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身著一襲紅紗襦裙,腰上馬鞭搖曳,幾步就躍上台階,撒嬌地對金靈兒道:“靈兒姐姐怎麼自己跑過來玩了,也不帶我。”
金靈兒被她晃的頭暈,無奈道:“好好好,下次一定帶你,行了吧。”
小姑娘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像是突然發現什麼寶貝似的盯著薑雪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湊近了問道:“你就是太白來的薑雪鬆,當官的那個薑雪鬆?”
“嗯,是我。”
小姑娘竹筒倒豆子般地自我介紹道:“我是嘉誠郡主李夢合、我母親是大長公主、陛下是我表哥,”
她伸手緊緊抓著薑雪鬆的手臂,聲音裡帶著羨慕之意,興奮地開口道:“你居然可以一個人從太白來京城,還在京城裡做了官!”
“快和我講講關外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聽說你還碰到刺客了,是匈奴人嗎?”
薑雪鬆身子微微後仰,表情略顯僵硬,悄無聲息地把手臂抽出來,她不太習慣和人這麼接觸。
金靈兒見狀,連忙解圍道:“郡主,你嚇到薑小姐了。”
李夢合尷尬一笑,收回手,臉頰緋紅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
“不礙事。”薑雪鬆輕聲說道
“聽說你在金鑾殿上把那老頭懟了一頓,真厲害!”李夢合雙手交疊,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
道:“我一直想自己出去闖闖,也當個鎮守一方的將軍。但是我母親不許,所以我對你這種能自己出去闖蕩的女子特彆羨慕。”
她微微仰起頭,有些驕傲地說:“將來,我也要成為帶兵打仗的第一女將軍,把匈奴打得落花流水!”
此時,許念和金靈均聊完公務回到小亭,許念好奇地問道“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金靈兒言笑晏晏地答道:“郡主說要當女將軍呢。”
許念豎起大拇指,讚歎道:“郡主誌向遠大,在下佩服。”
李夢合鼻音輕哼了一聲,剛想繼續放幾句豪言,小亭外傳來一聲幽怨:“郡主叫我尋的好苦啊。”
她渾身一顫,僵直了身體,緩慢地轉過去,對著亭外太監打扮的男子說道:“玩得太開心了,忘記告訴你就走了。”
亭外那太監默不作聲,隻是冷冷地看著李夢合。她自覺心虛,趕緊走到他身邊,撒嬌道:“好衡玉,今天的事情你彆告訴母親,好不好?”
衡玉板著臉說:“郡主說到要做到,下次再這般我便告訴殿下,”
李夢合一蹦老高,激動地說:“耶!我就知道衡玉最好了”說完,扯著衡玉的袖子往遠處走去,邊走邊說:“走吧,衡玉,我們去找點吃的。”
金靈兒看著郡主漸行漸遠的身影,笑意不減,對薑雪鬆說:“我與兄長去那邊轉轉,就不打擾你們了。”
語畢,伸手摸向發間,拔下一支珠釵,遞到薑雪鬆麵前,說道:“今日與你相談甚歡,覺得十分投緣。這珠釵雖不是什麼華貴之物,卻是我的一點心意。日後有時間我們再聚。”
見薑雪鬆猶豫,金靈兒索性拉起她的手,把那珠釵放入她掌心,笑著說:“就當作是我慶賀你入朝為官的賀禮,你彆拒絕我。”
她輕聲撒嬌地說,說話的時候表情靈動。薑雪鬆感受著珠釵上傳來的絲絲涼意,望著她乞求的眼眸,道:“那便多謝金小姐了。”
兩兄妹離去後,許念打趣道:“師妹的人緣還是那麼好,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讓金家大小姐與你相逢恨晚了。有什麼妙招說出來,也好讓師兄學學。”
薑雪鬆故作神秘地道:“獨門秘訣,概不外傳。”
不遠處,屋內的二人正窺視著小亭子中的一切。穿著暗紅色長袍的就是桓王李書德,旁邊那人則穿著一身僧袍,光頭閃亮,正扒著門縫偷窺。
“看到了嗎?”李書德皺著眉問那和尚。
和尚故作高深地點頭,開口道:“她有扶龍之相。”
“誰?”李書德急切地問道:“誰有扶龍之相?”
那和尚一臉的諱莫如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轉身踱步。李書德可沒工夫看他做戲,一腳蹬過去。
不耐煩地吼道:“快說!!”
