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子(1 / 1)

皇權之上 向高 4126 字 3個月前

薑雪鬆推開門就看見李書德坐在正堂,身旁的道止還是那副無賴模樣,看向二人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探究。

“殿下怎麼過來了?”

薑雪鬆緩步邁過門檻,晴山一臉擔憂地站在李書德身旁,屋裡瞧不見青鳥的身影,開口吩咐道:“晴山,還不快給殿下上茶。”

晴山略帶惶恐地應聲:“是。”

李書德可不是為了來她這喝茶的,抬手拒絕道:“不用了,還是抓緊時間說正事吧。”

本來他也不想這麼急過來,在府裡正一臉得意地等著裴鳴栽跟頭呢,結果自己的手下有不少人都過來請罪,說曾經收過黃元載的賄賂。

一聽這話他就坐不住了,仔細一查發現早幾年黃元載還曾給自己送過禮,隻不過自己沒在乎,收了就堆在庫房裡了。

若是被裴鳴知道,借此做文章,自己搞不好也得被扒層皮下去。

等晴山退出去,李書德才略帶著急地開口:“本王聽說,這案子由你來審?”

薑雪鬆走到右下首的椅子坐下,解釋道:“我隻負責撬開黃元載的嘴,等他交代以後應該是由沈大人處理。”

李書德一聽這話臉上又蒙上一層愁緒,問道:“那他交代什麼了嗎?”

“還沒。”

李書德神色緩和了一些,點點頭試探性地說道:“聽說他有個行賄的賬本,找到沒有?”

薑雪鬆覺著他這態度有些不對勁,即便是著急扳倒裴鳴,也不該是這表情。

“還沒有。”

李書德胡亂地應下,腦子裡思考著自己的事情。

道止倒是挺自在的,大咧咧地開口:“嗨呀,薑施主,我和你交個實底兒”

說著瞥了一眼李書德臉色,用手擋在嘴邊說道:“黃元載的這個案子牽扯的人太多了,連咱們的人也被牽扯進去不少。”

薑雪鬆聽到這消息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她也猜到了,桓王估計也乾淨不到哪去,冷著一張臉說道:

“這事鬨得這麼大,不隻是裴鳴的人在盯著,連百姓都聽說了,這樁案子恐怕不會善了。”

“倘若有人牽連實在太深,殿下不如考慮一下,棄車保帥。”剛說完瞥到李書德緊皺的眉頭,出聲詢問道,“殿下可曾收受過黃元載的賄賂?”

李書德略顯心虛地解釋:“算不上賄賂,本王院子裡的那株紅珊瑚就是他送的,從前本王生辰時,他還送過聚寶盆,應當算不上賄賂。”

“可有明確的銀兩進賬?”

“絕對沒有,本王還沒有糊塗到給人留那種把柄”李書德再三保證道。

那情況也算不上糟,薑雪鬆的臉色緩和一些,低垂著頭不再說話。

道止從椅子上下來,走到她麵前彎腰笑著開口:

“這不就來找薑施主你了嗎?若是那姓黃的亂說什麼東西,你多少照應一二。哪怕裴狗胡亂撕咬咱們,也不至於那麼被動不是?”

薑雪鬆靜默地坐著,垂眸躲避著他的視線。

道止見她不看自己,腰彎的更低,從後麵看實在是太不雅觀,不停地追問道:“薑施主,你說對不對?”

薑雪鬆思考了片刻才道:“嗯。”

雖然她說得有些勉強,可好歹是答應了,李書德長鬆了一口氣,起身便要走,還不忘交代道止,“你自己想辦法回王府吧。”說完急匆匆地帶人走了。

“哎!哎……”道止伸手在空氣裡撈了半天,無奈地垂下來,搖頭抱怨道:“切,合著你是不知道有多遠。”

薑雪鬆看著他追到門口的身影,心下微動,起身走到他身邊,打算和他好好聊聊。

薑雪鬆站在他身旁,眼睛掃過他左耳的耳洞,心裡有了打算,開口道:“你若是不急,一會兒讓府上馬車送你回去。”

道止當然願意了,一拍大腿道:“行行行,我都一把年紀了,哪能走那麼遠的路啊。”

道止雖然年紀大,可半點沒個正形,言談舉止倒像是個不懂事的愣頭小子。

“大師自小長在北境嗎?”薑雪鬆冷不丁地開口問道。

道止聽到這話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掩飾地笑笑,反問道:“薑施主為什麼這麼說?”

薑雪鬆伸手指了一下他的左耳,開口解釋:

“大周人並沒有穿耳的習慣,太白也有許多匈奴人,他們那的男子就習慣穿左耳。”

道止抬手撚了撚那個耳洞,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張口道:

“嗨,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我小時候在草原長大,隻不過那日子過得和狗差不多,沒辦法才到大周當和尚的。”

道止回身後撤幾步,又蜷著腿癱在椅子上,仰頭望著房梁,手一下一下地敲著自己的膝蓋,歎口氣,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指定地調查過我了,不怕和你說實話,我確實是匈奴出身,我父親是可汗。”

“可那又怎麼樣呢?身份有個屁用啊。”說完這話自己反駁道,“也不對,隻能說我的身份沒用,反而成為我的阻礙。”

說完嘴裡哼著小曲兒,或許是在回憶從前在草原上的生活吧。

薑雪鬆站在原地不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意試探道:“你是可汗的兒子,就沒想過回匈奴奪取王位嗎?”

