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緩緩抬起手,用衣袖輕輕擦去嘴角那一抹刺目的血跡,她的雙眸猶如燃燒的炭火,閃著不屈與堅韌的光芒,挺直的脊梁仿佛是一杆寧折不彎的長槍,毫不退縮地與沈父那滿是威嚴卻又帶著幾分心虛的目光對視著。
沈柔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弧度,發出一聲得意至極的輕笑。
哼,一切還是儘在她的掌握之中。
哪怕是重來這一回,沈瑤在她麵前,依舊隻能是個不堪一擊的失敗者!
她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心中暗自想著:“沈瑤這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上輩子我能輕而易舉地搶走她的嫁妝,這輩子,自然也不在話下!她永遠都隻能是我沈柔的手下敗將,隻能在我的陰影下苟延殘喘!”
就在這劍拔弩張、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刻,一道中氣十足且低沉有力的男聲如炸雷般驟然響起,瞬間打破了沈瑤被全家死死針對的僵局。
“我未婚妻怎麼就成了你們口中沒教養的東西了?!”那聲音帶著濃濃的憤怒與質問,在沈家的大廳中回蕩著。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緊接著,蘇煜琛邁著大步踏門而入,這一下,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他身上還穿著那身冰冷堅硬的盔甲,甲片上似乎還殘留著軍營操練場上的塵土與硝煙氣息,想來是剛從軍營中匆忙趕來,連盔甲都沒來得及換下。
“沈瑤乃是我蘇煜琛認定的未來夫人,我倒要看看,今日誰敢對她不敬?”
蘇煜琛的聲音如同寒夜中的北風,刮得人臉上生疼。他的眉眼下壓,眼神中透露出乖戾狠絕之色,周身散發著的軍中肅殺之氣,如洶湧的潮水一般瞬間裹挾了整個沈家正廳。
那兩個平日裡作威作福、為首的沈家長輩,此刻在這強大的氣場壓迫下,也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雙腿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
“蘇……蘇將軍……”沈父的聲音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殘葉,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趕忙收斂起剛才欺負女兒時的那副凶狠模樣,戰戰兢兢地朝著蘇煜琛行了一個大禮,那姿勢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仿佛站在他麵前的是一位高高在上、掌握生殺大權的帝王。
沈柔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眉頭緊緊皺起,眼中滿是驚恐與疑惑,她的心中本能地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這蘇煜琛怎麼會毫無征兆地來到沈府?這與前世的情況截然不同啊!前世,她和蘇煜琛成親前根本未曾謀麵,蘇煜琛更是從未踏足過沈府。
“下官有失遠迎,蘇將軍勿怪,勿怪啊!”
沈父打著哈哈,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對著門口的小廝厲聲嗬斥道:
“你們這群廢物!都是飯桶嗎?沈府養你們是乾什麼吃的?貴客來了也不知道提前通報一聲!”
“是我不讓他們通傳的。”
蘇煜琛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可那笑容卻讓沈父從中生生看出了幾分隱藏在深處的狠辣來。
“都說沈大人您教女有方,我今日便心生好奇,特意前來沈府登門造訪,想見識見識沈大人的高招。”
他的目光如炬,隻是輕輕瞥了一眼沈父,那眼神中的怒火被他強壓著,卻依然讓人不寒而栗。
“沈大人不妨猜猜,我方才在門外聽見了什麼?”蘇煜琛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可這笑容卻如同一把把利刃,讓人感覺愈發危險。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一種漫不經心卻又充滿壓迫感的語氣反問著。
“額……下官,額……下官方才隻是與家眷們囑咐幾句家教禮儀,希望她們日後嫁了夫家,也要謹守規矩,恪守婦德,好好侍奉公婆長輩。就是如此簡單的幾句家常話,還望將軍莫要多心,一切都好,都好。”
沈父強裝鎮定地回答著,可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卻不停地滾落下來,呼吸也變得急促而輕淺,他的心裡猶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生怕被蘇煜琛抓住一絲一毫的錯處。
蘇煜琛身姿筆挺地佇立在廳中,那如雕刻般冷峻的麵容上,神色未有絲毫起伏,仿若平靜的湖麵下暗流湧動。
然而,他口中所吐字句,卻好似是從牙縫中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每一個字都帶著森冷的寒意與壓抑的怒火:“哦?是嗎?”那尾音微微上揚,卻讓人聽不出一絲詢問的意味,反倒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雷聲。
