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梨花也正抬眼看著王爺,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凝滯,馬車內逐漸升溫,連一向畏寒的孟淮此刻也不覺寒冷。
一去大半日,回到府裡時天色已暗淡,梨花剛進到正殿,便見王聞指使著侍衛抱著一盆花,罩著布匹,沒能看清到底是什麼花。
她盯著那盆花好奇極了,待王聞將它放在孟淮旁邊的桌上,拿開罩著的布匹,才看真切,原來是水仙花。
梨花欣喜的望著那花盆,仔細數過,上麵還有三個小的花骨朵,“原來是水仙花,真漂亮!”
孟淮也看了兩眼,可依舊手裡的茶更重要,“你喜歡就好,薑側妃給你的賠禮。”今日作為被邀人,梨花竟受此大辱,薑側妃賠禮道歉理所應當,孟淮如此想到。
可梨花誠惶誠恐,“怎能勞駕側妃娘娘給奴婢賠禮,豈不是奴婢沒眼色了。”她雖是喜歡,可著實也令人犯難,“這可如何才能養活?”她抬頭往外看去,寒風瑟瑟,這溫室裡出的花骨朵的存活條件得多麼艱難呀。
孟淮的雙手往火盆的方向伸了伸,片刻後又烤起了另一麵。“王聞去庫房找找大的琉璃罐子。”
梨花哪裡知道那是何物,她見著水仙花倒是想起了血蓮花,假裝不經意提起,“今日賞花宴時倒是聽安順郡主說起過血蓮花,說是與這水仙花相似,王爺您看相似嗎?”
孟淮聽見‘血蓮花’也是一愣,但是很快便恢複神智,他逐漸警覺,凝珠對此物竟然關心起來,這是為何?他又看了看桌上這株水仙花,“隻有顏色相似,瓣白芯黃。”
梨花努力回憶著今日宴會之言,“瓣白芯黃?安順郡主卻說花芯似血般紅,看來這傳言之物傳著傳著倒是出了岔子。”
可孟淮沒再接話,血蓮花還在雪地時確實是瓣白芯黃,可當摘下來後隨著存放的時間花芯越來越紅,變色時間大概能維持五年,而花芯越紅藥用價值越大。
“王爺,找到了,隻是……”王聞抱著個晶瑩的罐子進來,隻是一看大小,水仙花怕是放不進去。
孟淮默然,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書房的燈籠罩子取來。”
“是。”王聞即刻去辦。
梨花卻對這如此大的罐子好奇了起來,它不似陶瓷罐子,有一種朦朧的美感。
不得不承認,孟淮真是智慧過人,沒一會兒功夫,便將水仙花連盆帶花放進了燈籠罩子裡,還用臨帖給製了一個蓋子,嚴絲合縫,隻於底部有小小的通風口,“凝珠,放在房內好好照看。”想這水仙花應該是能熬過冬天的。
梨花欣喜萬分,將水仙花搬到了書房的書架上,“王爺,奴婢去催催膳房上晚膳。”說完便興高采烈一蹦一跳出去了。
王聞也是警覺萬分,關了房門,“王爺,剛凝珠姑娘問血蓮花之事……需要加大人手監視著她嗎?”
“不用,無論她是有意還是無意探查,血蓮花不在王府,無濟於事。”孟淮抿了一口茶。
而本應去膳房傳膳的梨花卻折返,她本想問問王爺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居然讓她聽見了此等重要信息,血蓮花既然不在王府,那就是在紫宸宮了,看來她得想辦法去宮裡當差。
晚膳之時,梨花在一旁布菜,她站在孟淮的左側,離那火盆隻有一步之遙,實在是熱得慌,猶豫了片刻,她換到了孟淮另一側去布菜,而孟淮依舊低頭吃著碗裡的食物,竟當作沒有看見。
王聞、王伍卻是吃驚不已,王伍衝動想說此事,卻被王聞拉住,想說的話都憋了回去。王爺對凝珠姑娘真是越來越縱容了,也不知等身份揭曉那刻,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兩人愁雲密布。
傍晚,梨花回到房間,等蕊珠睡著後,她悄悄清點著這段時間所獲,掂量了滿滿的錢袋,少說也有八十兩銀子,另外還有一塊玉佩和金牌,她將玉佩拿到手上把玩了一番,這兩樣物件等下次去賭坊時換成銀票最是恰當,這樣自己的盤纏也就足夠,她心滿意足的偷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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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日,梨花被支使去了膳房,書房裡,王伍把守著門,王聞將手裡的紙條鋪平遞給了孟淮,“王爺,煙閣最近有大消息!”
‘天氣驟變,霹靂即逝;利刃未出,波譎雲詭。’
孟淮看後臉色深沉,順手將紙條扔進了火盆。“真是有意思,煙閣的霹靂,高手榜第二,說沒就沒了,還不知道是誰乾的!”
王聞當然知道王爺不是如世人所見那樣頑劣不堪,他隻是不喜參與國事與政事,可如今連王爺都嚴肅起來,看來此事不在掌握範圍內。
“屬下馬上加派人手去查霹靂的死因。”王聞正欲退出房間。
“慢著!”孟淮叫住了他,“把薑獻給我找來。”
“凝珠姑娘,您看今日的年糕是否合王爺的口味?”李大廚對凝珠的奉承已駕輕就熟,信手拈來。
梨花也不似往常那般拘謹,嘴裡正塞了滿口的炸年糕,“王爺胃口本就不好,單食年糕的話容易積食,不如將年糕用油炸一遍,這樣吃起來也更香,吃起來豈不是更有胃口?”
