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邦來朝(一)(1 / 1)

夫君是甜狗 錚錚魚骨 4468 字 4個月前

謝之翎低頭凝神聽著,身體繃緊,玉問泉能感受到他正蓄勢待發。他下壓的眉眼也不似平常一般無害,而是閃著危險的光。

頃刻後,謝之翎放鬆了身體,表情也恢複如初,對玉問泉道:“沒事,野貓而已。”

玉問泉提到嗓子眼的心一路落回了胸口,她走到窗邊,透過窗縫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天快亮了,我們走吧。”

謝之翎摸了摸衣裳中的撥浪鼓,點點頭。

清晨的東貝街十分寂靜,兩人行走其中,有種天地間隻餘二人之感。

謝之翎還想著在朝陽苑中看到的一切,玉問泉則是心事重重——此番夜訪玉府,並未查到什麼可以有益於翻案的證據。

兩人都悶頭走著,街邊忽然傳來一道“吱呀”聲。

玉問泉抬頭望過去,是前麵的包子鋪開門了。

兩人隱在陰影中走著,路過包子鋪時,玉問泉順勢抬眼瞥見“胡記”二字。

她記起鳴春宴那日梁今說的話,又想起那夜回府後二餅抱怨自己來晚了沒吃上包子......

包子而已,有那麼好吃嗎?

玉問泉想著,腳步慢了些。

謝之翎轉身時便看見玉問泉正側頭看著街邊的包子鋪,於是他問:“餓了嗎?”

玉問泉搖搖頭,疾步追上謝之翎,答:“還好,回府吃。”

直到兩人走遠了,謝之翎也還是頻頻回頭去看那包子鋪。

回府後玉問泉先進臥房換了衣裳,熬了一夜,她覺得雙眼乾澀,腦子也混沌不清,這會兒隻想洗個熱水澡趕緊睡下,連早飯都不想吃了,可謝之翎還未洗漱,她得等他。

“二餅。”

二餅應聲進屋,手上端著水盆和帕子。

“叫老爺進來吧。”玉問泉坐在床邊,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老爺方才出門了。”

“出門了?”玉問泉訝然道,熬了一整夜,謝之翎不會累的嗎?

不過也好,如此便不必顧慮許多了,於是玉問泉對二餅道:“去備熱水,我要沐浴。”

二餅忙又端著水盆和帕子出去了,一出門便對侯在院子裡的三餅道:“夫人要沐浴,快去備熱水。”

三餅正要走,又轉過身低聲問二餅:“你沒多話吧?”

二餅一臉冤枉道:“我可什麼都沒問!”

三餅見她神情認真,便也放了心,但還是忍不住叮囑道:“記住了,夫人和老爺的行蹤少問,也不許出去亂說!”

二餅點頭道:“我知曉的,你快去備熱水。”

三餅這才轉身走了。

玉問泉泡過澡便直接睡了,任三餅如何勸也不起來吃東西,直睡到正午時分才轉醒。

“夫人,梁大人來了。”三餅一邊給玉問泉更衣一邊道。

玉問泉覺得神清氣爽,腦子也通透了許多,問道:“他一個人來的?”

“帶著梁小姐。”

玉問泉對著鏡子撫了撫耳上的墜子道:“老爺回來了嗎?”

“還未回來。”三餅說著,心中免不了忐忑。若是沒有謝之翎截親一事,玉問泉便要同這梁途梁大人成親了,此時梁大人上門是要做什麼呢?

玉問泉進了前廳,便被一道強烈的目光注視,她頭都不用抬就知曉這是梁今。

“梁大人。”玉問泉行禮。

“謝夫人。”梁今也行禮。

梁途隻起了一下身,便又坐下了,像個大爺似的靠在椅子上喝茶。

玉問泉對他這不拘小節的作風已有些習慣了,並不在意。

“梁大人今日前來可是有事?”玉問泉道。

梁途並未直接言明,轉而問:“謝侯爺不在府上?”

玉問泉垂眸道:“他有事出去了,尚不知何時能歸。”

“嗬......”梁途冒出一聲嗤笑,“當初截親時,他可是跪在禦前說對玉小姐如何傾慕,又搬出爹娘情麵,才能讓皇上鬆了口,如今成親了,反倒連行蹤都不告知謝夫人了......”說著,他看向玉問泉,眼中帶著笑,卻嘲諷十足。

玉問泉斜睨了他一眼,並未搭理。

一旁的梁今見玉問泉神色不好,便退到自家兄長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小聲道:“你彆說了......”

“怎麼?家中不睦還不許人說?”梁途說話時並未壓著聲音,是以在前廳服侍的下人們都清楚地聽到了這話。

玉問泉眉心微蹙,梁途則垂眼去看下人們的反應。

下人們的頭都低低的,看不清神色,其中有那麼一兩個膽大的下人抬眼去偷看梁途,發覺他的目光看過來,又忙垂下了頭。但無一例外,這些下人們脊背都彎著。

“老爺回來了!”二餅的聲音有些大,帶著壓製不住的興奮,似是終於將謝之翎盼來了。

謝之翎拎著包子進了前廳,看見玉問泉與梁今站著,兩人的臉色都算不上好,梁途卻像主人家一般靠坐在椅子上,好不愜意。

他上前將玉問泉身側的椅子拎近了些,玉問泉順勢坐下,而後她對梁今道:“梁小姐也坐下吧。”

梁今還是有點怕謝之翎,於是挨著自家兄長坐下了。

“其實我今日來也並非......”梁途剛開口,謝之翎便抬手打斷了。

他坐在玉問泉身邊,將手上包子放在兩人之間的小桌上,對玉問泉道:“胡記包子鋪,給你買來了。”

玉問泉有些怔住,她不過是清晨路過時多看了兩眼,並未說想吃......