緊接著,他伸出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捏住沈瑤那略顯蒼白的下巴,動作看似輕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的臉緩緩抬起,以便讓自己能清楚地看到那印在她臉頰上的鮮紅掌印。
一瞬間,他的雙眸之中仿佛有跳躍的火苗在瘋狂竄動,那是被怒火點燃的目光,好似要將眼前這讓他憤怒不已的場景統統化為灰燼。
蘇煜琛凝視著沈瑤臉上的掌印,眼中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隻餘下無儘的疼惜。他微微俯身,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裡最和煦的微風,再次問道:
“疼嗎?”說罷,那骨節分明的手指仿若帶著繾綣的眷戀,一寸一寸地撫過沈瑤的臉頰,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好似她是世間最易碎的琉璃。
沈瑤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擊中,身子禁不住微微一顫,雙眼睜得大大的,滿是不可置信地望向蘇煜琛。
在她的印象中,這位將軍一直是堅毅果敢、冷峻威嚴的,戰場上的殺伐果決讓他周身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氣場,可如今這柔情似水的模樣,卻讓她有些恍惚,心也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過,很快,心底湧起的感激便將那絲慌亂壓了下去。她想起方才被羞辱時的無助,再看看眼前為自己撐腰的蘇煜琛,心中滿是暖意。
她抿了抿嘴唇,強自鎮定下來,輕輕地搖了搖頭,細若蚊蠅地說道:“我沒事,多謝將軍。”那聲音隱隱帶著一絲顫意,像是被微風拂動的琴弦,泄露了她此刻複雜的心情。
或許是尚未從之前的驚嚇中完全緩過神來,又或許是被蘇煜琛這意想不到的關懷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角落,以至於她的聲音都帶上了這般難以掩飾的顫抖。
整個沈家正廳此時陷入了一種近乎死寂的沉靜之中,安靜得哪怕連一根針從高處掉落,與地麵輕輕觸碰發出的細微“叮”聲,都能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原地,沒有一個人敢挪動分毫,更無人敢發出哪怕是極輕微的一點聲音,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被凍住,不再流動。
“本將軍再問一遍,到底是誰!”
蘇煜琛像是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他猛地抬起頭,原本還算平和的臉部線條瞬間變得緊繃而淩厲,剛剛還勉強維持的那一絲笑臉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烏雲壓頂般濃烈的威壓。
這股威壓好似實質化的黑色潮水,從他的身上洶湧而出,迅速彌漫至整個正廳,將廳內的所有人都籠罩其中,鎮得他們動彈不得。此刻的蘇煜琛,就像是從那充滿血腥與恐怖的地獄深淵中攀爬而出的修羅惡鬼,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死亡氣息,仿佛隻要被他盯上的人,稍有不慎,就會被他無情地伸手抹了脖子,瞬間取走性命。
沈父被這突如其來且排山倒海般的威壓衝擊得渾身一顫,他那原本還算挺直的脊背,此刻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一般,猛地彎曲了下來,整個人像是遭受了電擊一般,虎軀一震。他的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與討好的笑容,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幾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劃過他那因為緊張而變得煞白的臉頰。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急忙開口解釋道:
“沒有將軍說的那般嚴重,不過是,是……” 他的目光在沈柔和沈瑤身上慌亂地來回掃視著,像是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老鼠,拚命地尋找著那可能並不存在的出口。在短暫的眼神遊移之後,他眼珠子快速地轉動了幾下,似乎終於想到了什麼說辭,連忙說道:
“兩姐妹拌了兩句嘴,小孩子家家的難免有些小矛盾,她,她們就是鬨著玩,開玩笑的呢!這種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陪著笑,那笑聲在這安靜得可怕的正廳裡顯得格外突兀和虛假。
“開玩笑?”
蘇煜琛冷冷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好似寒夜中刮過荒野的北風,帶著刺骨的寒冷和蝕骨的冰碴,能直直地鑽進人的骨頭縫裡,“哪種玩笑?打我夫人巴掌的玩笑嗎?”
