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低下頭,不敢說話,見畫春急急走遠,她也未跟上去,而是一直待在司徒馥臥房外,等待服侍。
半個多月過去,杜黎出獄後直奔了司徒府,隻見她身後跟著兩個丫鬟,一個因為氣鼓鼓而顯得身形更臃腫,還有一個小心翼翼連頭都不敢抬。
司徒馥手上正把玩著金玉樓送過來的首飾,聽著下人的傳話,她忙叫人將杜黎請進來。
“我出獄後,去家裡換了一身衣裳,左瞧瞧右看看,淨是一些陳年舊衣,阿馥你一聲不吭離開洛京三年,一點也沒有把我當朋友。這三年我為了找你,連新衣都未添置,我不管,缺的新衣,你底下的鋪子可得補償給我。”
杜黎打趣道。
司徒馥拿起一根金釵,回頭看了他一眼,見其落座在自己旁邊。
“還好你沒事。這次多謝你了。”
畫春聞言,趕忙倒了杯熱茶遞給杜黎,隨後又退到司徒馥身後。
司徒馥偏頭看了畫春一眼,然後視線又回到了杜黎身上。
“你我從小相識,說謝謝太客氣了,隻是,你這次未免草率了些。公主是什麼人你心知肚明,就算你救了她,也是吃力不討好。”
杜黎端起茶抿了一口,雖是責備的話,但語氣裡滿是擔憂。
司徒馥抬手,屏退了左右,就連畫春也退了下去。
“杜師兄,你我皆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從小你馬技就不如我,公主之事我自有分寸,這次把師兄拉下馬,屬實無奈。但好在師兄安然出獄了,那些人應該沒有在獄中為難師兄吧?”
“那些人若非知道我與師兄的關係,估計也不會這般為難,是我拖累了。”
司徒馥滿是自責,這半個月她無數次想去,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怕給杜黎帶去無妄之災。
“放心,我畢竟是朝廷命官,杜家長子嫡孫,他們最多關關我,不敢真的對我用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杜黎問:“聽聞符將軍敲詐了你四十萬,還放了兩個暗衛在你身邊,那天怎麼不出手救你?”
司徒馥搖搖頭:“我也不知,可能是有什麼顧忌吧?”
話音剛落下,一直在暗處的暗衛便突然出現,雙雙跪在了司徒馥麵前:“司徒小姐見諒,那日我們二人被人用迷藥迷暈了,還沒來得及趕去馬場。”
“原來如此,要是你們將軍知道了,因為你們玩忽職守而導致他即將到手的四十萬飛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暗衛不說話,下一瞬兩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符年倒是會趁火打劫。”
杜黎不滿,抱怨道。
司徒馥抬頭,輕輕鬆了一口氣。
“至少他下水了,表態了。”
杜黎點頭:“我也下水了。站你這邊。”
司徒馥看了一眼麵前的首飾,沉默:“杜家就你一個獨苗,杜家長輩是不會讓你出事的,以後,你還是與我保持距離吧。”
杜黎一向沉穩,這次也是心急:“往後我才是杜家的家主,我說了算,雖然我隻是司馬監監正,但隻要我能幫上忙的,定不會含糊。”
司徒馥沒有說話,今日杜黎能出杜府來尋她,已是破了萬難。她連累他入獄半月,本就愧疚。
恰此時,畫春急急過來,行色匆匆:
“小姐,不好了,蘭陵世子闖進來了,奴婢攔都攔不住,說了小姐現在不方便,他還是要硬闖。”
司徒馥與杜黎一道起身,回身望去果真見蘭陵笙怒氣衝衝過來,後麵跟著一群丫鬟小廝,但是都被蘭陵府的下人攔住。
難怪畫春說攔不住。
“沒事,讓蘭陵世子進來吧。”
蘭陵笙走過來,在瞧見杜黎後,眼神裡全是警惕。
“阿馥,馬場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家裡人瞞著我,不然我一定會在你身邊的。我是今日才知道的,父親又將我禁足了,我一得知了你的事情,便匆匆趕了過來。”說完後看向了杜黎:
“也多虧了杜大人今日來司徒府,不然我都不知道阿馥出事。隻是,我記得,杜大人要議親了吧?這般出入司徒府,要是林家知道了,指不定會怎麼想。”
杜黎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收緊,指節泛白。
“不勞蘭陵世子記掛,杜家自有安排。”
司徒馥雖然對杜黎的事情不甚清楚,但蘭陵笙今日太可疑了,和印象中的他不一樣。
蘭陵笙氣笑了:“自有安排?自有安排還往司徒府跑,你就不怕敗壞阿馥名聲嗎?”
