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搖被扣住雙手,雙頰被扇得紅腫,此刻一看被推得人仰馬翻的靜姑姑,也忘記了臉上的疼痛。
畫春看著自己的雙手,想解釋,但結結巴巴老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扣住春搖的兩個婢女,見靜姑姑摔倒,其中一個鬆開了春搖的手,立馬跑過去扶起了靜姑姑。
“靜姑姑,您沒事吧?”
剛剛站起來的靜姑姑,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但是她一看見畫春在眼前晃悠,頭腦便清醒了幾分。靜閣易主,改名在水一方,她自那後都比較低調,見過畫春幾次,知曉她是司徒馥的貼身丫鬟,想發脾氣,然又怕回頭畫春去向司徒馥告狀。
便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忍著屁股上的疼痛,咬牙切齒道:
“我沒事。”
畫春沒有理會二人,反而轉身扶住了春搖,還把另一名婢女的手從春搖胳膊上拍開。她力氣大,打人自是痛的,於是那婢女叫喚了一聲,但又不敢得罪畫春,便忍著痛捂著自己發麻的小臂,顫顫巍巍走到靜姑姑身後。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就敢濫用私邢,究竟有沒有把我們小姐放在眼裡?還是說,你們是明知故犯,想讓事情鬨大,毀我家小姐的名聲,砸了司徒府的聲譽?”
毀名聲,砸招牌。這罪名要是坐實了,趕出在水一方都是輕的。
司徒馥恰在此時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臉色異常難看。
靜姑姑與其他兩個婢女,嚇得不輕,她們本就是被趕到在水一方來的,賣身契又不在身邊,當即連連解釋:
“小姐,奴婢們沒有這個意思,都是這個賤奴她手腳不乾淨,經常偷吃廚房裡客人的珍肴,還與野男人私通,不僅如此,還老是喜歡出風頭,背後嚼人舌根,又撒謊成精,不瞞您說,她房間裡便有臟款。”
靜姑姑說完後,她旁邊的兩個婢女便在一旁附和,舉證,甚至顛倒黑白。
“我親眼看到的,為此,她沒少受罰呢,如果是假的,那就拿出證據來啊,況且那乞丐總不會無緣無故汙蔑你與他通奸吧?”
“就是啊,又不是我們三人這樣說你,你看看靜閣裡裡外外,有多少人瞧得上你的?自己不檢點,還不讓彆人說了?”
春搖氣得渾身顫抖,眼淚一直在眼眶中打轉:
“奴婢沒有,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
畫春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怕一忍不住就衝上去扇人。
若不是剛剛司徒馥拉著她在後麵看了好一會,她真的要懷疑春搖了。
司徒馥麵不改色,眼神示意春搖不要開口說話,畫春亦懂了這個眼神,嘴角擎著微笑,用手輕輕拍了拍春搖,以表安慰。
“哦,那靜姑姑是吧?”司徒馥轉了下音,三人竊喜,沒想到司徒馥居然知道靜姑姑的名字,當即自傲起來。
“奴婢是宮女靜茹,早些年在大皇子寢宮做事,年紀到了後便出宮去了,大皇子念奴婢忠主,便安排奴婢進了靜閣,賞奴婢一口飯吃。”
“你剛剛說春搖沒有證據,那你說的可有證據?如果有,如今在水一方可不比靜閣,我不管你們是誰的人,品行不端者,不配留在這裡乾活。”
司徒馥語氣篤定,表麵看起來是在給靜茹撐腰,實際上也是在為春搖做主。
果不其然,司徒馥讓靜茹拿出證據時,對麵三人愣住了,顯然她們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司徒馥挑眉:
“難道沒有?”
靜茹一聽隨即緊張起來,立馬道:“有有有,有的,通奸的那個乞丐現在還在城外的破廟裡呢,偷吃的佳肴雖不能剖開肚子查看,但是廚房好多人都可以作證,親眼看見這賤婢偷偷摸摸拿到房間裡吃了。不僅如此,她還偷了一支金釵,被她藏在房間裡了。”
因為動靜鬨得有些大,驚動了在水一方的防護。不一會司徒馥周圍,便站滿了小廝。
“她剛剛說的,你們都聽到了吧?畫春,你帶幾個丫鬟去春搖房間看看能不能搜到臟款?記住,不要亂砸東西。”
司徒馥叮囑畫春,同時,讓一部分小廝去了城外的破廟找乞丐,其餘退下,隻留下了四五個小廝看顧靜茹三人。
春搖聽見司徒馥的話後,小心翼翼道:
“小姐不用搜了,其他事情奴婢不知情,但奴婢房中確實有一支金釵。但那是……”
“看吧,看吧,小姐,奴婢就說她偷藏了金釵吧?”
