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覺真心(一)(1 / 1)

夫君是甜狗 錚錚魚骨 4160 字 4個月前

“你說什麼?”玉問泉蹙眉道。

苦豆哭得鼻頭都紅了,癟著嘴道:“我潛入大理寺,看見他們把謝之翎綁在架子上打!”

玉問泉倏地起身,臉色極不好。謝之翎這才在獄中待了一日,尚未提審定罪,便有人將手伸進去用私刑了。

此時門外丫鬟來報:“小姐,吳大人回帖說今夜會在含萃樓設宴等小姐。”

陶穗安看向玉問泉,玉問泉則搖頭道:“夜裡太晚了,去同吳大人說,陶小姐是個未出閣的娘子,不宜夜間出行。”

“快去。”陶穗安對丫鬟道,轉頭又去安慰玉問泉,“彆急......”

玉問泉怎麼可能不急,謝之翎若是出了事,她便會受牽連,到時彆說為玉家翻案,連活命都是問題了。

再說了......她隻要閉上眼,就是謝之翎睜著濕漉漉的眸子抿唇看著自己的模樣,唇邊的小梨渦凹下去,又純又呆的。與其說他是北疆的狼,不如說是京城的小兔子,朝中隨便一隻老虎露出獠牙便能將他咬死。

吳大人無愧陶穗安“臭棋簍子”的評價,竟真的改為了午時設宴。

當吳典容看見在自己麵前落座的除了陶穗安還有玉問泉後,他便知曉了兩人的來意。

“謝夫人實在是找錯了人,老夫已久不管事,隻等致仕了,謝夫人還是等梁途回來再同他求情吧,我可說不上話咯......”

“梁大人名聲在外,卻少有人知,梁大人是吳大人的關門弟子,梁大人能走到今日,定少不了吳大人提點,如今又怎可能在您麵前越權?再者說,我今日並非來求情。”

玉問泉為吳典容斟茶,聲音聽起來並不著急,反而有種從容鎮定,叫一旁的陶穗安看傻了眼——在陶府時玉問泉明明急得都坐不住。

“不是來求情?”吳典容端起茶呷了一口,清亮的眸子看向玉問泉,嘴角帶著笑道,“眼下謝大人在獄中的處境可不好,再多待幾日怕是不能全乎出去了,謝夫人舍得?”

玉問泉也笑了,道:“那吳大人可否網開一麵,將夫君放出來?”

“謝大人是皇上下令押入獄的,老夫也不能擅自放人......”吳典容說著,將手搭在自帶的棋簍上摩挲,道,“且我與謝府向來無甚交際,何苦拚了這把年紀去冒險呢?”

玉問泉悄悄推了一把陶穗安的腰,陶穗安會意,無奈道:“先前不應吳大人棋局邀約,實是因為家父管教甚嚴,不過我已說服了父親,從今日起,但凡是吳大人的邀約,小女無有不應。”

吳典容的眼睛亮了亮,但語氣中仍是無奈:“謝夫人與陶小姐誠意十足,但老夫還是那句話,人是皇上讓押的,私自放不得。”

“不必將他放出來。”玉問泉道,“隻求吳大人將夫君打入水牢。”

“什麼?”陶穗安聞言驚叫一聲,意識到自己失態後又忙壓低了聲音對玉問泉道,“你瘋了?水牢是關重刑犯的地方,那地方陰森冰冷,尋常人在其中待個一天一夜便要瘋魔!”

吳典容則是抬手摸了摸胡子,臉上閃過一絲訝然,而後轉為欣賞,摸著胡子的手緩慢撚著,似是在思索此行的可能性。

“謝大人該以何罪名入水牢呢?”

玉問泉攥了攥手,沉聲道:“貪沒軍餉。”

謝之翎照著玉問泉的話連夜趕回皇宮,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押入獄時倒也並不如何害怕。

他冷眼看著前來用刑的人,在玉問泉身邊待久了,他多少能看出麵前這幾人的服侍與說話口氣都不似獄卒,想來是朝中哪位大人看他入獄,特派來落井下石折磨他的。

獄中刑罰於他而言都不算什麼,畢竟在北疆戰場上有比這更駭人、更痛苦的折磨。

他冷眼看著麵前的人舉起被燒得通紅的火鉗,絲毫不懼。

“侯爺好氣度,真是令小的刮目相看,就是不知,這火鉗燙皮之苦,您受不受得住!”說著,他揚起火鉗就要下手,卻被門外傳來的聲音喝住了。

那人放下火鉗,走到門口同外頭的人耳語了幾聲,而後恨恨剜了謝之翎一眼,扔下火鉗離開了。

門外進來兩個獄卒,上前解了謝之翎身上的繩子,他被綁久了,身子僵硬,繩子一解便踉蹌摔倒在地,兩個獄卒想要上前攙扶,卻不知從哪兒下手——他身上全是血。

待兩個獄卒將人攙入了水牢,身上大半的衣服便都被謝之翎的血染紅了。

水牢與尋常牢房不同,這裡深入地下,甫一進入便覺得陰森刺骨。且內裡並無能同時容納幾人的牢房,而都是牢籠,一個籠中關著一個犯人,牢籠之間並無遮擋,牢籠上方不停在滴水,無孔不入,犯人無法入睡,隻能日夜受滴水之苦。

謝之翎被獄卒攙進籠中,四處打量了一番。

大荊的重刑犯都會被處以極刑,並不會在水牢中待太久,可這水牢中的籠子卻都關著人,他有些疑惑——大荊何時有這麼多重刑犯了?

