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玉府(三)(1 / 1)

夫君是甜狗 錚錚魚骨 4375 字 4個月前

“你......”陶穗安張了張嘴,問道,“你是何人?怎、怎麼在這兒......”

遊竹照僵在原地,感到身體像是生了鏽,動彈不得,喉嚨裡似是堵著一團漿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又來了,每次同小娘子說話都是如此......

他站在原地半晌不搭話,陶穗安見他臉上血色漸漸褪去,忙擔憂道:“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嗬......”遊竹照終於張開了嘴,嗓子卻乾澀到無法說話,隻能發出氣音,雙眼不受控製地盯著陶穗安看。

陶穗安走了兩步,想上前看看。遊竹照卻被她嚇得後退,卻忘了自己身後便是院牆,脊背與後腦“砰”地撞上堅硬的牆壁,他顧不上疼,隻能緊緊貼在牆上。

這下陶穗安似是察覺了什麼,趕緊回退了幾步道:“我不過去,你彆怕......你......”她還要說什麼,卻被玉問泉打斷了。

“穗安?你在這兒做什麼?”玉問泉從院門轉出來,看見正緊貼在牆上的男子,不由眉心一跳。

遊竹照眼前陣陣發黑——一個就算了,又來一個......

“遊兄?”謝之翎的聲音響起,玉問泉與陶穗安都轉頭去看,遊竹照忙趁著這時機彎腰從一側逃離。

玉問泉反應快,朝著遊竹照慌亂的背影行禮道:“遊大人。”

陶穗安看了一眼跑到謝之翎身後才站定的男子,小聲喃喃道:“遊大人?”莫不是那個年紀一大把還討不到小娘子的老郎君吧?

離兩位小娘子遠了些,遊竹照總算緩過來了,顧不上衣裳和頭發都有些淩亂,他狠狠地吸著氣。

直到上了飯桌,陶穗安也還是不敢相信遊竹照就是京城媒婆圈盛傳的那位“老郎君”。

“他分明長得很好呀......不,不是很好,是極好!”陶穗安小聲對玉問泉道。

一餅得了謝之翎的令,不知從哪兒找出來一張大圓桌,桌上少說能擺三十多道菜。桌上的四人卻對角兩兩分坐,陶穗安壓低了聲音,對麵便聽不清她說話了。

玉問泉將嘴裡的菜咽了下去,小聲答她道:“可你也看見了,他似乎不能同小娘子說話。”

陶穗安想起院門前遊竹照煞白的臉色,讚同地點了點頭,轉而又道:“那又如何?他不用說話,聽我......聽小娘子說便好了。”

玉問泉放了碗筷,側頭看向陶穗安,她正往嘴裡塞蒸南瓜。

“穗安,看人不能隻看外表......”玉問泉正要說什麼,餘光忽然瞧見謝之翎起身,於是轉頭望過去。

謝之翎一邊用帕子擦手,一邊對玉問泉道:“遊大人與我有要事相商,下午我們會在書房......”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住,緩緩轉動眼珠去看玉問泉。

果然,玉問泉的嘴角扯平,抬頭衝他挑了一下眉,示意他繼續說。

謝之翎撓了撓脖子,改口道:“下午會去臥房......”

“咳......”玉問泉的輕咳聲響起,謝之翎忙又改了口:“去後院商議。”

陶穗安聽了,狐疑地抬頭看向對麵二人,問道:“要事?去後院商議?”要事不都是關起門來說的麼?萬一被他人聽了去,多不好?

謝之翎見玉問泉的表情恢複平靜,於是肯定地點頭道:“嗯,去後院。”說著,他抬頭看了看天,像是解釋什麼似的,又道,“今日太陽好,後院風景宜人,適合商議要事......”

陶穗安的眉頭都要皺在一起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目送二人離開,心中主打一個不理解,但尊重。

謝之翎帶著遊竹照進了後院,四處張望了一番,還是選在了涼亭坐下。

亭中擺著玉問泉與陶穗安的殘局,遊竹照被那棋盤吸引了目光,低頭看了半晌,隨手將白子落了下去,這才凝神去聽謝之翎的話。

謝之翎將北疆賻贈之事和盤托出,遊竹照很快便聯想到是軍餉出了問題。

“軍餉與賻贈之事向來由戶部與兵部共同商議,兵部尚書極少與朝中人來往,且我年年都盯著兵部,無論是賬冊還是事例,都並無奇怪的地方,如此看來,若是軍餉有異,怕隻能是戶部出了問題。”

“戶部......”謝之翎垂眸思索,想起前段日子請薛觀魚,左請右請也請不來,怕不是心虛?

夜裡謝之翎將此事告知了玉問泉。

“心虛?”玉問泉坐在書桌邊,抬手緩緩摩挲著耳朵上的玉墜子,隻想了片刻便否定道,“不可能。”

不知為何,她這樣信任薛觀魚,讓謝之翎心中有些不好受,但他壓下了心中那一點點不悅,問道:“為何這樣說?”