和尚原本還在裝高深,被這突然的一腳弄得差點閃了腰。李書德的力氣不小,疼得和尚齜牙咧嘴。
一邊揉著屁股一邊開口道:“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薑氏女。”說完不情願地白了一眼他。
這種事情還用看麵相嗎?她頂著太白書院的名頭出來,就算長了張牛臉,那也有扶龍之相啊。
和尚趁著他思考的時候,“嘖”了一聲,沉吟道:“貧僧觀二者相貌,那兩個女子皆有鳳相。”
和尚說完後,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著他發問
“兩個都有鳳相?你不是說……”李書德疑惑道。
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話,和尚輕哼一聲,伸出手擺了擺道:“此言差矣,雖同為鳳相。薑氏女乃是扶龍之鳳,宜結為盟友;金氏女則是伴龍之鳳,宜立為皇後。”
和尚說完,仔細觀察李書德的臉色,剛才那些話都是他胡謅的。薑家聲望高,對李書德奪位大有助力;而金靈兒,則純粹是因為她貌美。
李書德皺起的眉毛微微鬆開,爽朗地笑了兩聲道:“也就是說,不論是誰,都對本王有利。”
“確實如此。”和尚一邊說著一邊去端小幾上的茶水,咕咚咕咚猛灌一口,喝到茶葉後還隨意“呸”地吐出來。
“唉,”李書德看不慣他這副做派,卻也無奈,繼續問道:“那依你看,本王應該先找誰?”
和尚噘嘴沉思,手指有意無意地撚著袖口,若是細看就能看到那袖口上的窟窿。
他篤定地開口道:“金氏女出身顯貴,長得又貌美,在王爺未嶄露鋒芒之前,她不會看你一眼。”
李書德聽到這話下意識就想反駁,和尚擺手製止,自顧自道:“薑氏雖然也是八大家之一,卻自視清高,不重權勢,一心為民。隻要王爺有理由讓她決心歸順就好。”
“道理我懂,可問題是怎麼和薑家結盟,讓其站在我這邊。本王就怕一個弄巧成拙,反倒把她推去裴鳴那邊……”李書德雙手背後,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這時候和尚倒是閉上眼睛,幽幽吐出一句:“那就得看王爺得本事了,此事我可幫不上忙。”
說了和沒說一樣。聞言,李書德長歎一口氣。
這和尚名叫道止,八年前兩人在寧州的一個廟裡相遇,剛一見麵,便大言不慚地說要送給他一頂白帽子,言儘大逆不道之事,每一句都說到了他的心裡。
自那以後,道止便跟在他身邊做個謀士,每天不是在煽動他謀反就是在煽動他謀反的路上。
李書德用手理了一下衣襟,抖了抖袖子,冷臉囑咐道:“今天府裡人多眼雜,你自己多注意點兒。”隨後大步走出去。
“哼,世俗!眼光還是太世俗!”道止說完撇撇嘴,窩在椅子裡,神情有些許的落寞,轉瞬又嘲諷地笑了一聲。
等李書德從屋裡出來時,天剛微微擦黑,院子裡已經堆滿了人。不誇張地說,小半個京城的官員皆來祝賀。
“恭喜殿下!”“王爺好福氣!”“恭喜恭喜!”
李書德笑容滿麵,不住地向周圍問好的人點頭。這時,桓王府的管家費力地從人群中擠過來。
“王爺,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廚房那邊就等著您吩咐上菜呢。”
“好,開宴。叫側妃把孩子抱過來。”
“是,王爺”老管家說完以後又小心地穿過人群走了。
李書德走到院子中間那顆大紅珊瑚前,僅僅是往那一站,周身散發出的沉穩氣場便讓喧鬨的人聲弱了一些,讓人下意識地想閉嘴,聽他講話。
側妃呂氏從乳母懷裡接過孩子,步伐輕盈走到他身邊。側妃長得清秀可人,穿著水藍色的錦裙,眼角眉梢都透露著喜意。
“諸位!”李書德一手攬側妃,另一隻手持杯高舉,放開了嗓門,聲音裡滿是真誠與感激說道:“感謝諸位,今日來參加犬子的滿月宴,這一杯,本王敬你們!”言罷,仰頭喝儘
桓王自小性格豪爽,弱冠以後便一直待在軍隊裡曆練,以至於他的行事作風更接地氣。
他剛喝完一杯,丫鬟便上前為他斟酒,他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繼續說道:“今日來了許多同僚、朋友……”說到這,特意往薑雪鬆那桌看了一眼。
“本王不善言辭,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得開心,玩得儘興!”說完,再次一飲而儘。
一時間,叫好聲、喝彩聲、鞭炮聲交織在一起。許多年以後,桓王回憶此刻,仍覺得這是他人生最歡愉的時光。
“開席!”
隨著李書德一聲令下,樂人們開始彈奏定好的曲子,他則是帶著側妃挨個桌敬酒。
薑雪鬆早就物色好了一個靠近遊廊邊上的位置。拿著筷子,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知該夾什麼好。瞧什麼都挺好吃的,可吃到嘴裡總覺得差點意思。
她長出一口氣,剛撂下筷子,便有人輕輕拍了拍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