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和尚(1 / 1)

皇權之上 向高 3948 字 4個月前

薑雪鬆回過頭,隻見一個臉頰泛紅的小姑娘羞澀地望著她。仔細打量了一番,輕聲問:“有什麼事嗎?”

這一問倒是讓小姑娘的臉頰更紅,眼睛在許念身上偷瞄了一眼,低聲說:“你是薑雪鬆嗎?能和我到旁邊說幾句話嗎?”

小姑娘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見許念看過來,趕緊低下頭,緊抿著嘴巴等待著她的回應。

薑雪鬆狐疑地瞧了一眼,又望了望一臉茫然的許念,考慮片刻後,點頭應道:“好。”

小姑娘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聲音都輕快了幾分,道:“不會耽誤你太久的。”她轉頭指向遊廊儘頭,“那邊安靜些,我們去那邊說怎麼樣?”

薑雪鬆點頭跟上,小姑娘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她,好像生怕她跟丟了一樣。走到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小姑娘停下腳步。

自我介紹道:“我叫呂筱思,殿下的側妃是我姐姐。”

“嗯”

呂筱思介紹完便有些扭捏,緊盯著周圍,見沒有人經過,才紅著一張臉,聲若蚊蠅地開口問道:“那個……許大人他可有婚配?”

薑雪鬆心下了然,看這小姑娘的模樣,莫非是對許念動了心思,搖搖頭道:“沒有。”

呂筱思興奮地握緊拳頭,繼續追問道:“聽說你和許大人青梅竹馬……”

薑雪鬆出聲打斷她的話,“算不上青梅竹馬,我與他親如兄妹,沒有彆的感情。”

呂筱思長出一口氣,道:“耶!”見周圍有小廝經過,趕緊收回手,假裝整理衣服,見人走了才開口:

“我沒彆的意思,就是覺得許大人人不錯,文采又好,想多了解他一點”說著她遞上自己的荷包。

“方便的話……”呂筱思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薑雪鬆隻能側頭過去分辨著,“可不可以幫我引薦一下?”

呂筱思現在像一隻熟透了的蟹子似的,她捂著臉等著薑雪鬆的答複。

“呂小姐,側妃叫您”嬤嬤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假山處傳來,呂筱思趕緊應聲道:“誒,來了。”

她急急忙忙地說道:“多謝你今天告訴我消息。”說完扭頭就跑了,薑雪鬆看著她的背影,瞧著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倒是有些率真可愛。

左右宴會那邊無甚樂趣,薑雪鬆乾脆順著小路去逛逛花園,走了半炷香的時間,見周圍小廝越來越少,趕緊停下腳步,再走恐怕就到內宅了。

她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的小荷塘,深吸一口氣,倒是覺得放鬆。突然,身後的門吱嘎一聲響。

一轉身,就看見略帶戲劇性的一幕:一個和尚,左手拿著雞腿,右手拎著酒壺,嘴裡還叼著吃得差不多的雞骨頭。這人正是道止。

道止見到薑雪鬆的那一瞬間也有些驚訝,按理說,這個時間賓客們還沒吃完飯,怎麼會往這邊走呢?

他強裝鎮定地拿下嘴裡叼著的骨頭,油漬麻花的臉擠出一抹笑容,問好道:“薑施主。”

薑雪鬆沒顧得上聽他說話,隻是用眼睛掃視了他一下,從他的臉上移到他右手的酒壺,再移到左手的雞腿上。那表情明顯在問:和尚竟然喝酒、吃肉?

“薑施主不必用這副表情看著我,彆管經過誰的嘴,最後不都是一團汙穢,那誰吃又有什麼區彆?”

他把手裡的雞腿往前伸了伸,繼續大言不慚道:“心中有佛,破戒亦是高僧;心中無佛,嚴守亦是無用。”

他倒是有自己的一套歪理,薑雪鬆斂回心神,略帶警惕地開口詢問:“你認識我?”

道止故弄玄虛地開口:“貧僧略懂一點相麵之術。能認出薑施主並不稀奇。”

他探出脖子,一臉認真地盯著薑雪鬆的臉,解說道:“貧僧看你這麵相,日後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唉,隻是,這過程中難免會有些坎坷啊。”

他哀歎一聲,連連搖頭,似是在替薑雪鬆可惜一般。

薑雪鬆抬眼掃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江湖騙子的話術罷了,誰信誰傻。

她沉了沉肩,有意與他周旋道:“哦?可惜在何處?”

道止見狀,心中暗自得意,麵上卻不顯,反而更加一本正經起來。他緩緩踱步至薑雪鬆身旁,目光在她臉上遊走,仿佛真在細細解讀著什麼天機。

他用雞腿比畫著,嘴裡振振有詞道:“眼如含玉,必嫁貴夫;鼻直耳厚,富有主見。好麵相,像薑施主這樣好的麵相,我隻見過三個。”

道止停頓一下,微眯眼睛,推敲良久正色道:“鼻梁高挺,野心不小,哎呀……”他長出一口氣,繼續道:“若是薑施主的野心是那些金銀俗物,那必然能得償所願,怕隻怕……”

道止又故弄玄虛起來。薑雪鬆聲音冷冷地回道:“怕什麼?”

