蒙了心,聽了這死丫頭的話呢!”她在心裡暗罵自己,“若是沈柔嫁了過去,這些好處可不都穩穩當當地進了我的口袋!這下可好,全都落空了,虧得底兒掉,這可讓我如何甘心呐!”
“好!好!”
沈父那尖銳刺耳的笑聲頓時如同一把利刃,劃破了屋內凝重的沉靜。他笑得前仰後合,眼睛都眯成了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細縫,臉上的皺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拉扯著,更深更密了,每一道褶子裡似乎都填滿了那令人作嘔的得意勁兒。
他一邊笑得渾身亂顫,一邊不住地用力點頭,腦袋晃得像個撥浪鼓,全然不顧不久前還在這院子裡凶神惡煞地打罵著女兒,那副猙獰的模樣仿佛還在眼前,而此刻竟似被鬼怪附了身一般,瞬間換了個人。
那副嘴臉,活脫脫就是一個在糞堆裡看見黃金、兩眼放光、見錢眼開的市儈小人,令人鄙夷生厭。
“下官實在擔不起啊!讓……讓蘇將軍破費了。”
沈父嘴上雖是這般說著,可那雙手卻如同鐵鉗一般,緊緊地捏住彩禮冊本,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絲毫沒有要將其退還回去的意思。
他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眼睛裡閃爍著貪婪的光,美滋滋地將這份厚禮全盤收下,宛如已然看到了這些彩禮將為他換來的榮華富貴和奢靡生活。
沈瑤靜靜地站在一旁,冷眼瞧著沈父那副貪婪醜惡的嘴臉,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這冷笑中飽含著對沈父的不屑與嘲諷,像是在看一場滑稽的鬨劇。待沈父得了便宜還賣乖地炫耀夠了,嘴裡的唾沫星子都快飛濺出來的時候,她這才不緊不慢地輕輕開口道:
“父親,”她微微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猶如一隻狡黠的貓在戲弄著到手的老鼠,“您對這些彩禮可還滿意?”
她的聲音清冷得如同山間的泉水,在這喧鬨的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滿意!當然滿意!”
沈父興奮得滿臉通紅,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那紅光幾乎要溢出來,說話的底氣也比平日足了許多,脖子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隨著他激動的語調一跳一跳的,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狂喜。
“瑤兒能這般風光大嫁,自然是給為父長了大大的臉!”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尖銳,在院子裡回蕩著,似乎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此刻的得意。
“那父親方才說讓我將嫁妝分於沈柔的事……”
沈瑤麵色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隻是微微抬眸,淡淡地看向沈父。
她的眼神清澈,猶如夜空中閃耀的寒星,卻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