杜黎亦氣到了:“比起你這個遊手好閒的紈絝,我潔身自好,不知道比你強多少倍。”
蘭陵笙一聽,立馬掄起了拳頭,司徒馥頭疼般看著二人:
“小時候一見麵就吵架,長大了還這樣,又不是三歲小孩了。蘭陵笙,你能不能成熟穩重一點?上次你打了元燁,沒人追究你,若非大皇子有求於我,受罰的就是我。今日,你又要在府中動手打杜黎,回頭你信不信,這鍋又得我背。彆說什麼出去打,一樣的。所以,成熟點彆惹事了行嗎?”
司徒馥從來沒有如此無奈的和一個人說話,蘭陵笙的愛太沉重了,她要不起。以後能不能活著都不一定,能少拉一個人下水,便少拉一個吧。
“阿馥,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不求你回報,喜歡你是我的事情,旁人誰都管不了。”
蘭陵笙紅著眼睛,看著司徒馥維護杜黎的樣子,他都快要嫉妒瘋了。元燁的事情還沒有完,本以為將議親的杜黎早早出局,誰知他又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來。
“先是元燁,後是杜黎。阿馥,你可以同他們這般好,為什麼不肯順著我一次?離他們遠點好不好?”
蘭陵笙低下頭,委屈地看著司徒馥:
“阿馥。你我三年未見,很多事情都改變了,我對你從來一心,你不要見其他男人好不好?”
司徒馥經商,不可能不見其他男人,蘭陵笙說話越來越糊塗了。
“蘭陵笙,你再說下去,我要生氣了。”司徒馥臉色微沉,因為不論是對誰,她都沒有逾矩過:“我愛慕元燁是我與元燁之間的事,元燁並沒有回應我,是我一廂情願,這是我的事情;我與杜黎不一樣,我們是好友,是師兄妹,他來找我也沒有問題,是你自己太閒了,有這個時間,不如回家多看幾本書,才學不如元燁,氣量不如杜黎,你說,我會看上你哪點?”
司徒馥知道這話傷人,然她不得不說:
“有本事,你也像元燁一般考個狀元出來啊?”
蘭陵笙氣得麵色漲紅,整個身子止不住打顫。
杜黎見蘭陵笙被傷得不輕,連忙站出來說話,怕司徒馥將蘭陵府得罪慘了,畢竟折花宴的事他亦有所耳聞,宜安長公主還有蘭陵浩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記恨上司徒馥。他背過身,拉住司徒馥的胳膊: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蘭陵笙氣道:“姓杜的,你就偷著樂吧,我被數落,你是不是很開心啊?”
杜黎沒有理他,重新坐回了石凳上。司徒馥見狀,亦不理他,坐下後給自己倒了杯茶。
“金玉樓這些天新送來了一些時興的款式,發簪玉冠都有,林家小姐要是有喜歡的,和掌櫃的打聲招呼,我送她了,當作是對你的賠償。對了,你什麼時候大婚?這禮物我可得好好準備一番。”
杜黎垂下眼眸,神色不明:“這是家裡人訂下的,我還未鬆口,成親之事不急於一時,你呢,接下來打算乾什麼?”
司徒馥知道,她這話有失分寸。
“那日我被帶走後,意外發現了一件事情,元燁似乎很得蘇尚看中,馬場事件牽扯太多,蘇尚並未讓元燁插手,那時候我便在想,你是不是也看出了端倪,所以才……”
司徒馥否認:“我對元大人一見鐘情,他棋藝比我好,還願意教我布棋局,和師傅很像,可是,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師傅了,不知道她老人家還在人世嗎?”
杜黎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昨日我見他對你似乎並無情意,如此你也要繼續嗎?”
他們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早就將蘭陵笙忘到九霄雲外 。
討了沒趣兒,蘭陵笙便氣鼓鼓走了,他不願意聽司徒馥在他麵前討論她喜歡其他人,這比讓他接受她與其他人一起喝茶還要困難。
畫春帶著眾人一一退下。
杜黎見時間差不多,便也起身告辭:
“今日多謝阿馥的茶了。”說完從身上掏出一塊玉佩:“你剛回洛京,我便想來詢問你這三年過得如何,司徒伯父的事情我很抱歉,幫不上什麼忙,所以當年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火化。日後有需要可以帶著玉佩去求皇後娘娘,她欠我一份恩情,或許可以護你一二。”
說完便將玉佩塞到了司徒馥手中。
“杜師兄,這怎麼使得?”
杜黎拍了拍司徒馥的胳膊……女孩子都是這麼軟的嗎?他恍神,隨即想起了林顏。或許,該做個了斷了。
司徒馥猶豫了很久,杜黎不接,她的內心不斷掙紮,最終,她咬了咬牙道:
“是我虧欠你的,玉佩我收了,若是日後還能活著,定會好好報答杜師兄。”
杜黎點頭,這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