籠中罪犯們對獄卒視若無睹,並不上前湊著看,也不說話,獄卒也無視了所有犯人,送完謝之翎便離開了。

水牢大門關上後,謝之翎右手邊的籠中犯忽然開口了。

“兄弟,你是哪家郎君啊?”

此人聲音中氣十足,聽著很康健,照理說重刑犯應該都經過嚴刑拷問,該渾身是傷,極其虛弱才對。

謝之翎看向那人,不說話。

那人見他渾身是血不說話,也並不勉強,而是自來熟道:“你家裡人還挺謹慎的,將你關入這水牢,竟還弄了一身血做偽裝。”

謝之翎更摸不著頭腦了,什麼“家裡人”、什麼“偽裝”?

那人蹲下身,試圖離謝之翎更近,道:“你是為何進來啊?你也不愛上學堂讀書嗎?我就是因為不讀書,總與夫子作對,爹娘才將我關在這裡以示懲戒的。”

“害......不讀書算什麼事兒,我隻是路過賭坊,進去瞧了一眼,爹娘就覺得我無可救藥,我進這水牢才是冤呢!”左邊想起另一個男聲。

謝之翎轉頭去看,左邊籠中之人一身細緞料子衣裳,發髻利落,麵龐乾淨,看著不似犯人,倒像是哪個富商家的郎君。

“這......這不是水牢嗎?”謝之翎問。

“是啊,這是水牢啊......”不知哪兒又傳來一個聲音,謝之翎想許是其他籠中人的聲音,隻聽那人繼續道,“可大荊水牢常年都空著,梁途那小子為了攬錢,便將水牢借給商賈之家管教家仆、郎君,我們不就是這麼進來的麼?”

“你放心吧,頂多關上七八日,家裡人就心疼把你接回去了。”右手邊那人道。

謝之翎有些愣地靠坐在籠子邊上,被押入水牢時他便猜測是玉問泉在外麵做了手腳。水牢雖環境艱苦,但朝中官員無法將手伸入內,不必受私刑,自己的處境會好許多。

但如今看來,倒是無心插柳了,梁途此人做事謹慎,將水牢借給商賈之家這事定不會讓朝臣們知曉,在外看來,水牢是十八層地獄,朝臣們應當不會再向自己下手了......

謝之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卻牽扯到唇邊的傷口,隻好又放鬆了表情。

“誒兄弟,到底是誰將你送進來的?”右邊那人又問。

謝之翎想了想,回:“夫人,我夫人將我送進來的。”

水牢裡頓時一陣噓聲,聽不出是同情還是羨慕。

“沒看出來你都成親了,你夫人貌美嗎?”

“再貌美也不行啊,親手將自己夫君送到水牢來,定是個心狠的!”

“你們不會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有感情麼?她竟然如此狠心......”

謝之翎回了那人:“是父母之命,先前並無感情。”

“那是先前,如今呢?”

“如今自然也沒有了!不然怎會將他送進來?”

“倒也不能如此偏頗吧?兄弟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夫人之事啊?”

謝之翎忙答:“不是她狠心,她人很好的......”

“那究竟為何將你送進來啊?”

謝之翎蹙眉——這要怎麼說呢?嘶......

眾人問了半晌,謝之翎才勉強開口扯了個理由道:“我將她的甜糕吃了。”

“什麼?你吃了她一塊甜糕,她就將你送進來了?”

“我的天哪,兄弟你這過的什麼日子啊?若是成親後都如此,那我寧可一輩子不成親!”

“不是不是......”謝之翎忙解釋道,“她很好的,她很好,隻是愛吃甜糕,是我不好,將她的甜糕吃了。”

“你再給她買一份便好了,何至於送進水牢裡來了?”

謝之翎撓了撓頭,道:“我原想著給她買,但臨時有公務,耽誤了......”

“哦......原來如此,那便是誤會了,待你出去了再好好解釋就行了。”

水牢裡頓時一片了然歎息。

忽然右邊籠中人又說話了:“你說先前並無感情,那如今呢?成親後真的會培養出感情嗎?”

謝之翎眨了眨眼——自己對玉問泉有感情嗎?

他默了會兒,小聲道:“不知道......”

“那定是夫人不夠貌美,不然怎會沒感情?”

謝之翎反駁道:“她很貌美的。”

“騙人,定是個醜陋的悍婦!”

謝之翎扒著籠子幾乎要站起來駁斥那人:“她很貌美!”

“多貌美啊?”有人好奇道。

謝之翎想著玉問泉的臉,描述道:“她眼睛漂亮、鼻子漂亮、嘴唇也漂亮......”

眾人一陣無語。

“兄弟你上過學堂嗎?怎的言語如此貧乏?”

謝之翎憋紅了臉道:“就是很貌美,像畫中走出來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