他的眼神愈發冰冷,緊緊地盯著沈父,那目光仿佛是兩把銳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沈父的內心深處。
沈父聽到這話,心中最後那一點僥幸的火苗也被蘇煜琛這如兜頭冷水般的話語徹底澆滅,他此刻徹底明白,蘇煜琛今日是鐵了心要為沈瑤討回一個公道,討一個說法來了。
他清楚地意識到,若是自己不能給蘇煜琛一個令他滿意的解釋,今天這道難關,自己怕是無論如何也難以逾越,甚至可能會招來滅頂之災。
沈父的腦子在這一刻如同飛速旋轉的陀螺,拚命地思索著可能的應對之策,他的雙手在身側不自覺地緊緊握拳,滿心焦慮地思索如何向蘇煜琛交代。
柳姨娘嚇得花容失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緊緊扯著沈父的衣袖,身體簌簌直抖,聲音帶著哭腔:“老爺,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她無助的模樣仿佛天塌下來一般,隻盼著沈父能想出法子應對這棘手的局麵。
沈父此刻滿心惶恐,哪裡還有心思理會柳姨娘的驚慌失措,他用力一甩衣袖,眼中滿是不耐煩與惱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責怪她此時的添亂。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沈柔,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瞬間有了主意。
沈父強裝鎮定,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衝著蘇煜琛連連作揖:
“將軍息怒!將軍息怒!都是下官管教無方,家門不幸啊!這才致使柔兒這丫頭言行無狀,一時衝動失手打了瑤兒。下官真是悔不當初,日後定當對柔兒嚴加管束,絕不再讓她做出這等冒犯將軍和將軍夫人之事!”
他低著頭,眼睛偷偷地瞟著蘇煜琛的臉色,嘴上說得越發流暢,好似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咎於沈柔就能讓自己全身而退一般,全然沒有一絲愧疚之意。
畢竟,這討要嫁妝的主意本就是沈柔母女在耳邊攛掇的,他當時被沈瑤頂嘴,心中正有怒火,這才動了手。如今被蘇煜琛撞見問責,將錯處推到沈柔身上,在他看來自是理所當然。
柳姨娘聽著沈父這番顛倒黑白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她再次用力拉扯沈父的衣袖,湊近他耳邊,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憤怒:“老爺!你怎麼能如此狠心,把錯都推到柔兒身上……”
沈父卻麵不改色,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冷漠與自私:“本就是你們母女倆貪心不足,惦記著沈瑤的嫁妝,才惹出這等禍事,觸了蘇煜琛的黴頭!我身為一家之主,又是朝廷命官,怎能因這事毀了前程?柔兒是我女兒,她不為我分憂,誰來?就當她為這個家做點貢獻,將功補過了,我也不與她計較。”
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柳姨娘一時語塞,滿心的委屈與憤怒竟無從反駁。
沈柔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直直地盯著沈父,眼中滿是震驚與不甘:“爹!你怎能信口胡謅?我何時打過沈瑤?明明是你……”
沈父卻根本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急忙大聲嗬斥道:“柔兒!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你怎麼能對你姐姐下如此狠手!還不快向蘇將軍道歉認錯!”
他眼中滿是警告的意味,生怕沈柔說出真相,讓自己陷入更加難堪的境地。
沈柔咬著嘴唇,滿心的不情願,但在沈父那凶厲目光的逼迫下,終究還是不敢違抗。她緩緩跪下,膝蓋觸地的那一刻,心中滿是屈辱,嘴裡不情不願地說著求饒的話:
“是小女的錯,還望將軍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我們沈府……”那聲音細若蚊蠅,含糊不清,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臉上更是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絲毫沒有真正認錯的誠意。
“沈大人,”蘇煜琛冷冷開口,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冰碴,“你們沈家家教,今日真是讓本將軍大開眼界啊……”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一般,敲在沈家眾人的心間,讓他們的心跳瞬間加速,大氣都不敢出。此時的蘇煜琛,往日那俊朗溫和的少年將軍形象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周身散發著凜冽寒氣的煞神,那冷峻的麵容仿佛招魂幡上隨時可能暴起的青麵鬼,讓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