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禍 “它長角了!”……(1 / 1)

他們給蒙蒂斯做了檢查,發現她已經快發育成熟——意味著到了長出四角的時候。可蒙蒂斯一直沒動靜,她連第三隻角都沒長。

她被轉移到了單獨的圈中。

日耳曼人堅信她能和母親一樣成功化形,遂重點看管——即使蒙蒂斯隻有兩角。她一直討厭和羊群共用水槽,現在有了自己的草堆和窩棚,她卻高興不起來,表現得形同癡呆,每天都趴著不動,要麼就是在水槽邊木愣地往肚子裡灌水。

到後來走兩步都像個裝滿水的羊皮袋,一晃就是咚咚的水聲。

她也試過與不遠處另一個圈裡的羊群們說話,很慌亂地告訴它們主人似乎乾著什麼可怕事情,得不到一點回應,甚至得到了不要違背主人意願的回懟。

他們都在恪儘職守乖巧安分地做一隻本分的羊。

她突然反應過來。好像本來種族裡能說話的就不多,被陸續帶走後,現在更聽不到誰接她話了。

快一個月了,那隻老羊死了,母親也走了,就剩她一個會思考的了嗎,蒙蒂斯自覺沒趣,回草堆裡窩著了。以前是自己沒注意到,沒準這群羊大部分都是笨蛋。嘁,費腦子。

如此又過了一月,黃頭發們嘴裡出現了個新的名字,是一座叫塔北特的島嶼,有不少人遷移至那。

他們一天要來看四五趟,在圍欄外情緒昂揚地說著他們的偉大夢想,他們似乎把蒙蒂斯當了自己人,一點不掩飾野心地,捶胸頓足地催蒙蒂斯的第三隻角。那股狠勁,恨不得要伸到她腦袋裡去硬把它拽出來。

而她慢慢明白,他們正是在侵略,可她不明白,一隻弱得要死的羊能做什麼用。從那往後的日子,一直陰雨綿綿。

再怎麼徒勞折騰,第三隻角就是沒有動靜。

如果他們的確在侵略,明明不久前剛有過一次,如果以前也是乾這種行當的話,加上先前各島的資源,帶來的財富足夠他們揮霍一生了,即使這樣,他們仍然急不可耐地想要掠奪未到手的財寶。

欲望真是可怕,蒙蒂斯很清楚他們的欲望,即使她沒有意識到,作為一隻羊,她不該這麼清楚。

就這樣好了,反正自己是兩角,這麼等死也不是不行。

她合上眼。

大約是十幾天後的某日。

又是一個陰雨天,格外的冷,蒙蒂斯從窩棚裡醒來,昏昏沉沉,額頭某處鈍痛得厲害,像是誰拿著把錘子在腦殼裡敲敲敲。她甩甩頭不甚在意,抖抖身上的草,起身去水槽。

近期他們來查看的次數愈發頻繁,想來是快要到時間了。可就算自己不長,他們也沒辦法,圈裡來了新一批的兩角羊,可送“貨”的人神情陰晦,似乎不對它們抱什麼希望。

所以,他們整支係族的眼睛,都盯在蒙蒂斯身上。

步子越走越慢,實在是不對勁,她站著定住了,頭皮裡的異物感明顯地讓她無法忽視,與平日的頭疼不太一樣,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一種極不好的預感席卷全身。

不...不要...她踉蹌著穩住發抖的身子,驚慌無措地找到根柱子,把頭抵上去。

好疼,而疼的那處,有一塊硬物。

渾身的血都涼下來。她湊近水窪,渾濁的泥水倒映著她打擺子的身軀。頭上茂密的黑毛已經被雨水淋成一綹一綹,鋼針似的戳出來。這一堆鋼針中,一塊小小的錐狀物冒出黑色的尖。

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第三隻角。

她太明白長出三角意味著什麼——自己很快就要和母親一樣被帶出海。她不敢去想,不知所措,怕得發抖。

還沒有全部長出來,把它磨掉...把它磨掉就好了...內心有個聲音在說。

對,磨掉...她環顧四周,看到圈裡的巨石,看到了巨大希望似的衝過去。撞牆自儘般決絕,不幸的是勁用歪了,腦門狠狠撞上石頭,額頭立刻豁開條大口子,鮮血流下來。頭骨裂開一樣疼,眼前一陣黑。她沒工夫去管,忍痛抬頭找對了位置一點一點蹭。

磨掉...這是心裡唯一的想法。

可她沒成功。

“阿蘇坦!快讓阿蘇坦來!”蒙蒂斯在雨裡折騰的動靜比平日大得多,監視的人提前來查看,隨即驚喜萬分地呼喊著祭司。

“它長角了!”

周圍很快圍了很多人,嘴咧到耳朵眼。他們站在圈外對她指指點點。說的什麼她聽不清,額頭的血流進眼睛,野怪們明晃晃的欲望——黃金,土地,在蒙蒂斯一片紅的世界裡孤魂野鬼般地到處飄,張牙舞爪地道著謝——感謝蒙蒂斯即將讓這些事成為現實。他們似乎一點不怕她把角磨掉,好像不過是徒勞掙紮,他們隻需要看戲似的等蒙蒂斯自己放棄。

頭越來越沉,好幾天沒吃過一口草料,受驚過度加上失血,她身子一歪,無聲無息倒在雨水裡。孤魂野鬼的笑聲慢慢遠去。

...

不知過了多久,她悠悠轉醒,花了幾分鐘才找回自己的知覺。額頭上有辛辣的藥味,看樣子傷口被塗了止血的藥。

這是...哪兒...

眼睛被蒙上了,四肢也被捆上。她試著挪動身體,聽到木板嘎吱作響,周圍有隱隱的海浪聲。蒙蒂斯立刻明白過來——自己已經在出海的船上了。

“醒了。”

“給它灌。”

大腦還沒來得及處理這兩句話,嘴被蠻橫地掰開,腥辣的液體被灌進來。她拚死掙紮,頭頂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氣彌漫。

“按住它!”那人壓不住她,跪著卡住她腹部,還是按不下,急忙喚周圍的人上來。“這羊力氣怎麼這麼大!”

她不能動了。下巴被人掰著無法合上。那液體被直接倒進喉管,冰涼的,黏糊糊地掛在喉壁上立刻返上來極濃鬱的腥甜味,她連連作嘔。

這東西下肚後立刻在身體裡燒起來,她渾身發燙,像吞了火油,眼皮似有千斤重,身體也千斤重,砸在甲板上半昏死過去。

“來不及給你走儀式了,可憐的小東西,”迷迷糊糊的,有人拍著她的頭說。

“希望你不會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