這李大廚在梨花的多番調教之下,早沒了自己的主見,炸年糕這等油炸之物豈不是更讓人沒有食欲,可他依然照做,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您稍坐一會兒,馬上就好。”梨花來到桃木椅子上坐下,便立刻有小廝端上了清香的茶。
梨花已不用了解所喝的茶是什麼茶了,總之不可能是次品,看來這王府膳房總管油水挺多的。
果然,第一盤炸好的年糕,上麵淋上了蜂蜜,已呈現在梨花旁的桌上,她也不客氣,拿起筷子便品嘗起來。
她慢慢在嘴裡咀嚼一番,“嗯……”她陶醉在了炸年糕的味道裡,“怎麼還有桂花香,不錯不錯!”
李大廚立馬遞上茶,“凝珠姑娘不愧是王爺的女使,這點巧思也沒能逃過您的法眼,年糕在製成過程中加了些乾桂花,經過油炸之後將它的香味激發了。”
經過她的一番磨蹭,油炸年糕終於上了孟淮的桌。
孟淮正夾起,還未放入嘴裡,薑獻人未到聲先到,“你找我來做什麼?”
他隻得將筷子放下,邀薑獻一同品嘗。
薑獻也不是客氣的主,筷子都未使用,將衣袖往上扯了扯,便直接上手抓了年糕放入嘴裡。
他先是抓起油炸年糕,還未來得及吞咽,蒸年糕也入了他的嘴,不得空。
經過接二連三個的品嘗,他終於吃出了點味兒,“這油炸年糕這不錯,外皮酥脆,內裡軟軟糯糯。”不一會兒功夫,兩盤年糕已消滅大半。
孟淮每樣品嘗了一個便放下了筷子,對於他來說,年糕不是好消化之物,不敢多食,他端起了茶杯,眼看著薑獻在他麵前風卷殘雲,“不夠膳房還有。”
薑獻嘴裡包得滿滿,搖了搖頭。他的手指敲打了桌麵,指了指茶杯,梨花漸漸熟悉孟淮的習慣,一下就看懂了他的意思,也給他倒上了一杯茶。
“孟淮,我跟你換府上的廚子怎麼樣?”薑獻的眼裡充滿了狡黠。
可他的話讓一旁的梨花緊張起來,她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隻敢偷偷地瞪著薑獻。李大廚近日做的糕點尤其對她的胃口,連帶著孟淮也吃了好些,憑什麼給他,自己府上沒有廚子嗎?梨花忿忿地想著。
好在孟淮沒理他,“那日抓的人可審出了什麼?”
薑獻好似泄氣的皮球般,“什麼也沒審出來,那夥人眼見九祀節到了,便想來棲遲城倒賣貨物,正巧那日見集市有新的布匹,就屯了些賣,沒有去市舶司備案。”
梨花可記得之前所言抓的是玄武王城的人,這下可以放心了,不是師兄一行人。她抬頭望向窗外,青龍王城的風總是很大,隨著風勁兒將寒意吹入肌膚裡。可惆悵之感突然襲上心頭,來此地已快足月,可師兄和姐姐怎還未來尋自己,梨花的擔憂不免又多了起來。
孟淮神情嚴肅,“凝珠,你先去看看午時吃什麼。”
正在愣神的梨花聽見了‘凝珠’二字,一下回了神,“是。”行禮後她便退出了房間。
王伍盯著梨花離開視線後,反關上了門,他則在門口把守。
回廊上,梨花從剛才的反應遲鈍裡像漸漸察覺到不對勁,這會兒還早,孟淮從不會這麼早讓她去膳房看吃食的,她停下了腳步。
看來是故意將自己支開,可又是什麼秘密她不能聽呢?
她偷偷摸摸地原路返回,轉角處窺伺到王伍守在門口,此路已堵死。當機立斷,她又圍著主殿逆行了半圈,成功甩開侍衛。可她抬頭看了看主殿的屋簷,竟比那牆角還高,遂放棄了上屋頂的想法。
隻能用最笨的方法了,她輕輕將主殿後方的窗戶撬開,慶幸沒有發出大的聲響。可也聽不太真切裡屋的對話。
她的穿著本就單薄,此刻躬身在屋簷角,兩邊的風都往這個角落灌,她被凍得直哆嗦,也隻能咬牙忍著。
“什麼?……死了……”屋裡的聲音斷斷續續,梨花也隻能聽見幾個詞。
孟淮異常冷靜,“是的,霹靂死了。”他不是為了通知薑獻,而是有要事要問,“煙閣裡有一位神醫,是不是霹靂?”
這話倒是讓薑獻有點摸不著頭腦,“神醫?能比我青龍王城薑家還厲害?”他不明白孟淮想確認神醫的目的,“難道你想請他醫治你的不舉?”
此話一出,孟淮的臉都綠了,正欲發作,薑獻似想到了什麼,“我聽我父親說過,你當初突然昏迷應是醫術高明之人或用毒高手所為,整個勾陳國國境內應是有這類人存在的。”
孟淮的神色依舊不好,薑獻突然又咋呼了起來,“所以如果霹靂是那個神醫的話,那你豈不是沒得救了?這天殺的煙閣……”他的呼天搶地來得突然,孟淮與王聞也很是無措。孟淮掏了掏耳朵,好讓自己清靜一點。
“霹靂?……神醫……煙閣……”梨花這次倒是要感謝薑獻的咋咋呼呼,不然一個字也聽不見,可這些怎麼聯係起來呢?神醫說的是二師兄還是二師叔?
結合剛才所聽到的,難道出了什麼事?煙閣將人醫死了?她聽得糊裡糊塗,但可以肯定的是煙閣肯定出事了,不行,她得想辦法去賭坊問清楚。
而裡麵也商量出了對策,“讓秦月卿給煙閣的掌櫃下毒,看是否能獲救。”
薑獻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屬實不明白了,“為什麼是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