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1 / 1)

論月 青涯間 4774 字 4個月前

“聖上下旨鼓勵商貿,何時增過鋪稅,你們這是要同陛下作對嗎!”魏遠洲這句話說的頗有威嚴,三人聽到‘陛下二字’,終於清醒了些。

為首的跛腳士兵儘量穩住身形,醉醺醺的喊道:“你又是誰,不好好吃你的飯跑來管閒事,軍爺的事,是你能管的嗎!”

魏遠洲不與他們廢話,衝上前去一手擒住高個士兵,一腳踩在跛腳士兵背上,頓時製服住了兩個人。

他順勢抽出為首高個士兵的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厲色道:“身為守城校尉,當值期間飲酒作樂、私自征收租稅、以職壓人欺壓百姓,你自己算算,按軍法該死幾回!”

矮個士兵才想起來要上前幫忙,沒走兩步便被程澈彈出的石子擊中穴位動彈不得,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吃屎。

程澈從腰間拿出了一塊牌子,用手擋了大半,叫人隻能看出令牌的銅色。魏遠洲看到後立即心領神會,對三名士兵喝斥道:“大膽,還不跪下!連這塊令牌都不認得了嗎!”

三個士兵經過剛才一事才醒了大半酒,眼前之人聲音不慎熟悉,又蒙著麵,幾人一時思考不清愣在原地。

這蒙麵布條是方才程澈讓魏遠洲不要衝動時從他衣服上撕下,覆在二人麵上的。

魏遠洲又用了些力,那跛腳士兵疼的叫了出來。他橫眉厲聲道:“宋晁就是如此教你們做事的嗎!”

這三人本就被魏遠洲的氣勢鎮住,聽到上頭人的名字像是被潑了桶冰水,酒頓時散了個乾淨。高個士兵和跛腳士兵渾身止不住的發抖,那矮個士兵身子雖動彈不得,眼中卻滿是恐懼。

高個士兵被長刀逼的後仰,顫顫巍巍的開口:“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還請大人饒命。”跛腳士兵緊接著道:“大人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那矮個士兵嘴裡也發出嗚嗚的聲響。

“我們現在就將多收的租還給老板。”高個士兵不敢動彈,小心從口袋裡拿出兩張銀票,那跛腳士兵也胡亂將口袋倒過來,拿出全部銀錢。

見魏遠洲不語那跛腳士兵又趕緊連滾帶爬到矮個士兵身前胡亂扯著他的衣服,將領口都扯爛了才算出幾個銅板,隨後踉蹌起身將銀票連帶銅板一起恭敬的放在了魏遠洲的手上。

跛腳士兵方才見識過了,知自己是魏遠洲的對手立馬就慫了。他保持手心朝上的姿勢跪在魏遠洲腳下哀求道:“我,我們身上就這些了,還請大人行行好。”

“還不快去領罰!”魏遠洲收了刀,如同踢垃圾一般將高個士兵踢到一邊。

“多,多謝大人。”高個士兵和跛腳士兵腿軟的站不起來,連滾帶爬的逃走了。隻留矮個士兵一人還趴在原地發出驚恐的嗚咽。

程澈將老板從地上扶起,與魏遠洲一起將那些士兵的銀錢與自己帶的銀錢全數放在包子鋪老板手中。

“這太貴重了,二位對我已是大恩,這我不能要。”老板連連推辭,還要將他們的包子錢一並免去。

魏遠洲笑嗬嗬的摸了摸頭道:“你家包子很好吃,店可要一直開著,我下次還來。”

包子鋪老板說什麼也不肯就此與他們彆過,非要給他們謝禮。

程澈拿起幾枚銅板,在包子鋪老板眼前晃了晃,“這就當做是謝禮了。”二人隨即轉身向人潮走去。

身後包子鋪老板還想說些什麼,二人已轉身向人群走去。魏遠洲並未回頭,他朝身後招了招手,“做好事不留名……”

那矮個士兵還留在原地,百姓常被他們欺負,如今雖不敢上前,卻也在遠一些的地方為程澈和魏遠洲拍手叫好。

程澈小幅度側首打趣道:“難為我們小少爺,整日閉門思過還對朝政如此上心。”

“還好早上偷看了我爹的奏折。先不說這個了,小爺我方才懲奸除惡,是不是特彆帥。”魏遠洲激動的幾乎手舞足蹈。

程澈連忙壓低聲音提醒他,“還沒走遠呢,保持形象。”

魏遠洲乾咳兩聲掩飾尷尬,隨後調整儀態,挺直脊背,一本正經的向前走去。他疑惑道:“你怎麼還隨身帶著令牌啊?”

