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意識 為什麼偏偏是這次,你說從前……(1 / 1)

“是眾神的欲望,是他們可怕的野心和瘋狂滋生的欲望讓克羅姆變得極其強大。而克羅姆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有多強大,孩子。”

“而是在於,它完全無法被殺死。”

“它是世間所有欲望的集合體,它開始以人的欲望為食,在這痛苦的亂世中,最不缺什麼呢。欲望,人類的一切痛苦都來自於欲望無法被滿足。而越無法被滿足,他們越想得到,這是個循環。”

循環,又是循環。

“殘餘的眾神隻能將其封印在深海,代價是,灰飛煙滅,我們...犧牲了十二位神祇。”

說到這裡,氣氛格外凝重。

“那我,又是什麼。”蒙蒂斯渾身發抖。

“我和另一位神祇在後頭的幾百年裡,出現了奇怪的生物,也就是聖羊,居然和克羅姆有扯不開的聯係,可具體契約我不清楚,隻能勉強判斷,那是助克羅姆突破封印的手段。”

“至於那個第三祭司,我不知她是什麼來頭,隻知道她是克羅姆最忠誠的手下,她所經之處,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第三祭司,和克羅姆...蒙蒂斯...法蕾簡直瀕臨崩潰,她一直想不通的第三祭司與蒙蒂斯的聯係,原來答案在這兒,那個魔神...和屠殺自己家鄉的凶手,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可為什麼我會是...轉機...”蒙蒂斯跪倒在地,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指尖發冷,“我怎麼能是轉機...”

“雖然我也無法肯定,但根據目前來看,改變這一切的關鍵因素就在你身上。”

在她身上?在她這個一手爛牌的人身上?

“可我隻是蒙蒂斯,也隻會是蒙蒂斯,我不明白...”

“也許這就是最關鍵的,孩子,自我意識。”

神明的話無比悲憫。

自我意識,與記憶中王說的話相同。

神明垂眸陷入沉思,片刻後,說道:

“在前麵那麼多次中,蒙蒂烏斯在這個時刻早已蘇醒,而這次,你卻還是蒙蒂斯。”

那麼多次?意味著不止她一個蒙蒂斯嗎?她難道不是唯一的個體,在以往,還有許許多多的她?她痛苦地抱住頭,不敢想象身體裡還有另一個人。

“為什麼偏偏是這次,你說從前也有蒙蒂烏斯,為什麼...一定是我...”

“自我意識,這是與從前唯一不同的。”

“第三祭司的勢力已經滲透世界各地,地上早就戰火紛飛,如果她要的僅僅是靈魂來助克羅姆複蘇,把目光隻放在你身上實在是太虧,可她就是這麼做了。”

“而從前數次,她都沒有這麼做,如果隻是發現你偏離正軌,可以殺更多的人來彌補空缺,可她太反常了,隻在你身上大費周章,所以我揣測,蒙蒂斯你或許是複活克羅姆最關鍵的一步。”

算是解答了蒙蒂斯之前的疑問。

“如果...我殺了我呢...殺了蒙蒂烏斯...是不是就能結束這一切了...”她目眥儘裂,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殺了她...自己也能解脫...這一切都會結束的...

“我能殺了第三祭司,也能殺了她...”

一種不可名狀的酸澀湧上心頭,她望向身前金雕玉琢的烏勒爾塑像,緊緊抿了抿唇,沉默良久,還是殘酷地開口:

“你在和法蕾說這些的時候,我已經聽到了,不幸的是,第三祭司和克羅姆一樣,都極難被傷,她現在受到你和法蕾的限製無法進入這個世界,但也不是永遠都不行。”

“而蒙蒂烏斯...”她必須讓蒙蒂斯接受那個人,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穩定局勢。

蒙蒂斯不可能離開克羅姆的世界,在這個世界,她是很難被殺死的,如果刻意去做,蒙蒂烏斯很有可能被激出來。

“她就在你的身體裡,你們是一體的,這無法改變。”

如果蒙蒂斯死了,什麼都沒用了,世界注定被傾覆。

“你們能共存,或許就是你的自我意識在壓製她,但是,無論如何,不要讓她有機會蘇醒,這是眼下最保全的辦法。”

即使這一切對蒙蒂斯來說,都太殘忍了。

“...我該怎麼做。”

她的身體裡還住著一個人...而這個人是與自己完全對立麵的存在...這種痛好像積攢了千百萬年,早已在過往歲月中沁入四肢百骸,在這個無法死去的世界中感受不到疼痛,隻能感覺到被按在巨石下一點點磨碎的窒息與絕望。

“蒙蒂烏斯生性陰暗暴戾,尤其喜愛生死仇殺,避開它,或許還能爭取一些時間。”

或許她不會蘇醒呢?她帶有一絲希望的問。

千裡海神立刻否定了她的話。

“隻是時間問題。”

“那你之前還想要殺我,不怕她醒過來嗎?”