苦豆站在一旁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見玉問泉半晌不動,便催她道:“夫人姐姐快嘗嘗!這是謝之翎排了一上午隊才買到的!”

此話一出,廳中的下人們脊背都直起來了,方才那一兩個膽大的下人也將臉抬了起來,雖不與梁途對視,神情卻不卑不亢。

梁途覺得好笑,於是勾了勾唇角,但並未說話。

玉問泉看著桌上用油紙包著的包子,腹中饑餓感也上來了,於是抬手要去解繩子,卻被謝之翎搶先一步。

白白胖胖沁著醬汁的包子還在冒熱氣,謝之翎用油紙將包子托起遞給玉問泉。

包子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玉問泉隔著白汽看了一眼謝之翎,他正認真地盯著玉問泉手中的包子。

察覺到玉問泉在看自己,謝之翎抬眼與她對視,眼中儘是催促:你快嘗嘗。

宣軟的包子皮浸著醬汁,多孔而綿軟的麵皮入口即化,鹹香味裹了滿口,玉問泉忍不住挑了挑眉——即便是有人刻意宣傳,但這胡記包子自己也爭氣,口味確實很不錯。

“如何?”謝之翎問。

玉問泉看了他一眼,又垂眸去盯著包子,小聲道:“不錯。”

謝之翎鬆了口氣,本想著將玉問泉送回府就去給她買包子,沒成想待他回頭去買包子時,包子鋪前已排起了長隊,他生生排到了臨近正午才買上。好在從玉問泉的反應來看,這包子口味是不錯的,便當做是她帶自己去玉府看朝陽苑的謝禮了。

待玉問泉吃完包子淨了手,才像是想起梁途此人來似的,對謝之翎道:“梁大人似是有話要同你說。”

謝之翎轉頭看向梁途時,臉色比平時還要冷上幾分——又是這個煩人精。

梁今坐在梁圖身側,不免被謝之翎的目光掃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梁途說著,側眸去看廳中下人。

謝之翎不為所動,隻看著梁途,等他往下說,梁途卻看著廳中下人,不再開口。

玉問泉抿了抿唇,揮退了下人們,廳中隻剩下四人。

“這下梁大人能開口了嗎?”玉問泉道。

“自然。”梁途轉頭看向玉問泉道,“大理寺接了個大案子,需出京幾日,家妹年紀尚輕,想將她托付給謝夫人幾日。”

原來是為此事來的,明明是求人,卻偏偏要先給人一個下馬威。玉問泉神色不顯,心中卻有些不爽。

“沒記錯的話,梁小姐今年已有十八,京中值此年紀的小娘子們都安排著相看夫君了,梁大人將她托給侯府,恐遭人口舌。”

玉問泉話音未落,便瞥見梁今的神色變了,她焦急得幾乎要站起身,聲音也有些抖起來,解釋道:“不會的,我隻同謝夫人待在一處,絕不靠近侯爺一步!不會遭人非議的......”說著,她正欲起身,卻被梁途伸手按住。

玉問泉這下看懂了,是梁今鬨著要來侯府,梁途心中也十分不情願。

那也不能遷怒於謝府,在下人麵前說自己與謝之翎夫妻不睦......玉問泉暗自撇了撇嘴。

“梁大人也不是第一日在大理寺當差,原先也不乏需大人出京查辦的案子,梁小姐想來是有去處的。”玉問泉婉拒道。

梁途看了一眼謝之翎,見他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知曉這府上是誰在做主了。

於是他對玉問泉道:“實不相瞞,是家妹說想來謝夫人府上,先前她可以一人待在府中,但近日京中外來人多,不算太平,我放心不下。”

“明知京中近日不太平,梁大人還往外跑,到時京中若出了亂子,你是想逃責嗎?”謝之翎終於插上嘴了,這段日子他在朝中耳濡目染,對陰陽怪氣之事有了些感悟。

梁途睨了謝之翎一眼,卻並不搭理他,而是繼續看著玉問泉。

玉問泉抬手捏了捏耳墜子,道:“梁大人不放心梁小姐一人待在府上,如何就放心她待在謝府?”

梁途眯了眯眼道:“自然也是不放心的。”

“所以梁大人方才要在下人麵前給我下馬威?”玉問泉諷道,“梁大人若是真心托付,直言即可,如此威逼抗衡,實屬下策。”

梁途臉色冷了下來,廳中氣氛緊繃,梁今見雙方快要談崩,眼眶都開始發酸了。原想著自己待在謝府可以試著讓梁途與謝家結交,朝中勢力複雜,相互扶持總比踽踽獨行要強,可眼下看著,事情似乎朝相反的方向發展了。

正在她想要退縮,拉著梁途走時,玉問泉開口了:“梁小姐可以留在府上,既來之則安之,可若是梁大人不放心,儘管現在便將梁小姐帶走。”

梁今忙看向梁途,就等著他點頭。

梁途也似是沒想到玉問泉會突然改口,但他還是十分謹慎,猶豫了片刻,問道:“謝夫人可是有什麼有條件?”

玉問泉笑了一下,是很假的笑,唇角提起,眼中卻十分平靜,看得謝之翎一愣一愣的——原來她還有這麼嚇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