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嬌蠻摘月亮 烏龍芝芝 4669 字 4個月前

成華宮。

春末,都城的氣溫漸漸升高,夜裡已經不需要暖龕了。

青柑與鬆蘿侍候九公主沐浴更衣,熱水洗滌了元季瑤一身的疲憊,再回到寢殿時,宮娥已經鋪好了床帳。

雪白可愛的小狸奴正窩在紅錦團絲薄被上,見主人出現。

它''喵嗚''一聲鑽進了香懷中。

''小魚兒,本宮好想你啊!''

少女用沐浴之後還微微泛紅的臉頰,輕輕摩挲小狸奴的絨毛,姿態萬分親昵。

羅鈿屏風後頭,綠雪聽鬆蘿與青柑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述著她們今日的遭遇,一張小臉嚇得慘白,末了,她連忙繞到九公主身側規勸道:

''讓殿下受驚了,宮外實在凶險,往後咱們務必恪守宮規,不可再冒險了,萬一,萬一····''

元季瑤懷抱著小狸奴默不作聲,覺得綠雪言之有理。

回想今日種種,倘若沒遇上易大人,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此,她忽而挺直脊背,一雙美眸盈盈發亮,被那雙修長大手握過的側腰好似還在隱隱發熱。

他居然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將自己抱上了馬車!

北朝民風雖然開化,可,畢竟是孤男寡女,這未免過於親密了吧?

更何況,自己還是金尊玉貴的九公主殿下!

若是以宮規論處,他這般行徑便是以下犯上,治他個大不敬之罪亦不在話下。

她雙手托腮,不禁有些疑惑,難道他已經知曉母後的意思了,所以才會行為曖昧?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自己尚未表態呢,母妃必然不會將此事聲張出去,那,那他為何會如此?

難道是因為,他對自己有些特彆之情?

所以才會在人潮中那樣護著自己?

青柑眼見九公主一會兒驚喜,一會兒蹙眉,嫩白的小臉上情緒多變多端,她忍不住輕笑道:

''今日多虧有易大人在,咱們才能安然回宮!''

鬆蘿也小聲附和:''是啊,頭兩次小魚兒走丟也是易大人找到的,你們說巧不巧,簡直和那戲文上演的一模一樣。''

兩個小丫頭你一句我一句。

坐在中間的九公主忽然就臉紅了。

綠雪今日沒出宮,自然不知戲文是什麼,但看暖燭下,對麵三人神情竟有幾分扭捏,於是好奇追問道:

''什麼戲文啊?''

青柑鬆蘿一愣,偷偷瞧九公主。

隻見少女懷抱著小狸奴,眸光偏落,不知在想什麼。

今日那戲文裡的英俊少年也是幾番偶遇靈草仙子,危急關頭施以援手,靈草仙子因此心生愛慕······

想到此,她心裡竟也升起一股異樣之感,酥酥麻麻,直叫人坐立難安。

她扭頭見鬆蘿手裡正捧著鎏金纏枝小薰爐,於是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點月支香。''

不明所以的鬆蘿立即頷首稱是,轉身去取香匣子。

一旁的綠雪卻納悶:九公主素日最喜花果香氣,每每睡前都要點上鵝梨香、清甜安神,極好入夢。

怎麼今日忽然變了?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無端星月侵潤紗窗,成華宮內一派肅靜。

紗幔低垂的床榻間縈繞著嫋嫋香氣,本該入夢的少女青絲散落滿床,她雖閉著眼睛,但心裡卻默默辨認著:

青木、甘鬆、沉香、桂心·······

這似曾相識的香氣,恍惚間又將她帶回今日梨園外。

洶湧的人潮中他護送自己登車。

無數個瞬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輕輕蹭過他挺闊的胸膛。

他堅實,挺拔,沉穩如山······

少女倏爾翻身,將隱隱發燙的臉頰買入枕間!

元季瑤,矜持一點,你是堂堂公主啊,怎麼能在夜裡肖想男人!!!

可心裡卻有另一道聲音:長姐說,男歡女愛,禮之自然。

少女霍然起身,白裡透紅兒臉蛋掩映在青絲之間。

窩在貴妃榻上的小狸奴聽見動靜,登時伸長了脖子,驚恐又無辜地望向鮫綃寶帳。

朦朧的身影赤足而下,一雙雪白柔荑捧起心愛的小狸奴。

''小魚兒!''

''喵···''

少女盤一身月白薄紗睡裙,腿坐在貴妃榻上,杏眸水潤明亮:

''本宮,本宮好像······''

''喵喵。''

隔著半道開啟的棗紅色窗扇,清瑩的月色籠罩著室內的一人一貓。

少女期期艾艾,將心事訴與小貓。

*

翌日,易知舟按部就班上值,直到亥時下值,一切都風平浪靜。

他交了鑰匙和軍牌,從營所出來時正值晚霞滿天,宮牆上的琉璃熠熠生輝。

''臨淵!''蔣懷英從身後闊步追上他。

易知舟應聲回首,待他走近了,二人同往西直門外走去。

蔣懷英:''都預備好了?''