靜茹在一旁幸災樂禍,根本不給春搖解釋的機會。春搖有些心如死灰,問道:
“小姐打算如何處置奴婢。”
“你若是能證明金釵是你的,便是她們誣陷你,我會懲罰她們;你若不能證明金釵是你的,那便是偷的,我會按律將你送官,還會將你趕出在水一方,任你自生自滅。”
春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沒想到還有轉圜的餘地,當即跪下叩謝司徒馥。司徒馥不明所以,但任由畫春帶著她去取金釵。
金釵的設計非常精巧,不像尋常民間的樣式,最為重要的是,在尖端的接口處有斷裂的痕跡,但是非常隱晦,不是內行人看不明白。
司徒馥飽含深意地看了春搖一眼,民間能用鸞做頭飾的沒幾個,況且,這工藝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宮廷之手。而且這金釵若是沒有損壞,應當是支步搖。
因為有損壞,連帶著鸞的外形都有些變形,不識貨的人,自是認為隻是普通禽類。故而,靜茹這個曾在宮中當差的宮女,看走了眼。也或許,她隻是最低階的宮女,沒見過這般象征身份的首飾。
“說說吧,你如何證明這支金釵是你的?”
春搖跪了下來,朝著司徒馥拜了拜:
“承蒙小姐厚愛,給奴婢機會洗刷冤屈。小姐請看,金釵接口處有個地方有瑕疵,那是奴婢小時候拿金釵玩,不小心摔斷,金釵一分為二,本來它應當是支金步搖的。後來奴婢家遭劫匪,奴婢與家人走散,奴婢拿著金釵,奴婢的弟弟則拿著金釵掉下的另一部分。”
春搖說完後,畫春過去扶她起身。靜茹沒想到,春搖還真的能說出一二,當下急了,忙道:
“那就是沒有另一部分了?這瑕疵保不齊是你偷了後,自個兒磕著碰著了,不能算做證據。”
春搖知道靜茹不會罷休的,但是她還有其他證據。
“這支金釵是我娘的陪嫁禮,工匠打造之時,在金釵的內側刻了我娘的閨名,在非常隱晦的地方,尋常人不指點出來,根本不知道在何處。小姐,可允許奴婢指給小姐看?”
司徒馥從一開始就知曉這金釵出自宮中,亦明白上麵必然刻了字,倒無需春搖指出,隻是這金釵非禦賜不可得,春搖撒了謊。
怕旁人說閒話,司徒馥將金釵遞給了春搖,待看見上麵比螞蟻還小的字後,先是皺眉,後又恍然大悟,靜茹幾人看得心驚肉跳。
“沒想到春搖說的都是真的,你們幾個還有什麼話說?汙蔑他人,雖罪不至趕出在水一方,但是我若什麼都不做,恐怕彆人要說閒話。這樣,我罰你們三月月銀,這錢補給春搖。”
靜茹一聽自己辛辛苦苦三個月,賺的錢全給了春搖這個賤奴,氣得牙癢癢。當即不服氣:
“等等小姐,春搖沒偷金釵,不代表她沒有同乞丐苟合,她那姘頭現在就在城外破廟裡呢?奴婢可是親眼看見,春搖鬼鬼祟祟偷了廚房的飯菜送給她那個姘頭吃。”
靜茹眼睛瞪得溜圓,滿嘴噴糞。春搖平靜道:
“奴婢那日被靜姑姑罰去城外二小子家運魚,被人推下山坡摔到了腿,便在城外的寺廟歇息,無意看到那個乞丐,一時心軟才將自己從廚房帶的饅頭分他一半,根本不是偷,奴婢是清白的。那日,李掌勺見奴婢久不歸,便偷偷來尋奴婢,這事他可以作證。”
司徒馥扶額,隨即吩咐下人去喊李立。
靜茹一聽,立即攔住了小廝的去路,大聲嚷嚷道:
“李掌勺那麼忙喊他做什麼?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小姐,您去問問廚房的其他人,誰不說春搖不檢點?”
司徒馥眯起了眼睛,顯然覺得靜茹沒有一點規矩,她使了個眼神,小斯將靜茹掀倒在了一旁。
李立沒多久就過來了,在聽說了事情的原委後,大吃一驚。
“靜姑姑,你是宮裡出來的老人了,怎麼還會睜眼說瞎話呢?春搖摔了腿,好心給那乞丐半個饅頭,兩人在破廟裡,一個在裡麵一個在外麵,怎麼行不軌之事?再者,那半個饅頭,那乞丐也沒吃啊。小姐,春搖這丫頭小人知道,她絕不是那種人。”
司徒馥自說去請李立開始,靜茹再三阻攔,便知曉了她心思歹毒。
“如此,靜茹,你還有什麼話說?”
靜茹見大勢已定,立即跪下磕頭:
“小姐,奴婢隻是一時好奇,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再說了任誰徹夜未歸都會懷疑不是嗎?春搖丫頭風評一直不好,又不是奴婢一個人針對她?況且,奴婢是宮裡出來的老人了,犯得著和她一個小丫頭計較嗎?”
李立一聽這話嗤笑起來:
“春搖風評不好是怎麼回事,她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彆在這倚老賣老。”
司徒馥隨即又想起來,不久前在圓拱門處聽到的話,當下明白了幾分,她沉聲道:
“心思齷蹉的人看什麼都齷蹉,你自己是哪般人,便也覺得彆人是哪般人。靜茹,你身為長輩不經證實汙蔑晚輩,彆人罰三月月銀,你罰六月,可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