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至尾聲,賓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劃拳助興,或行酒令。
李書德站在一桌旁,聽著下屬討好的吉利話,他笑著飲儘杯中酒,隨即起身,欲尋管家詢問側妃的情況。
他側目一望,隻見一名身著小廝服飾的男子,正狠狠地盯著自己。
常年帶兵打仗的習慣讓他本能地抓起身旁的座椅砸過去。小廝身形一閃,躲過砸向麵門的椅子。咣當一聲,那椅子碎成幾瓣。
離得近的賓客側頭看過來,並不在意,隻當是那小廝惹了桓王生氣。
那小廝見桓王注意到自己,當即拿出懷中引信放了出去,不知從哪掏出來一把匕首,發狠地朝著李書德刺過去。
這些動作不過是在瞬息間完成的,叫人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直到此刻,眾人才恍然大悟,離得近的女眷們放開嗓子吼叫,拚命地想要逃離這個是非地。
刀子一亮,李書德酒意瞬間散去大半,嘴裡咒罵一句,飛起一腳將刺客踹開。不料,那些刺客們不斷地從暗中竄出。
“哪裡來的混賬玩意,竟敢壞了本王的好事!”李書德嘴上罵聲連連,身手卻不停歇,靈活躲避刺客的刀鋒。
好在他身邊的護衛來得也及時,逆著人群趕到李書德身邊,遞上把劍,急呼道:“王爺,此地危險,快隨屬下撤退!”
李書德看著冒出來的十幾個刺客,眼裡的火都快要燒出來,緊握劍柄,吼道:“退什麼退,都打到老子臉上了!給本王殺,一個不留。”
另一邊,許念酒足飯飽後,也跑到旁桌玩起了行酒令,眼看時間不早,便起身去尋薑雪鬆。
剛一起身。便看見桓王被刺,聽到尖叫聲才回過神來。他不懂武藝,看著四周不斷湧進來的刺客和拚命往外逃的賓客,呆愣了一瞬間便做好了決定,一咬牙,轉身進了後院去找薑雪鬆。
薑雪鬆這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信號彈剛炸響的那一瞬間,她便警覺,沒來得及多想,宴席方向的哭喊聲便鋪天蓋地般地襲來。
心中打鼓一般,還沒等她動作,無意間往右側假山處一瞥。
隻見一蒙麵刺客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他手裡的白刃一亮,蹬著假山借力,一縱身便躍到遊廊上。
薑雪鬆強裝鎮定,見他有所動作第一反應就是先跑。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對付這種刺客,還是走為上策。
她憑借著記憶,不斷地轉換著方向,東拐西繞,可那刺客如影隨形,比狗皮膏藥還難甩掉。
眼下天已經黑了,後院未點燈火,她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繞進了死胡同,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看著不遠處的牆,薑雪鬆頭皮發麻,看來今天的運氣還真是不怎麼樣。
她轉回身,想原路返回換另一條路,但還未行動,便被那刺客攔住腳步。那刺客怒聲道:“你不是挺能跑的嗎?怎麼不跑了?”
薑雪鬆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閣下為何緊追不舍?我不過是個普通賓客,哪裡值得你如此大動乾戈?”
刺客冷笑一聲,麵具下的眼睛閃爍著寒光:“太白院長薑雪鬆,你的身份可比你想象的要值錢得多。今夜你必死!”
薑雪鬆頭皮發緊,麵上依舊保持著冷靜,試圖拖延時間道:“閣下是否弄錯了對象?”
