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白皙的指尖把玩著晶瑩剔透的玉佩,不過一會,便又將其反扣在桌麵上。
玉與石相撞,響起一道煞是好聽的聲音。
司徒馥拿起不久前放下的金釵,插入發髻,喚了秋兒過來服侍。
“仔細說說,那日如何在偌大的馬場找到我的。”
秋兒小心翼翼回答:
“侍衛不讓奴婢進入馬場,是奴婢看到丞相府的江小姐,求她解圍,這事小李頭也在場,他可以作證。”
小李頭就是馬車夫。
司徒馥點點頭,而後笑道:“那日多虧你機靈,要是畫春有你一半警覺,我也不必整日擔心她因為魯莽犯事了。你心細,多看著她些。”
說完便將頭上的金釵取下,插入秋兒發中。撫摸了一會,才收手。
秋兒直著身子,不敢動,但也未拒絕。
“我待畫春如何?你展開說說。”
“自然是頂好的。奴婢瞧著畫春姐姐吃穿用度皆不像丫鬟,比之普通家的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小姐和藹可親,待人大方。”
“日後跟著我,隻要不乾吃裡扒外的勾當,好處少不了。”
秋兒屈膝:“多謝小姐賞賜。”
畫春送完杜黎回來,瞧見秋兒頭上的金釵後,一臉菜色,氣得嘟起嘴巴,不滿:
“小姐,你都沒送過奴婢金釵。”
司徒馥正在品茶,桌上還剩了幾件金玉樓送過來的首飾,她看了畫春一眼,搖搖頭:
“沒有適合你的首飾,這身肉要是減下來,桌上這些倒是適合你,可惜了。”
畫春氣得跺腳:“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忽然飄來一陣菜香,畫春聞了聞,兩眼放光,都忘記了自己還在生氣:
“什麼味道如此之香,想來應該又是一道人間美味佳肴了。”
說完心思都飛了。
“廚房燉的天麻烏雞,放了根千年人參。想吃嗎?”
畫春點頭:“但還是烤雞刷上蜂蜜更好吃,但沒這個香。”
秋兒聽完後在一旁偷笑。果不其然,下人端著雞湯就進了花廳,畫春自菜端上來後,便未移開過眼睛。
“畫春,來。”
畫春盯著桌上的人參雞湯,雖然不是烤雞,但賣相也很好,正巧她看著看著肚子就餓了,便順著司徒馥的意,坐在了她旁邊。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瞧,為了照顧我,你都瘦了。多喝點雞湯補補身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雞湯有點香,畫春晃了晃腦袋隻清醒了一瞬便又在刷上蜂蜜的烤雞端上來後,逐漸迷失。
“還有烤雞,不急,你可以慢慢吃。”
司徒馥撫摸著畫春的腦袋,笑得一臉慈祥。飯後,畫春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愜意滿足:
“小姐真的不吃嗎?奴婢全吃完了。小姐對奴婢真好,都沒有讓秋兒吃就讓奴婢一個人吃。但還是鴿子肉好吃,隻是好久都沒有看到小姐的鴿子了。”
敢情這丫頭自從吃過幾次鴿子後,便還惦記著她養的那為數不多的鴿子。司徒馥扶額,滿是頭疼。
“畫春,吃飽了想不想睡覺啊?”說著招了招手,便立即有丫鬟抱了個枕頭過來,桌上的殘垣早被收拾乾淨。畫春抱著枕頭,呼呼大睡起來,沒有回答她的話。
司徒馥吩咐丫鬟給畫春披上披風,見她不會著涼,這才放心離府,廚房下得藥少,估計藥效不會很久,她想在畫春醒來之前回府,不願她擔心。
出了府後,秋兒問:
“小姐可是要去在水一方?”
去在水一方和金玉樓都不必瞞著畫春,但是畫春不讓她出門,她明明沒有受傷,在府中也確實是悠閒。
“去丞相府看望江小姐,順便感謝她那日的解圍。”
小李頭聽見後,立即驅車趕往江府。江意蓼正在閨房繡花,聽聞司徒馥拜訪後,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她請了進來。
兩人見麵後,司徒馥沒有寒暄,而是直截了當道:
“那日在馬場多謝江小姐替我家丫鬟解圍,不然就沒人送我回府了。哎呀,瞧我這記性,出門就覺得有什麼好像忘帶了,原來是謝禮啊。”
司徒馥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一副愁容滿麵的樣子:“在府中修養好後,光顧著趕來道謝,忘記備禮,讓江小姐見笑了。”
江意蓼掩著唇輕輕笑了聲:
“舉手之勞而已,司徒小姐太客氣了。不過,我前幾日才知曉,原來杜大人竟然是司徒小姐的師兄,杜大人他被大理寺入獄後,關了半個月,最近才放出來。”
司徒馥擺擺手:“算不得什麼正式的師兄妹,師傅都沒有喝我的拜師茶,但我與杜師兄確實是有些情分在的。”
江意蓼臉上的關心不似假裝:
“那日我與兄長離開後,聽人說二皇子發了好大一通火氣,把大理寺卿的蘇大人罵得狗血淋頭,還威脅蘇大人找出想害公主的歹徒。也為難蘇大人在二皇子身邊周旋了。”
司徒馥知道,不過是做戲罷了,她一點也不在乎。
“伴君如伴虎,二皇子陰晴不定,遠不及大皇子溫潤穩重,像江小姐這樣的可人,未來必定是做皇後母儀天下的,大皇子宅心仁厚,是儲君不二之選。江小姐……”
江意蓼嚇得急忙捂住司徒馥的嘴巴,望了望四周,發現除了自己的婢女就剩下司徒馥帶來的丫鬟。
“司徒小姐慎言慎行,我等怎能妄論天家皇顏?萍兒,讓其他人都下去,我與司徒小姐說些體己話,今日之事,誰要敢說出去半個字,我打斷她的腿。”
萍兒行禮,帶著秋兒等人一起離開。
司徒馥拿開了江意蓼的手,不在意笑了笑:
“江小姐,要是我真的因為妄議了皇子而被下獄,你會救我嗎?”
