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舌(2)(1 / 1)

破重山 湘水澤蘭 3945 字 4個月前

無名鎮向來沒有官府管,鎮上無論出了何種事,也都是居民們自行解決,或以命抵命,或是找鎮上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評理。

鎮內百姓大多都安分守己,不與人為惡,偶爾與人有些小摩擦,也隻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鬨鬨便過去了。

她們這個小村子,民風更是純樸,村裡的百姓代代都生活在這,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重的傷人事件。

如今出了事,沒有官府,也隻能自個去找仇人報仇。

“陳大叔,趙生,你們先彆哭,帶我去你們家看看。”封靈籟站起身,語氣堅定。

趙生止了哭聲,點點頭,用袖子胡亂抹了抹眼淚也站起了身。陳大叔亦是老淚縱橫,卻也努力振作。

戚玉嶂心知她的用意,村裡都是普通人,大多都不會武、不識字,想找出幕後黑手靠他們自己是無法做到的。

他從藥箱底部夾層裡拿出一瓷瓶,用衣袖遮住,快步至封靈籟身旁,悄悄塞進她的手心:“保命用的,凶手惡毒,你多加小心!”

封靈籟手心一涼,下意識地握緊瓷瓶,聞戚玉嶂此言,她猜到瓷瓶裡是毒藥,於是挑眉一笑:“放心!我去了,你自己在家多加小心,有事喚小曲來找我。”

“去罷!”戚玉嶂簡短回應,目光中滿是關切。

屋外,太陽徹底落了山,月光如薄霜般輕輕灑落在院中,她們三人行至門扉前,封靈籟忽然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心中暗自思量:此行前途未卜,雖有戚玉嶂所贈的毒藥護身,但終究手無寸鐵,若真遇上什麼不測,怕是難以應對。

她眉頭微蹙,神色間流露出一絲決絕,轉頭對陳大叔和趙生輕聲道:“二位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言罷,不等二人回應,便已轉身,腳步輕快地向著廚房的方向行去。

她借著月光,在那些廚具間快速掃過,最終落在了一把鋒利的尖刀上。那尖刀寒光閃閃,刃口薄如蟬翼,仿佛能輕易將這夜色劃破。

她輕輕伸手,將尖刀緩緩拿起,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心中莫名地踏實了許多。

她把尖刀用布包著,藏在了衣襟之下,快步返回,與陳大叔二人彙合。

三人先行來到了陳大叔家,陳大叔家因慌亂而未關的大門,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如同夜的歎息。

整座屋子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下,輕輕灑在屋簷的瓦片、院中的青石以及那扇半掩的大門上,讓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與不安。

陳大叔立於門前,身形微微顫抖,神色猶豫不止,眸光微閃。他的雙腳如同生了根一般,躊躇不前,臉上寫滿了恐懼。

趙生則緊緊貼在陳大叔身後,雙手緊緊拽住他的衣角。他的臉色蒼白,眼中滿是驚恐與無助,偶爾抬頭望向那扇半掩的大門,又迅速低下頭,仿佛門後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隨時會撲出來將他吞噬。

他們都在害怕,今夜的慘劇著實令人生畏。

夜風輕輕吹過,帶來一絲絲涼意,封靈籟見狀,心中暗自為自己打氣,她輕輕拍了拍趙生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彆怕,有我在。”

言罷,她按住衣襟裡藏的尖刀,率先跨過門檻,步入院內。

陳大叔與趙生見狀,也鼓起勇氣,緊隨其後。

封靈籟靜立於院中,細細聆聽周圍的動靜,借著微弱的月光打量著四周。

陳大叔與趙生則是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引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來。

東麵一間屋子的大門如同一隻潛伏在夜色中的猛獸,大敞著,黑洞洞的,仿佛正張開它那血盆大口,靜靜地矗立在那裡,無聲地等待著它的獵物上門。

月光被那扇門吞噬,隻留下一片幽深的黑暗,讓人心生畏懼。

封靈籟的目光如同利劍,緊緊鎖定在東麵這間屋子上,她緩緩開口:“陳大叔,你是在這間屋子裡發現陳大娘出意外的嗎?”