“就是塊木牌,我自己刻著玩的,才上了一小半顏色,那些人喝醉了本就神誌不清,我拿在手裡又隔了一段距離必是看不清的。他們心裡有鬼,你又能說的上來他們長官的名字,加上心裡慌亂,哪還有心思想令牌的事。”

魏遠洲崇拜道:“你好聰明啊。”

程澈翻了他一眼,“彆貧了。”

程澈抬頭一,天已經全黑了,他們都要各自回府,今日,怕是去不了香影樓了。程澈有些惋惜的看著他,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和她兜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到頭來最想做的事卻沒做成。

他們方才走的是回去的方向,魏遠洲回頭望香影樓,隻能看到一角掛著紅燈籠的屋簷。

為了救人放棄難得一遇去玩的機會,他雖貪玩卻也有。

程澈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真性情、重情義的朋友,比上一世同那些老頑固或是狡詐的狐狸打交道自在多了。

“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魏遠洲催促道。

“先送我回去,你還有事?”程澈疑惑道。

“我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快走吧。”魏遠洲邊說推著程澈往前走。

程澈道:“改日我再去救你,和你一起去香影樓。”

“魏遠洲有些敷衍道:“那可太好了,你記得常來,他老人家一見到你就眉開眼笑。”

這可太不像他了,有鬼,一定有鬼,程澈心想。他一定是又打著什麼算盤呢。

果不其然,魏遠洲前腳才送程澈回府,後腳就朝著與魏府相反的方向去了。

幕之下,在魏遠洲所不知道的地方,在他身後的拐角處冒出了兩顆一高一低,被黑色鬥篷遮住的頭。

“小姐,我們要跟上去嗎?”青柳輕聲問道。

“跟上去,我倒要看看他要甩下我一個人去做什麼。”

青柳有些猶豫,“可是小姐,都這麼晚了……”

“有你和我一起,怕什麼。”程澈與青柳都自小習武,自保完全足夠。

程澈拉著在原地猶豫不決的青柳徑直往前走,“我們去去就回,哥哥不會發現的。”

程澈跟在魏遠洲身後走了好幾條街,又拐了好幾個巷子,路越來越偏,他卻沒有一點要停下的意思。她正納悶,魏遠洲忽然轉過身,程澈嚇了一跳,拉著青柳連忙躲進一旁的死胡同裡,差點被他發現。

這胡同燈火稀鬆,隻有一個紅紙燈籠孤零零的掛在簷上。起風時輕飄飄的燈籠隨風飄蕩,發出‘嘎吱’聲,夜幕寂靜,四周安靜顯得有些詭異。

程澈對青柳道:“這地方小,躲兩個人太明顯了,你自己找個地方等我。”

青柳觀察四周,指了指離程澈不遠處的拐角,“我在那裡等小姐。”

二人說話的功夫,魏遠洲已半個身子跨出了戲班子後台,好在裡麵有人叫住了他,讓他並未回頭朝這邊看。

程澈的目光鎖定在了一旁停著的馬車上。這說是馬車,馬卻不見蹤影,隻留下一個車廂停在原地,落了許多灰。又停在這樣偏僻的地方,想必是沒有人的。

左右看去也沒有更好的藏身之處,程澈跳上轎子,將窗簾掀起一角,從縫隙中觀察胡同內的情況。

“啊!有鬼!”

“救命!”

