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宮 “交易,生效”(1 / 1)

姚沒留太久,她似乎還有事要做。

這個早晨終於安靜下來,休息了幾小時,精神恢複了不少。

“去地海宮吧。”

法蕾梳頭的動作一頓。

“這件事再調查下去也是毫無進展。”

她緩緩點頭,算是認同。

的確如此,線索太少,整件事陷入瓶頸,必得細細琢磨才可能有結果,可她們沒有大把時間花在上頭。

“可Infernala呢,走了一個沒事,它不能一下失去我們兩個。”

她問得好像漫不經心,梳頭的手卻在微不可察地發抖。這話讓蒙蒂斯心裡一驚,不知為何,這話有些不同的意思。

“我們不會死。”她低笑著應答,說起些其他事,“奧特拉維斯的辛柏林和阿裡曼會在這段時間裡保護Infernala。”

法蕾沉默不語。

...

“你殺了第三祭司?!”

此時她們正向北而行,自己將昨夜的夢境講述予她。

“脖子一刀,心口一刀,但是,”說到這兒,蒙蒂斯猶豫了。

“但是不像捅人,雖然的確是捅進血肉的聲音,可那個感覺...就像把刀插進一具空殼,裹著人皮的殼子,沒有阻力,過於順暢了。”

“或許是我夢裡感知錯誤,也未可知。”

“她不會這麼輕易死的,哈,要是那麼厲害,我就是克羅姆本...”

“人...”

她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自己剛剛習慣性地往旁邊一瞟,法蕾...的表情...

她的嘴巴微微張開,嘴角若有若無地勾起,整個人看起來,極度興奮,眼睛睜大,眼珠泛紅,竟透露出毫不遮掩的殺意。

這表情隻有一瞬,卻讓她頓時失語。

而在自己看過去的瞬間,她又恢複如常。

蒙蒂斯神色平常地收回目光,如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心裡卻暗自有了分猜測。

“目標是我,卻不知是要從我身上獲得什麼,她表現得非常...”斟酌著措辭,“親近?一直在引我說話,一直提到那個人。”

“至於日傑夫,和我們猜得很像,她的確知道,但是回答非常模棱兩可,沒有直接承認是她殺的,而是說,‘可以這麼認為。’下手的理由則是——嘴不嚴說了不該說的。”

“想必也就是他和我說的那些了。”

可是讓她知道那些能掀起什麼風浪呢,對於一個還深陷迷霧的人,這些碎片信息起不了半點用。而如果對方不想自己知道,除掉自己不就行了,最直截了當的方法。親自來她夢裡,口氣還跟和老朋友敘舊似的,那麼本事了得,怎麼不隔空捏死她,像殺了日傑夫那樣。

可看對方的樣子,沒有一點想和她動手的意思。

這種行為對她有什麼好處。

前麵的森林依然鬱鬱蔥蔥,北海也一派寧靜,她們穿過此處,眼前出現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她們將被毀壞的大陸屏蔽起來,從外看依然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她說血脈相連會是什麼意思,蒙蒂斯有點煩躁,自己怎麼會和這麼一個無關的人血脈相連。就算隻是夢,可她的確傷到了對方,這是否也證明她們的確有血緣關係,這才不對彼此的氣息設防。

還是說隻是為了讓她陷入迷宮中而混淆視聽的手段。

她隻記得在石崖上的幻象,卻回憶不起連貫的圖像,隻有支離破碎的片段。那人看過來的眼神,為什麼自己看出了一絲不忍,除了有一模一樣的臉,她想不通對方還有什麼理由對自己不忍。

法蕾一路沉思著,一言不發。突然說:

“至少現在,我能判斷一件事。”

“什麼?”蒙蒂斯以為是和自己說。

“...沒什麼,你會知道的,”她停下腳步,重重歎了口氣,“很快,就要知道了。”

還沒有走近,蒙蒂斯就發現,本懸在空中的漩渦居然落進了海中,很難不注意到,而漩渦本留在空中的位置,電閃雷鳴。這是從來沒有的氣象,也是法蕾所控製的嗎,她疑惑地看向那人。

“我把這個漩渦暫時關閉了,得靠你那個先撐一段時間。”法蕾回避了她眼神的追問,岔開話題,蒙蒂斯微微歎氣,也不再提。

“在海的下麵嗎?”她問。

“在海的裡麵,或者說,它就是海。是我疏漏了,我們唯獨沒有檢查海洋。”

她們飛上高空,懸停在漩渦上方,蒙蒂斯還沒有如此近距離地看過這個漩渦,如今感受著飛濺的海水打在臉上,冰涼徹骨,才驚覺它竟如此巨大,在它上空俯視,好似巨鯊的血口,直徑幾乎百米,不斷向下旋轉,高速旋轉拍擊出的海浪白沫一圈圈漾開。

□□絕無可能經受住此般力量,如果有過往的活物,會被立刻拖進水底撕碎。

之前並沒有如此凶猛,是因為法蕾嗎。她察覺了,這幾天法蕾雖然也儘心儘力地做她的本職,其實是在刻意掩飾著她的情緒。看來水下的東西並不是善茬,本該早就一探究竟,可意外發生得太突然,她們甚至來不及麵對。

“那天我在石崖上感受到很強的力量。”她說。

“啊,是我,勞煩你出手了,抱歉。”

“不,我擔心的是你,你很崩潰,我從來沒見你這麼失控。”

“哈哈,不用擔心...再怎麼說,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得償所願,蒙蒂斯凝視著她的側影,眼裡閃爍著不明的情緒。