陳大叔聞言,也望向東麵那間屋子,他的臉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加蒼白。他微微點頭,聲音顫抖著說:“是……是的。”說到這裡,他的眼眶又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沒有落下來。

趙生在陳大叔身後聽得心驚膽戰,他緊緊拽著陳大叔的衣角,仿佛這樣就能給自己一些勇氣。他的目光不時地瞥向那間屋子,眼神中同樣充滿了恐懼。

封靈籟見狀,心中暗自思量。她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那間屋子,陳大叔和趙生連忙跟上。

屋內一片漆黑,隻有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勉強照亮了一些地方。她借著微弱的光線,仔細打量著每一個角落,試圖尋找線索。

“陳大叔,有火折子嗎?麻煩點下燈。”

“有…有的。”

陳大叔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趙生像他的拖油瓶一般,他走到哪趙生就跟到哪。他摸到陳大娘的梳妝櫃前,從梳妝櫃的抽屜裡掏出了火折子,他輕輕一吹,那微弱的火星便在這黑暗中綻放,化作一束溫暖而明亮的光芒。

片刻,屋內的蠟燭被他點亮。

昏黃的光暈逐漸從燭台方寸之地擴散開來,將屋內的黑暗驅散。

蟄伏在黑夜裡的野獸消失,陳大叔與趙生也在明亮的燭光裡,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

封靈籟的目光在這間屋子裡遊走,每一個細微的角落都逃不過她的審視,她就像是一位精準的獵人,在這黑暗中搜尋著獵物的蹤跡。然而,一圈轉下來,除了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目光最終定格在陳大叔與陳大娘床前的那片地麵上。那裡,幾滴本該鮮紅的血跡已然發烏,就差與地麵融為一體了。

她走近細看,鼻尖淡淡的血腥味一晃便散,她眸光漸漸黯淡,除了這幾滴血跡再無任何線索。

她起身就往外走,“去其他屋子看看。”走時,還不忘把桌上的蠟燭也端走。

她端著蠟燭,把陳大叔家所有大大小小的屋子都檢查了一遍,毫無意外的沒有任何線索。

她不死心,又叫趙生帶路去他家看看。

一路上,趙生心裡七上八下的,他心裡隱約冒出些荒唐而又更恐怖的念頭出來。

“呱”,一隻青蛙突然從道旁的草間跳了出來,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擋在了陳大叔與趙生跟前,連續呱叫不停。

趙生正沉浸於胡思亂想中,突然跳出的青蛙驚得他腳步不穩,踉蹌著後退,不知是自己絆住了腳,還是踩著了石子,竟拉著陳大叔一起往道旁草地裡摔去。

封靈籟聽見第一聲蛙叫時,並未感覺異樣,因此沒有回頭來看,隻是她也不曾想到,兩個七尺男兒竟會被小小的青蛙嚇住。

當連綿不絕的蛙叫響起,再後又是趙生驚呼,她才感覺異樣的回頭來看,隻見趙生與陳大叔兩人正狼狽地從草地中爬起,身上沾滿了泥土與草屑,顯得極為滑稽。

她心中不禁生出幾分笑意,但麵上依舊保持著冷漠。

“你們沒事吧?”她關切問道。

陳大叔與趙生慌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與草屑,相視苦笑。

趙生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苦笑道:“沒事,沒事,讓姑娘見笑了。”

“這青蛙,倒是挺會找時候。”陳大叔打趣道,試圖緩解這突如其來的尷尬。

“你們沒事就好。”

見他們無礙,封靈籟繼續往前走,走得幾步她似不放心,突然轉過頭來問:“不然你們走前麵?”

“不了,姑娘,我們還是走後麵,哪有讓女子為我們殿後的道理。”陳大叔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鼓勵地拍了拍趙生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兩人不再一前一後,而是並肩而行跟在了封靈籟的身後。

封靈籟也不勉強:“行罷。”

走了一小段路,終於來到了趙生家門前。他母親比陳大娘出事的晚,故而家裡的燭火都亮著,因此沒有陳大叔家那麼嚇人。

三人心思各異地來至院中,封靈籟打量一番後問趙生:“你母親出事的房間在哪?”

趙生指了指東邊的一間廂房,臉色蒼白,好似又陷入了母親受害後捂住嘴躺在地上的場景裡。

封靈籟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平淡地點了點頭,率先走向那間廂房,陳大叔緊跟其後,而趙生則舉步不前。

陳大叔走了幾步,疑惑地轉過頭問趙生:“趙生怎麼不走了?”

封靈籟聽見動靜也轉過頭,同樣疑惑地盯著趙生。

“不了,我…我就不進去了,你們進…進去罷,我在外麵等著就好了。”

封靈籟搶先於陳大叔說道:“如若那行凶之人還藏在你家中,你獨自一人落了單,他又再起歹意,我與陳大叔都在屋中恐趕不及救下你,你確定嗎?”

趙生聞言,身體微微一震,他低下頭,雙手緊握成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片刻的沉默後,他眼眶發紅如同受傷的小狗:“害…害我娘的不是人!”

封靈籟與陳大叔聞言,皆是一驚。

趙生自暴自棄地將心中猜測吼了出來:“害她們的是鬼啊!人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就將人舌頭割了去,這世間隻有…隻有鬼才能做到!肯定是鬼,陳大娘與我娘都是被山中惡鬼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