“隻怕薑施主圖的是權!是生殺予奪!是萬人之上,無人之巔!”道止說話的時候,嗓音裡帶著些特有的厚重感,拉扯著薑雪鬆的思緒。

道止背過身去,望著那片池塘,故作高深道:“薑施主麵相中透露出的野心勃勃,善謀略,善弄權,此乃大才之相。然而,這世間之事,往往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他扭回頭注視著薑雪鬆,油漬麻花的一張臉偏還要故作深沉。眼睛微眯,囑咐道:“你的野心若是能跟對賢主,自然能青雲直上;可一但站錯了隊伍,恐怕就……”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薑雪鬆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雖然被道止戳穿了心思,但麵上依舊波瀾不驚,甚至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似乎在欣賞對方的表演:

“那依大師之見,我該如何抉擇,才能確保自己跟對了人?”

道止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在下巴上留下幾道更深的油漬。

道:“世間賢主雖多,但能真正識人用人者,寥寥無幾。貧僧夜觀天象,發現近日來,桓王殿下應對的那顆星,異常明亮,似有王氣加身。”

他說的一本正經,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佛祖那裡聽來的真言。但實際上,不過是臨時拚湊的一套說辭,目的就是拉攏薑雪鬆加入桓王陣營。

薑雪鬆聽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她自然明白這和尚的用意,垂眸道:“大師這是給我批了個,被權力熏黑了心的惡女命嗎?”

道止見狀,知道薑雪鬆不相信自己說的,神色裡染上些焦急,其實他根本不懂什麼相麵,更不會給人看命。

說薑雪鬆圖的是權力也隻是他的猜測,畢竟在他看來,這天下沒人不愛權力。當初他就是用這些論調忽悠的李書德。

見薑雪鬆這般精明,道止退一步道:“薑施主,世間萬法,皆有緣由。等你親自見到桓王的風采,或許便能領會到貧僧口中的玄妙了。”

薑雪鬆眉頭輕蹙,眼神中帶了幾分無奈,緩聲開口道:“大師言重了,在下並無那般能耐。雪鬆名為院長,實為質子。京城之內,英才濟濟,豈是我這初來乍到的女子所能比肩,更遑論玩弄權術?”

她說到這裡,輕輕歎了口氣,目光低垂,仿佛真的在為自己的處境擔憂。可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卻泄露了她內心並不全然如表麵那般無助。

道止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那雙渾濁的眼眸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他並未立即反駁,而是望著那株殘荷,仿佛品味著什麼。

他背過手,玄而又玄地開口道“世間萬物,表象之下往往藏著不為人知的真相,你我皆是紅塵中人,誰又能看清誰呢?”

他轉過身來,臉上笑意更甚,眼神裡卻是多了一份從未見過的認真。

薑雪鬆抬眼,與道止的目光交彙,那雙眸子裡既有驚訝也有挑釁:“大師如此篤定在下有那般本事?”

道止笑而不語地看著她。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薑雪鬆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留下一個回旋的餘地。

而道止,也見好就收,不再多言。

薑雪鬆眼睛掃過他左耳那個不明顯的耳洞,出聲問道:“敢問大師法號?”

“法號道止,無寺無廟,一白身和尚罷了。”

薑雪鬆在心裡默默重複著道止兩個字,隨後開口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擾大師清修了。”

清修這兩個字,和道止放在一起多少有點諷刺意味。

道止轉過身,目光緊隨著她的背影,沉聲道:“施主若是跟對賢主,必是青雲直上。切記擦亮雙眼,若是走了歪路,待新皇登基,施主必將成為刀下第一個亡魂。”

道止半是誘哄半是威脅的話,幾乎直接點明李書德有謀逆之心,而她若是不加入,日後必遭不幸。

薑雪鬆沒回頭,步伐反而越走越快,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道止這番話。

望著女子消失在轉角處的身影,道止無奈地歎口氣,隨後咬了一口手上的雞腿,感慨道:“這一天天的,竟讓老子操心。唉!”說著渾身扭動,抱怨道:“和這麼文縐縐的人說話還真難受。”

薑雪鬆走過轉彎後,見道止看不見自己的身影時才放慢腳步。暗自思慮道:這和尚說的這番話多半是桓王授意的。

桓王奪位的可能性確實大一些,但在這權力的漩渦中,一步錯,便是萬劫不複。

她薑雪鬆,不會輕易下注。看來得親自見一見這個桓王了。

想明白後,剛要抬腳往宴席走去,就聽見煙花在不遠處的天邊炸開。

她仰起頭看著煙花一點點消散,臉色越來越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