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日傑夫死了。
她們得知此事時,剛剛回到神殿,勉強收拾好狼狽的自己。
赫斐拉神殿亂成一團,管事著急忙慌地在寢殿裡找到蒙蒂斯,她都沒來得及披上外袍,急忙披上衣服趕去,法蕾也剛剛到場,臉上血剛擦乾淨,看到她,彼此都苦笑。
屍體是神殿每日輪班的管事發現的,他敲門沒人應,推開一看,人已經死透了。死亡對於這兒的人們來說不算新鮮事,畢竟是人生必經一環了。但死在Infernala這種永生之地,驚天巨聞。
她看向屍體,眉頭不禁皺起。好在沒人碰過,屍體還維持著最原始的樣子。隻是...這個姿勢腰部非常扭曲,常人完全無法維持平衡,因為屍僵,他居然沒有倒在地上,下半邊身子跪地上,上半身懸空,看著像是坐著椅子滑到了地上。七竅都冒黑血,麵色呈現青灰色,眼球凸起,眼眶脹得快裂開,嘴巴卻緊閉著。像是一個人睡著後被捂著嘴活活嚇死。
他讓蒙蒂斯想起以前誤食毒草死亡的同伴。羊總能分辨野外有毒的植物。
可也隻是像,至於是不是,她不好斷言。
她蹲下來翻開他的衣領,有淤青,是掙紮的痕跡,除了七竅流的血,身上沒有一條創口。下手的人沒有用工具?
高明——Infernala每個持有武器的人都記錄在案,每柄武器創造的傷口皆不相同。避開這點,讓她們無從查起。
清楚這裡的規矩,還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蒙蒂斯轉頭向法蕾凝重地閉了下眼,對方心領神會,讓圍觀的人離開。
“你真沒事嗎?”蒙蒂斯問,她不想太勉強對方。
“就知道不會那麼順利的。”法蕾無奈歎氣。
蒙蒂斯小心把屍體放倒翻過來查看,剛將其外衣解開。
“等等。”法蕾眼尖,指著屍體背麵露出的一塊黑色,示意她看。
“掌印。”
蒙蒂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手掌紋路清晰可見。令人毛骨悚然,這手竟長了六根手指,都是一樣的長度,整個圖案,像隻巨蛛的剖麵。用手一摸,那黑色居然是粉狀物,撲簌簌往下掉。幸虧法蕾發現得快,它馬上就要被外衣蹭掉了。
蒙蒂斯皺著眉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已經算很長,而這個掌印竟然比自己的手大了兩圈,手指部分長出好大一截。
“這麼大的手掌,得是什麼人。”不,已經不能算是人的範疇,這麼大的手,那這個生物的身高...
她們錯愕地對視一眼,眼裡都是出奇的驚訝。
法蕾盯著那個掌印出神,片刻後猛地抬頭,蒙蒂斯很少看見法蕾如此情緒外露,怎麼了,她問。對方沒立刻答話,瞳孔顫動著,聲音發抖。
“我隻見過一個人有這種手。”她說。
誰,蒙蒂斯問。
“第三祭司。”
她愣住——這是兩個完全無關的人。
“我一直沒有和你說太細節的事情,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法蕾說。
“她是天生異象,兩隻手都長有六根手指,還都是一齊的長度,很怪異。”
“我那時小,又喜歡和她待在一起,早都習慣她的手了,一點不害怕。”
“聽阿婆說,她來的那天,島上所有的鳥都飛走,連潮水都退了。”阿婆就是我媽媽的媽媽,她停下來給蒙蒂斯解釋。
“她不是你們島上的人?”
“不是原住民,據說是逃亡來的,誰記得呢,很久前的事了。她這手放在旁人,肯定會被當成怪胎殺掉,可她天賦異稟,能和所有動物交流,我是說,所有動物,包括海裡的,而且無師自通地認識所有巫術植物,她能通靈,能傳達神的旨意,讓族裡人在淡季還能滿載而歸。”
“族裡就這樣把她留了下來,後來順水推舟擁她成了祭司。”
神的旨意...蒙蒂斯嫌惡。
“在我出生前她就已經做了十幾年的祭司。她本來的名字已經沒人記得了,大家都叫她第三祭司。”
“我剛剛很武斷地覺得她就是凶手,但是,有疑點。”良久,她再次開口。
“一是,這裡是Infernala,你我比誰都清楚這是個什麼世界。”
“二是,你說日傑夫像是中毒。”
“是。”
“我們假設她在這個世界,矛盾的點是,沒有人見過第三祭司用毒。”
“她似乎,並不會。”
兩人對坐無言。
蹊蹺,偏偏這種時候,偏偏是日傑夫,偏偏這人和自己有逃不掉的關係,可自己和這素未謀麵的第三祭司,卻毫無關係。
“等等,或許,並不是毫無關係。”到這裡的第一天,遇見法蕾的那天,她就明白此處的秩序,而這些話,就是第三祭司告訴她的。對了...法蕾聞言,大腦飛速運轉,挖出那天的記憶,第三祭司在祭祀前說的那些模棱兩可的話;
“沒有傷痛,沒有疾病的地方...”她喃喃道,猛地抬頭,“不就是Infernala!”
“你們的祭司,一個外鄉人居然知道克羅姆的盤踞地,她是凱爾特人?”得到法蕾的否定,第三祭司沒有說起過,一些特征也並不符合,她回答。
“凱爾特人是紅發偏多,她是金發,說的語言也不是。”
金發?蒙蒂斯突然覺得熟悉。
不是凱爾特人,卻知道克羅姆,難道這裡在他們一族看來是福地洞天?不是沒可能,每個人對死後世界的認知都不一樣,這裡的居民也有整體叫喊著自己來天上享福,也有堅定自己下地獄的,她瞥了一眼屍體,憂愁地掐著眉心。
為何要將日傑夫殺掉,完全沒有理由啊。
等等,難道...蒙蒂斯瞳孔緊縮,難道是日傑夫和她說的那些...
暗自躊躇,把她的猜想告知法蕾,連帶著那天的談話內容,本來是要等著去了地海宮再說,現在她全數告知。
...
法蕾靜靜坐了很久,像一尊空氣塑化的雕像。
“你彆想多,或許隻是巧合,”她語速很慢,卻字字分明。
“如果真是她,我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和她算賬。”
“我們都在,沒人能傷到他們。”雕像看向窗外,眼裡難得帶了狠厲。
每日的記檔資料她都會看,近日新增的人口裡,並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她果真不在Infernala?
前所未有的緊張突然包裹了她,是多強的力量,能穿越最外層的屏障,繞過她和蒙蒂斯,兩位創世神的神識,在她們眼皮子底下殺人。費這麼大勁隻是為了殺一個人,是何目的。
這絕不是她熟悉的第三祭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