刺客顯然不吃這一套,他手中的白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一步步逼近,道:“彆白費力氣了,沒人能顧得上你,乖乖受死吧。”
話音未落,刺客身形一閃,便向她襲來。薑雪鬆急忙側身閃避,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一擊。
恐懼如同潮水般襲來,薑雪鬆的心跳加速,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目光掃視四周,心念電轉,迅速躍下台階,折下一截竹枝。手腕一抖,那手指粗的竹枝在她手中仿佛化作了一把鋒利的長劍。
她咬緊牙關,強打起精神,與刺客周旋。
每一次交鋒,她都能感受到那刺客的殺意,刺客手裡的那把刀子仿佛隨時都能刺穿她的身體。
竹枝與利刃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薑雪鬆看著被砍斷的竹枝,心下一凜,切口鋒利,猛地往他肩上刺去。
一下刺入,刺客的肩頭帶著點點血跡,他揮刀砍斷薑雪鬆手裡的最後一截竹枝。作勢便要殺過來,生死關頭,薑雪鬆無暇多想,拔腿就跑。
刺客猛地衝出,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薑雪鬆反應迅速,轉身一腳踢在他下腹部,用力過猛之下,衣袖被扯破大半。
刺客彎腰捂住痛處,手中的匕首不甘心地劃出一道弧線,緊貼著薑雪鬆的左臂掠過。
薑雪鬆隻覺得左臂上輕輕一涼,緊接著,一股溫熱的鮮血便湧了出來。
薑雪鬆緊捂著手臂上的傷口,低聲呼痛,大步衝上遊廊,試圖拉開些距離。
她腦子裡現在隻有一個想法: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才有活命的機會。
刺客額上冷汗直流,他萬萬沒想到,一個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出手竟然如此下作。
他惱羞成怒,半彎著腰,抬腳蹬住地麵,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般衝出去,兩三個跨步便閃到薑雪鬆身旁。
迅速穩住身形後,一把薅住她的頭發泄憤般地往牆上甩去。
撞向牆壁的瞬間,薑雪鬆仿佛聽到了自己五臟六腑移位的聲音,站不住腳地倒在地上,還未來得及起身,那刺客便再次撲了上來。
他薅住薑雪鬆的頭發,把人從地上半拖半拽地提起來,再狠狠地摔在地上。
卡住她的脖子把人轉過來,粗糲的大手狠狠扼住她的咽喉,另一隻手則按住她掙紮的右手。
刺客的眼裡閃著凶光,一刀斃命是殺,折磨致死也是殺。
不過一瞬,窒息感便蔓延至全身,薑雪鬆隻覺得手臂上的傷口已經麻木,額角的青筋暴突,眼前的畫麵也越來越模糊。
劇烈的窒息感導致她耳朵裡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她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再回蕩:自己恐怕要喪命於此了。
耳邊傳來刺客戲謔的聲音:“黃泉路上你慢慢走,下輩子投生一個好人家。若要怪,那便怪自己姓薑吧。”
刺客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球微微震顫,聲音像是在戲弄個死物般無情,渾然不在意眼前人的垂死掙紮。
一幕幕場景如同走馬觀花般從薑雪鬆眼前閃過,她的呼吸已經接近停止,不消片刻,她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難道這就是命嗎?她薑雪鬆的一生就這麼草草地結束了嗎?曆史上她沒留下隻字片語,等到幾十年後,親人死去,世上再沒人記得她薑雪鬆。
她甘心嗎?
生死存亡之際,薑雪鬆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恨,咬著牙盯著那刺客。她拚儘全力自救,雙手胡亂揮舞時,金靈兒送給她的那支簪子掉了出來。
她艱難地伸出手指,一點點地將簪子勾回手中。模糊的視線中,她瞄準了刺客的脖子,用儘全身力氣將簪子刺了出去。
“噗呲”一聲
簪子深深地沒入刺客的血肉之中,當那簪子抽出來的時候,血濺了薑雪鬆一臉。
刺客正在欣賞薑雪鬆瀕死的模樣,渾然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她突然反擊,倒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趕緊鬆開手捂住脖子,往旁邊栽去。
薑雪鬆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不給他多餘喘息的機會,趁著他鬆手,用儘最後的力氣起身,雙手握緊簪子,全憑著一股求生的意念,瘋狂地向刺客的身上和頭上刺去。
簪子如同雨點般朝刺客紮過來,他隻能抬起胳膊抵擋,一下一下,疼得他幾乎忘記了反應。
挨了幾下後,刺客終於想起來反抗,一把抓住薑雪鬆的手用勁兒一掰,隻聽“哢嗒”一聲,似乎是脫臼的聲音。
薑雪鬆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好不容易尋到的生機絕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放棄,伸手去掐刺客的脖頸,卻被刺客一手掃開。
刺客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一手撐著地麵,一手將薑雪鬆按在身下。用膝蓋抵住她的胸膛,回身去摸掉在地上的匕首。
薑雪鬆好不容易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又被扼住,隻是這一次,比掐住脖子還難受,疼得她覺得自己的肋骨都要斷了。
眼看著那刺客扭身就要夠到匕首,薑雪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薅住刺客的衣領把刺客拽歪了身子,她先一步撈起那匕首,跪在地上對著刺客就是一刀。
黑暗裡薑雪鬆看得越發清楚,她這一刀刺的是心臟的位置,刺客必死無疑。
她提著一口氣,緊接著又補了兩刀,隨後又猶豫了一下,往刺客的脖子上砍了兩下。
確認那刺客沒了心跳後,薑雪鬆這才鬆了一口氣,痛感從四肢百骸傳來,眼淚不停地在眼眶裡打轉,她強忍著眼淚,握著匕首的手攥得越發緊。
倘若今日遇到的刺客不輕敵,倘若金靈兒沒送她這支簪子,倘若差了那麼一個時機……那她今日必將命喪於此。
薑雪鬆用手抹了一把眼睛,即便擦去眼淚那眼睛還是紅紅的。
她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此地不宜久留,必須儘快離開。
她扶著牆壁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刺客屍體。
彎腰從地上撈起被戳彎的簪子,妥帖地塞進懷裡後,簡單搜尋了一下刺客的身上,但沒發現什麼信物。
斑駁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刺客。
轉身扶牆,踉蹌著往宴席方向走去,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宴席那邊還知道是怎樣一幅人間煉獄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