江意蓼歎氣道:
“那日在馬場,我連為司徒小姐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是其他事呢?實不相瞞,父親有意讓我嫁與大皇子為妃,在大皇子啟程去揚州賑災的前一天,這層紙終於捅破。但是大皇子並未答複。”
司徒馥意外,雲詰居然真的沒有答應江丞相。那日他說完後,她就知道雲詰想娶她的選擇不是一時興起。但也不見得有多少真心。
“那江小姐覺得大皇子如何?其實折花宴那日,是蘭陵世子給我的請柬,我初回洛京,他讓我去散心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知江小姐會不會怪我多嘴。”
司徒馥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江意蓼心生疑惑:
“司徒小姐但說無妨。”
“江小姐那日拿的可是牡丹,這是皇後的象征。三位皇子裡,誰娶了江小姐,便意味著他能得到丞相府的助力,是未來的皇帝。”
江意蓼疑惑:“那大皇子就更不應該拒絕了。”
“江小姐想想,為何陛下沒有立儲?”司徒馥頓了頓繼續道:
“三位皇子皆非皇後所生,眼下皇後有孕,一旦誕下皇子便是太子,我說句不好聽的,江丞相也在賭。江家隻有你一個女兒,與其等太子長大從旁支挑選過繼女兒嫁給太子,不如幫大皇子坐上帝位,捧你為後來得舒心安適。況且,大皇子是有帝王風範的。立長立德,他應當先。”
二皇子母族本就興盛,又一向與丞相不和。他日若是二皇子登基,丞相府便會一朝沒落。
“那司徒小姐對大皇子有什麼想法嗎?”
江意蓼小心翼翼地問,試圖從司徒馥的臉上看出破綻。
但是一絲一毫都沒有。
“我並非是無知的商女,今日是向江小姐投誠的,日後江小姐要是母儀天下,可得護我一二,你也是知道的,總有人想殺我,怪就怪我那病逝的父親。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想哭,是恨的,但又恨不起來。也不知曉父親是不是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子,火化的時候,疼不疼啊?”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始終未落下。司徒馥抽出衣袖中的繡帕,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無奈道:
“你看,眼淚都流不下來。好了,不說父親了,畢竟生我養我寵我這麼多年,留下的債,得該我還。”
隨即又笑了起來。
“但是,江小姐,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講,希望不要影響到你與大皇子的情誼。”
江意蓼本欲想著說些安慰的話,但司徒馥比她還想得開,若是她父親死了,她肯定會追查到底的。
“但說無妨。”
“大皇子來找過我兩次,說要娶我為妻。但是江小姐放心,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也不想同江小姐爭,隻求江小姐日後母儀天下能護我一二。”
“你說的可是真的?”
司徒馥看著江意蓼不可置信的樣子,便知道這水終究還是攪混了。
“江小姐,大皇子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但絕對不是因為喜歡我而對我說這些話,我說過,今日我是來投誠的,還望江小姐莫要因為大皇子而遷怒於我。畢竟如果我真的想做皇妃,早就答應了,根本不會跟你坐在這裡閒聊。”
然而江意蓼心中還是有疙瘩,臉上隱隱泛著怒氣。她是丞相府最受寵的女兒,貴女的典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父親權傾朝野,兄長德才兼備,家人護她愛她,雖是庶女,但地位一點不比彆人家嫡女地位低下。為什麼大皇子不娶她,卻偏偏向司徒馥求了兩次親?
“放心,我不會在意的,今日我累了,司徒小姐請回吧。”
司徒馥知道,江意蓼不會這麼算了的,到時候這便是大皇子與丞相府的事,與她無關。她與大皇子的事情,與其被江意蓼被丞相府知曉,還不如她自己爆出來顯得有誠意多。
“那我先回了,謝禮改日來丞相府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