“薑施主你可真把我看扁了,你是不是擔心我慫恿桓王爭奪皇位,是為了自己複仇啊?”

道止轉頭看著她的眼睛,直截了當地開口。

薑雪鬆眨眨眼,嘴角噙著一抹笑,那表情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難道不是嗎?

道止臉上五官亂飛,一邊搖頭一邊伸手指指點點著她,嘴裡念念有詞道:“俗氣,真是俗氣,連你也這樣想。”

說著又仰頭靠過去,一副眾人皆醒我獨醉的表情,說道:

“怎麼都把爭奪皇位看得這麼簡單呢。北境有匈奴人、高句麗人、羌人、鮮卑人等等,其中又分成各個部落,不同的民族之間相互侵占地盤,不同的部落之間也要拚個你死我活,今天是可汗,可能明天腦袋就插在對手營帳前的王旗上。”

“我二十一歲就被驅逐出匈奴,至今已經二十多年了,我要是真有心奪取汗位,不至於等到現在,你說對不對?”

薑雪鬆輕輕點頭算是對他話的認同。

道止皺起臉上的褶子,一隻腳甩了鞋子,垂在那晃蕩,解釋道:

“我的事桓王也知道,薑施主不必擔心我害大周。我這個人這輩子就有這麼一個野心,謀反。沒有為什麼,就是單純想這麼做,隻要能幫桓王成功坐上皇位,哪怕第二天他就殺了我,我也願意。”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些淚花,在夕陽的映襯下更添幾分悲涼。

他都這麼情真意切地開口了,即便薑雪鬆心裡還有些疑慮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

雙手作揖行了個佛禮,開口道:“在下失禮。”

道止情緒轉得倒是快,猛力一吸溜鼻涕,用手背抹了下鼻子,坐直身體道:

“沒事,你一會叫馬車送我就行,我這人懶,不願意走。”

薑雪鬆自小在書院,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照規矩學出來的,突然麵對道止這種行徑還真有些吃不消。

在她晃神的這一會兒,道止瞪著眼睛盯著她,問道:“說完我了,聊聊你吧,你一個前途無量的太白院長為啥也要跟著桓王謀反啊?好好跟著小皇帝身後走也能討口飯吃,何必冒險呢?”

合著他是忘了自己當初怎麼威脅人家的了,說這話好像薑雪鬆主動找他們似的。

薑雪鬆終於挪動身體,走到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這麼幾步路的時間她就想好了說辭,先是淡聲開口道:

“我與桓王結盟,似乎是你們先找上的我。”

道止恍然大悟,尷尬地笑笑:“是哦,我當時還嚇唬你來著,你年紀小,彆和我一般見識啊。”

真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

“至於這謀反……”薑雪鬆學著他剛才的聲調道,“也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想這麼做。”

道止立馬心領神會地開口分析道:“瘋子,和我一樣是瘋子。”

說完在抬眼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他的欣賞注定要錯付,薑雪鬆見把人應付過去了,心裡鬆了一口氣。

道止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他行事做派毫無定性,瘋起來都能給自己兩刀,與這樣的人共事,一個弄不好他就來個同歸於儘,大家都彆活,薑雪鬆和他相處必須謹慎一些。

“殿下那日遇刺的事情你們查得怎麼樣了?”

薑雪鬆就事問道,那邊酒樓老板的線索斷了,後來又忙著太後的案子,以至於桓王遇刺案至今沒什麼進展。

“你們大理寺不是查出來紙條了嗎,是裴鳴那個狗東西乾的。”他說話沒遮沒攔的,一點不把裴鳴放在眼裡。

薑雪鬆冷笑一聲,斜陽擦著門框照在她臉上,給她此刻的表情增添了幾分生動,說道:“這事哄哄小孩子還行。”

道止讚賞地點點頭,指著她的臉說道:“對,就是這種表情才符合咱們的氣質,彆整天板著個臉,跟木頭橛子似的。”

他這關注點跑偏得也太快了,薑雪鬆抿緊嘴巴,又恢複成平時那張冷臉。

道止可惜地嘖了一聲,拉回思緒道:“這不是先得把自己欺騙了才能騙彆人嗎?管他是不是裴鳴做的,這屎盆子我都得扣他頭上。”

薑雪鬆現在已經可以自動忽略他話裡的某些詞語了,提出自己的疑惑,道:“有沒有可能是南詔人乾的?”

道止嘴裡嗯了一聲,不走心地說道:“有可能吧,誰在乎呢?南詔已經被滅了,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兩天。”

薑雪鬆見她這態度,也不再多說什麼,開口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道止穿上鞋,摸摸自己的光頭笑著說道:“再會了,薑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