“直接進會死無葬身之地,但隻要偏離一點,像入水的矛一樣,從漩渦的側麵斜著進去,看到的就是和海底完全不同的樣子。”

說到這兒,法蕾回頭,用拇指在蒙蒂斯眉心一點,她立刻察覺一股冰涼的、水流似的感覺流經全身。

“現在你能在水下呼吸了。”

“怎麼樣,要拉著我的手嗎。”法蕾向對方伸出手,“跳下去會有點疼。”

可蒙蒂斯沒有回應的意思。

心裡的揣測更堅定了幾分,她眉頭舒展,垂眸凝視著漆黑的海麵。這麼做的話,放到以前,這是癡人說夢,可如果是現在的自己,或許並不是毫無辦法。

法蕾與來這兒第一天的模樣並無半分差彆,Infernala的秩序可恢複一切,可是心呢,受損的心會被修複嗎。怕是不能,她很不願這麼想,可有這對感情格外敏感的本事,她能清晰察覺到——

法蕾報著有去無回的心,她沒打算活著回來。

這下麵究竟是什麼。

自己不希望如此,如果法蕾願意,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可她愛這個世界,造福了那麼多生命。居然在決定去死前試探——如果她死了,Infernala還有蒙蒂斯,還能存續。

法蕾該是自由的,她不該任何事物束縛。其實於公於私,她都沒有理由挽留。但說得私心一些,她不希望這就是法蕾的結局。

“法蕾大人,我們做個交易。”

什麼,對方側過身,眼眸裡一平如水,這人叫她大人,怕是沒好事。

“你先答應。”蒙蒂斯嬉皮笑臉地催。

哪兒有不開條件先讓對方應允的,法蕾挑眉,疑惑地細琢磨了幾秒,她不知道蒙蒂斯在想什麼,這時候開什麼玩笑,但還是順從地點頭。

“好,你說吧。”她說。

蒙蒂斯立刻收回嬉笑的表情,語速放緩,一字一句道:

“事成之後,如果你平安回來...”

“我可以讓你回到人間。”

什麼。

法蕾頓時神色一緊,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凝視著蒙蒂斯,好像對方嘴裡說的話她一字不懂。

“你想救他們,就得直接鏟除禍根,還有什麼是比潮汐神本人更有說服力的。”

“漩渦雖然都是單向開口隻進不出,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強行逆轉。你現在痛苦的,其實是無法親自報仇,是嗎?”

法蕾怔怔地聽著,表情卻從驚訝錯愕變成憤怒,清俊的臉陰沉可怖,她一把揪住人衣領,聲色俱厲地嗬斥。

“你瘋掉了!你是有什麼辦法,是有多通天的本事,你想犧牲什麼!用你的命來換嗎?”

她沒有否定蒙蒂斯的後半句。

哇哇哇,她居然讓潮汐神大人生氣了,蒙蒂斯不適時地想。

她太大力了,指甲已經快刺破布料掐進她自己手心。儘管知道不該對蒙蒂斯如此,可她控製不得,不知是自己的私心被戳穿的羞惱還是對蒙蒂斯不顧及自己生命的震怒。

她怎麼能...

“可你答應了。”法蕾比她還高半個頭,此時貼得極近,她仰起下巴挑眉注視對方,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法蕾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這讓她不得不慶幸自己已經哄騙了對方答應。

“交易,生效。”她彎起嘴角,語調有些許得意。

“你...”法蕾的氣簡直沒處發,她心如亂麻,無力地鬆開蒙蒂斯。她沒想過對方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而自己卻...可是就算自己不那麼做,這一切都遲早會來...她不想看到那天...

蒙蒂斯倒是高興的,她的確阻止了悲劇的發生。

“...你能做到?”她的聲音細如蚊吟,下方海浪滔天,蒙蒂斯仍然清晰聽見了。

“能,應該不會要了我命的,畢竟我也惜命。”蒙蒂斯昂頭,爽朗地答道。

“而且,彆小看自己啊,我們可是創世神。”

“去了人間,取代假的潮汐神,你的家鄉也能得到保護,並且,有你在那個世界,我們也能更好地製衡第三祭司。”蒙蒂斯細細說道,她明白法蕾的心思。

法蕾既已“大仇得報”,她的執念已消除。可她那天所說,“如果真是她,我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和她算賬”,又是什麼意思。

僅僅是日傑夫的話,她不會有如此的神情。她那時看向窗外的眼神,絕不僅僅有狠厲,更是有滔天的憤怒與恨意。想必有更加殘酷的真相存在。

法蕾緘默不言,半晌,背過身去,手背胡亂地抹了兩下臉頰,深吸幾口氣,聲線發顫地開口。

“蒙蒂斯...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她的淚無聲流下,“可是你早已身在其中,或許比你想的,要更早...”

果然嗎,她還有更大的仇恨,可苦於這個世界的限製,無法報仇,而她想要放棄生命,想必是她在心裡自我爭鬥了許久才有的決定,與其這麼活在每天的怨懟不甘中,死亡或許是解脫。

可如果突破漩渦,她們就能逆轉局麵。

至於她說的身在其中,蒙蒂斯早已不在乎,她現在真正是困在迷霧裡,那麼哪怕霧再濃一點,讓她窒息而死,也無所謂,反正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撥雲見日的機會。

既然都到這一步了,也沒什麼可退的。

想到這裡,她向前一步,握住法蕾的手,展顏一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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