玉問泉想起在私塾初見薛觀魚,明明都隻是十幾歲大的孩子,他卻成熟得異於常人。

薛觀魚的父親任國子監祭酒,識得許多學識淵博的夫子,便將人都請到家中來教導薛觀魚。

這樣大的手筆自是瞞不了其餘官員的,大家聞訊便都上門送禮,薛祭酒無奈,隻好在家中辦了個私塾,玉問泉上的便是這個私塾。

彼時夫子給他們說兵法,講“竊符救趙”、講“空城計”,薛觀魚便起身反駁,認為這般行徑皆是小人所為,非騙即盜,實屬下流。

學堂上各家郎君與小娘子紛紛開口反駁他,認為他矯枉過正。玉問泉卻覺得此人雖固執,卻心思純良,故而高看了他一眼。

“戰場上才不講究‘騙’與‘盜’,性命攸關之時若還是守著所謂‘正義’,那便隻能等死。”謝之翎的聲音幽幽響起,“再者說,如今薛觀魚能當上戶部尚書,心中想法或許早就變了。”

玉問泉歎了口氣道:“確實如此,能在大荊坐上戶部尚書的位置,他絕不是從前那個固執單純的薛觀魚了......”她繼續道,“但他是薛祭酒的兒子,薛家家規第一條便是不許誆騙他人。”

謝之翎想起那位薛祭酒,雖話少,卻能看出為人是極正直的,於是勉強點點頭,算是認同了玉問泉。

玉問泉見他不情不願的模樣,便道:“無論如何,戶部尚書也好,兵部尚書也好,都隻是我們的猜測,若是心中仍有懷疑,便一個個驗好了。”

謝之翎抬頭看向她,她的手指還捏在耳畔的玉墜子上,瑩白細嫩。

“我查薛觀魚,你會不高興嗎?”

玉問泉將手放了下來,有些莫名道:“我有何不高興的?不是早同你說了,都是陳年舊事了。”

“哦......”謝之翎應了一聲,耷拉個腦袋坐在榻邊,不看玉問泉。

忽然他聽到玉問泉翻東西的聲音,而後一件玄色衣裳朝他飛過來,兜頭將他罩住了,他抬手要扯下來,卻聽到玉問泉說“不許”。

“先彆動,我換衣裳。”

謝之翎被蒙在玄色衣裳中一動不敢動——雖然每日兩人都宿在同一個屋子裡,卻每次都是衣衫齊整的,夜裡他也是等玉問泉收拾好了才進屋,從未遇到過今日這種換衣裳的情形。

“好了,你掀開吧。”

謝之翎抬手拽住頭上的衣裳,遲疑了一下,凝神聽,屋子裡確實沒了衣物摩擦的聲音,他才緩緩將衣裳拽了下來。

重見光明時,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窄袖玄衣的玉問泉。

方才還散著的頭發,被玉問泉攏起束高,用頭冠固定住,露出整張明媚的臉來。

她平日裡喜穿淺色衣裳,並不顯得如何白皙,可一旦換上玄色衣裳,肌膚便似雪白,但並非灰敗的蒼白,而是鼻尖與耳廓透著粉的白,謝之翎看得目不轉睛。

玉問泉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頭發與衣裳,轉頭對謝之翎道:“我要去一趟玉府。”

“我也去。”謝之翎忙站起身。

玉問泉疑惑:“我是去找線索的,你去做什麼?”

“保護你。”

玉問泉聞言,麵帶無語道:“不必,我會功夫,且玉府被封了許久,沒什麼危險。”

這倒是把謝之翎給驚了——玉問泉竟然會功夫?

“你會功夫?”

看著謝之翎的眼睛瞪圓,玉問泉心中奇跡般地湧上一股自豪感來——是了,莫說京城,全大荊會功夫的小娘子也是少之又少的。

“嗯,所以不用你保護我,我去去就回。”說著,玉問泉轉身便要走。

謝之翎跟上去幾步,瞬息間他的腦中瘋狂思索,最後脫口而出:“其實也不是保護你,我是想去看看爹娘的東西......”

玉問泉腳下頓住,她記得玉府確實有個院子,裡麵放著謝兆和與劉丹彤的東西。府中下人隔段時間便會進去打掃,玉豐特意叮囑過布局與擺放都不許隨意挪動。

兒時玉問泉好奇心重,卻又極愛破壞東西,求了玉豐好幾次,玉豐都沒許她進那院子,總說待她長大些再讓她進去。可但待玉問泉長大,她便沒那麼強的好奇心了,再也沒吵著要進去過。

最後兩人一起出了門,趕到城南時已近子時,街上除了零星幾家鋪子還亮著燈籠外,一片寂靜。

玉府大門緊閉,玉問泉隻看了一眼,便沿著樹下陰影往一旁走。

“咱們去哪兒?”

“側門。”玉問泉小心地在陰影中躲藏,道,“側門臨著小巷,不易被人看見,我們從那裡翻牆進去。”

謝之翎點點頭。

不一會兒,兩人到了側門牆邊。

“我抱你......”謝之翎正要說他抱她上去,就見玉問泉抬手製止了他。

“不必,我會輕功。”

謝之翎對玉問泉的崇拜更上一層樓——頭腦聰明,又會功夫和輕功!

玉問泉後退兩步,抬頭目測了一下牆壁高度,深吸一口氣衝過去,伸出雙手要去攀牆頭,卻因跳得不夠高,雙手抓不住牆而摔了下來。

“撲通”一聲,玉問泉仰麵躺倒在地上。

“嘶......”玉問泉發出短促的呻吟,忽然想到謝之翎還在身邊,於是連忙忍著疼爬起來,低著頭拍了拍玄色的衣裳,不去看謝之翎的眼睛,裝作隨口解釋道,“咳......這兒荒廢太久,有......有苔蘚......”

謝之翎抿著唇,若是玉問泉抬頭看他,就會發現,即便是隻借著月色,也能看清他唇邊的兩個小梨渦,還有那雙憋得水潤的圓眸。

“嗯......看著是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