不一會兒胡同內就傳出慘叫,以及淩亂急促的腳步聲。

方才欺壓弱小,被魏遠洲教訓的那三個士兵踉蹌進入了程澈的視線。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顯然,他們做了太多虧心事。

那跛腳士兵本就走的不太穩當,又被胡同裡的雜物絆住了腳,半臉蹭在地上,破了皮。他被嚇得渾身發著抖,瞳孔緊縮,站不起身索性雙腿張開箕坐在地,雙手撐著身體不斷向後放的死胡同裡挪。

他滿眼驚懼,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連連搖頭,“不,不是我,我沒有殺你……”

忽然,漆黑夜空中閃過一襲白影,不斷像他們靠近。見到那抹白影長發覆麵,站在自己麵前,跛腳士兵當場就兩眼一閉後腦勺朝地,‘咚’的一聲過後昏死了過去。

白影緊接著調轉方向朝矮個士兵走去。那矮個士兵雙眼緊閉,彆過臉對著牆,雙手死死扣住牆縫,嚇得魂飛魄散。他靠著牆的軀體不斷下滑,最後他索性麵壁,雙膝跪在地上。

剛才為首鬨事的高個士兵也沒好到哪去,雙腿止不住的打顫,腰間佩刀與配飾相撞,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此處寂靜,發出的聲響格外清晰。

程澈心中嘀咕,剛還說身上這些都在這了,現在又掛上玉佩了。

高個士兵腦子稍微清醒些還知道要逃跑,不過腳卻是不怎麼聽使喚,半步都挪不動。

那抹白影又閃了一下,堵住了他的去路。

程澈這時才看清那白影,那身白衣不算乾淨,上麵滿是血痕。

高個士兵強撐著哆嗦開口,“你是誰……”

白影開口,聲音沙啞至極,“玉佩……還我玉佩……”

高個士兵聽此眼中恐懼更勝,連忙扯下腰間玉佩朝他扔了過去,褲子扯爛了也渾然不覺。

“玉佩還給你了,我沒有殺你,冤有頭債有主,你,你去找他們,不關我的事,啊!”

那玉佩摔成兩半,落在白影腳邊,他不曾停下,腳步虛浮,一步,一步向高個士兵逼近,掐住了他的脖子。

為首鬨事的高個士兵也沒好到哪去,他嚇破了膽,拔出腰間佩刀毫無章法胡亂砍著,沒砍幾下就被那白影利落的打暈過去。

魏遠洲隨即奪過高個士兵佩刀,帶著內力揮向一旁牆壁,長刀應聲而碎。

程澈知他為何如此,將刀鋒對準百姓,對準弱小之人,不配用刀。

再次確認三人都暈過去後魏遠洲才取下覆麵假發,罵道:“呸,一群欺軟怕硬,沒骨頭的玩意兒。”

他四處看了看,在角落裡找到了一捆繩子。這繩子年頭久了,有些老化,許多線都斷開了。魏遠洲稍作思考,將其拿在手上顛了顛確實笑了,他道:“正好。”

說乾就乾,他將那幾個士兵上衣扒光,用繩子綁在了一起。他卷起寬大的白色袖袍恨聲道:“今日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小爺我就不姓魏!”

就在這時,那跛腳士兵動了動,似是要醒了。

見此動靜魏遠洲連忙將假發帶上,站在他的麵前。

跛腳士兵剛一睜眼,就見方才白影長發覆麵,近在咫尺。

“啊!”,他嚇得大叫一聲,顧不得被魏遠洲無意間踩住的褲子,發瘋般的朝胡同外爬去。

站在胡同裡的魏遠洲拿下假發,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又看看他不小心踩住的一半褲子,又轉頭看了看胡同口,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程澈在馬車中死死捂住嘴,差點就笑出了聲。

魏遠洲本是氣不過,想再教訓教訓他們,誰知在戲台班主那得知他的女兒不久前在街上被這些人擄了去,歸家後沒過多久就上吊自殺了,他想替她討回公道,於是才有了方才扮鬼那一幕。

他先將戲班子的衣服疊好,又將班主那死去女兒的玉佩還給了他,後快步消失在了程澈的視線裡。

魏遠洲走了,程澈也該走了,她放下帷幕,打算趁這幾人暈著時離開,不曾想身旁黑暗中突然傳出了聲音,“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