“如果把她困在這個世界中,起碼還有我能短暫牽製她,我不是她的對手,但我如果死了,她要破開這個結界也需要時間。”

神明深吸口氣,“說到底這種法子是賭注,不過,在此之前,能夠製衡她的隻剩下我,現在,還有你了。”

也幸虧她聽了法蕾的話,沒再和那些混蛋神明一樣一意孤行下去。

“放在以前我會覺得自己瘋了,能扼製克羅姆的,居然是它自己的一部分。”她語調很輕,不知是說給她們聽,還是在獨自喃喃。

“就像我幾百年間怎麼都沒想到的。”

“克製蒙蒂烏斯的,居然是她自己。”

毒藥和解藥放在一起,這是什麼瘋狂的安排。

下一秒,她們的談話被地麵的震動打斷了,像是有什麼巨型生物靠近。

蛇頭從前方黑暗中探出,那是兩條極其巨大的白蛇,每片鱗都有手掌那麼大,它們遊曳著身子靠近了,見著背手而立的神明,恭恭敬敬地低下頭顱。

“這是雙生蛇,我的所有物。”

四隻金黃的瞳孔死死盯著法蕾,後者正背著身悄悄抹淚,連忙轉過身後退。

可片刻後,巨蛇馴順地將頭顱湊近。

這下她們都愣住了,法蕾無措地看向神明,卻得到對方的眼神示意。

試探性地伸手撫摸上,刹那間,蛇鱗泛出的慘淡白光在接觸到法蕾的力量後,節瓦似的翻開又覆合,鱗片下的嫩肉閃著微弱的金色,她被燙到似的收回手,急忙看向千裡海神,可對方不理睬也不回應,繼續說著:

“它們本是一體,後因內戰,被強行分開。”

“如果順利,它們便歸下一任神祇所有。”她上前撫摸著蛇頭冰涼的鱗片,喃喃道。

“可...你說過不會再有新的神祇了。”

法蕾詫異道。

“是嗎,看來是我武斷了,”明明是認錯的話,可神明語氣裡帶了一絲欣慰,“世間雖需要複蘇,但生命是循環不斷的。

“何況,在我麵前,就是一位未來的新神。”

蒙蒂斯和法蕾都一楞,千裡海神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法蕾是下一位神明。

“那你...”法蕾連忙追問。

“你不是希望有新的循環嗎,就從我開始吧,由你將這份力量傳承下去。”

神明把頭發往腦後攏,端莊的身形鬆懈了幾分,如釋重負地長舒口氣:

“好了,言儘於此,我也該放手了。”

“你要走嗎?!”法蕾急切地握住神明的雙手,用力到骨節發白,她仰頭看向慈悲的神明,語氣慌亂。

“可是你走了,我...不知以後該怎麼辦。”

“我留下來也幫不了什麼,我不過是個被流放的神,早就該回歸了,”她笑道:“更何況,我沒出現前,你不是也照樣做得很好嗎?”

“其實你不是不知道怎麼辦,是在害怕,怕這一切會失敗,啊...已經不記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時也和你一般大,也這麼害怕,不知道未來該何去何從。”

“但是法蕾伊格你記著,”神明蹲下身,視線與法蕾齊平,手掌溫和地撫上人發頂,目光平和卻堅定,輕聲道:

“所有神祇,包括我們,最初都是普通人,是世界上最平凡不過的一個。”

“我拚儘全力把你帶來這裡,是為什麼呢,你想想。”

“你早就有答案了,對嗎。”

的確,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或許在很久之前,她心裡就有了回答,也許從她對潮汐神一說提出質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走上了與全族背道而馳的路。

“因為覺醒自我,你們才開始跳出這一成不變的循環,而世界也或許,會因此得到拯救吧...”

質疑循環,打破循環,創立循環。

“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她試探性開口,像是賭上了所有勇氣。

“我的力量,是你給予的嗎。”

神明並不答話,晶亮的金瞳含著笑意,望向她的眼神竟是毫不掩飾的溫柔。

“從來不是。”

“好好使用它,這是你與生俱來的力量。”

她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金沙遍布的海床波翻浪湧,不遠處的地海宮轟然倒塌,震波以宮殿為中心散開,她們眼中的彼此很快重影起來,白蛇迅速張開巨口將二人一並吞下,她們眼前一黑,立刻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