易知舟知道他問的是柔嘉的及笄禮,於是輕快的點點頭:''嗯。''

距離易柔嘉的生辰還有些日子,但易知舟早早就安排劉管家將帖子送到了賓客府上,蔣懷英的母親與易夫人素有往來,自然也在賓客名單之中。

蔣懷英輕笑一聲:''外頭人總說你清冷孤傲,不好相與。可實際上,你分明是心思細膩,內斂溫和之人。''

蔣懷英的姑姑早年難以生育,所以也收了一位養女,後來自己又生了兒子,便對養女十分苛刻,蔣懷英看在眼裡頗感失望。

武安侯府就不一樣了,易柔嘉雖然也是養女,但易家母子心善厚道,對養女視如己出。

如今易知舟還親自為這沒有血緣的妹妹操辦及笄禮,實屬難得。

易知舟但笑不語,說話間,二人出了西直門,不遠處就是官員們停靠車架的地方了。

忽而遠處馬蹄聲踏踏,一隊禁軍模樣的士兵揚鞭快馬而來。

蔣懷英蹙眉:''宮門禁地,何人如此狂妄?''

易知舟也抬眸望去,一行十人,皆騎快馬,兜帽正中隱隱可辨是鷹隼的圖案。

北朝除了皇帝的禁衛軍之外,各皇子按規製也可擁有自己的衛兵,但人數有嚴格限製,不可過百。

據他所知,使用鷹隼圖騰的,應當是······

蔣懷英:''這八皇子未免太過招搖了吧,都知他在滇南立了功。''

馬蹄聲在西直門前逐漸縮小,那十個衛兵快速下馬,往西直門裡頭走去。

易知舟收回目光:''或許是有什麼要緊差事吧。''

不然誰敢在宮道前撒野。

蔣懷英與他牽過各自的馬匹:''唉,你久不在都城,所以不知道,陛下鐘愛洛貴妃,對八皇子和九公主的喜愛早就超越······超越旁人了!''

蔣懷英意有所指,易知舟但聽不語。

二人行至玄和坊路口,一南一北揮手告彆。

那一行衛兵在西直門處卸了刀,便徑直往洛貴妃的長樂宮去了。

八皇子元崇燁順利辦結了滇南鹽鐵貪汙一案,一路風塵仆仆趕回都城複命,今日早朝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武帝對其大加讚揚。

元崇燁忙完了正事,便立即更衣前往長樂宮。

洛貴妃早早為兒子操辦了小型家宴。

一年未見兒子了,貴妃不禁唏噓難過起來:''想來滇南的飲食不好,我兒竟瘦得皮包骨頭了!''

''哈哈,母妃,八哥隻是清減了幾分,哪裡就皮包骨頭了?''

元季瑤抱著自己的小狸奴坐在錦凳上,她今日珠翠寥寥,隻簪了一朵鮮嫩的牡丹花,可依舊天生麗質,明媚奪目。

元崇燁虛點了點妹妹的額頭:''好你個沒良心的,我在滇南一年多,還記掛著你的生辰,千裡叫人送禮物回來,你倒是好啊,收了我的禮,連句謝謝都沒有!''

元崇燁長妹妹六歲,如今二十有一,生得氣宇軒昂,但從前在宮中錦衣玉食,身形有幾分圓潤,此番公乾路途遙遠,任務艱巨,他少了幾分富態反而多了幾分俊朗之氣。

元季瑤俏皮地眨眨眼:''阿哥送得禮物,妹妹銘記在心,現在謝你也不晚啊!''說話間,她抱著小狸奴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行了個潦草的謝禮。

元崇燁撇撇嘴:''罷了罷了!''

洛貴妃聽著孩子們鬥嘴,嘰嘰喳喳的,心裡十分歡喜。

今日雖然隻有母子三人,但貴妃娘娘依舊儘心準備了一桌美食。

''對了,去溫一壺酒來!''

貴妃特意叮囑忙身邊的許內官:''要禦賜的慶洲春!''

此酒乃是江北的珍藏佳釀,十分珍貴,陛下雖賞賜給了貴妃,可她也不敢私自享用,每每都是陛下來用膳時,才拿出一小壇來,天子賜酒,天子喝,肥水不流外人田。

元季瑤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七大碟子八小碗,炙鹿肉、烤牛肋、銀魚羹、胭脂鵝脯、蟹粉團子······全是他們兄妹倆愛吃的。

元崇燁確實餓了,滇南事多,他時常忙得顧不上吃飯;難得有空閒時,滇南的飲食他又實在吃不慣,湊合了一年多,終於回到母親身邊,於是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起來。

元季瑤忙往哥哥的碟中舔了些水晶蝦茸:''阿哥辛苦了,多吃些。''

元崇燁挑眉:''算你···嗚···有良心···''

許內官恭敬地奉上彩釉雲紋溫酒壺,洛貴妃為自己和兒子各添了一杯。

元季瑤看著自己麵前空空如也,急忙發出抗議:''母妃!女兒也想喝!''

洛貴妃一頓:''你還小呢,不能飲酒!''

元季瑤忿忿:''我都及笄了,是大人了!''

小小小,每個人都說她小,長姐不許、父皇不許、母妃也不許!可他們自己一個個分明喝得那麼開懷!

貴妃娘娘正要開口,八皇子順勢截住了話頭:

''母妃,九兒所言有理,今日咱們母子三人難得開懷,就讓她喝一杯吧,''

元崇燁對妹妹眨眨眼:''一杯足矣!''

元季瑤轉怒為笑,巴巴地點頭。

貴妃拗不過,隻好給九兒也舔了一杯。

母子三人同席共飲,和睦又溫馨。

''不知父皇為九兒選定夫婿了沒有?''幾杯酒下肚,元崇燁開始關心起妹妹的婚事。

元季瑤捧著酒杯一絲絲的抿著,漸漸有些暈乎了,聽見哥哥的話,身形微微一頓。

洛貴妃望一眼女兒,轉頭又看看兒子。

嗔了一句:''怎得,你有好人選?''

元崇燁立即坐起身,眸光鋥亮:''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