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休沐日,京中街上熱鬨許多,賣吃食的鋪子都排著長隊。
阿吉等了許久,好不容易才買到了幾道菜肴,走在路上卻突然下起雨來,便拎著食盒急忙往回趕。
翠荷巷內,春蘭守在宅子門前,不斷張望著,見阿吉回來,趕忙撐起傘迎了上去。
“多謝春蘭姑娘,咱們快些進屋,外頭一下雨涼了許多,這剛買回的菜都要涼了。”
阿吉進入大堂,卻沒見到自家公子,有些奇怪。
“怎麼沒見我家公子?”
“哎,可不是呢,我家小姐和沈公子暢飲一番,便醉倒了,我家小姐回屋休息了,沈公子在客房歇息呢!”
春蘭笑道,她從衣櫥中翻出一套灰棕色大氅,遞給阿吉:“你快些把濕了的衣服換了,彆著涼了。”
阿吉心中覺得有些奇怪,身上濡濕的涼意讓他沒能仔細去想其中怪異的原由,便接過大氅,在屏風後換下外衫。
外頭雨漸漸變大,阿吉望了眼天色,愁道:“這秋日夜晚來得太快,又下雨,也不知公子何時才醒,歸家晚了老爺又要罵了。”
春蘭聞言笑道:“這兩日休沐,不打緊,你家公子都這麼大了,還怕有人吃了他不成?你看這雨大成這樣,不如你們在此住上一夜,反正此處也是沈公子名下的宅子,客房也多。”
沈老爺子一向管沈逾白管得十分嚴格,但這幾年沈逾白入仕,也需要應酬,便也默許他偶爾與幾名好友在外飲酒暢談。
想到這,阿吉鬆了口氣,看了看外頭厚厚的雨簾,點頭道:“也是,今日雨太大,若公子醉得緊,還是在這宅中住上一晚吧。”
……
皇宮,鳳棲殿內
明豔的少女難得穿著常服來訪,皇後見她來,笑道:“真是稀客。”
慕容雲瑾見她來,開心地跑上前:“皇姐!你怎麼這麼久都沒來看瑾兒?”
“母後就彆打趣兒臣了。”
慕容雲泠一邊笑著讓侍女將近幾日淘到的有趣玩意兒東西放下,一邊揉了揉皇弟的腦袋。
慕容雲瑾見到許多新奇玩意兒,開心不已,專注地玩了起來。
容皇後知道她這兩月忙得不可開交,笑道:“快快坐下,那些事情進展順利嗎?”
慕容雲泠點頭:“嗯,如今女子科舉已試行,即將全麵推廣,以後大晟的女子也可以參與科舉了。”
“不愧是我兒!竟真辦成了這前無古人之事!”
容皇後聞言,欣慰不已。她雖不太精通政治,但多年的浸淫下,也知曉這樣的改革是多難推動的。
“那大皇子一黨……”
“母後放心,大皇子一黨即使想再推翻這政策,也是有心無力了。”
容皇後又問了她一些相關之事,知道慕容雲泠這些改革之事得到了大部分臣子的鼎力支持後,終於放下心來。
慕容雲泠問道:“近來皇宮內如何?母後過得可還算舒心?”
“最近倒是沒什麼事情,後宮的妃子都在談論你改革科舉一事,感慨她們沒趕上好時候。”
容皇後笑道,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眉頭微微蹙起。
慕容雲泠:“母後在煩憂何事?”
容皇後:“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入了深秋後,你父皇便易感疲乏,晚上有時難以入睡,說頭有些疼。”
慕容雲泠蹙眉:“太醫怎麼說?”
容皇後:“太醫說是操勞過度導致的,讓他多休息,開了幾方調養身子的藥,卻總也不見好。”
慕容雲泠:“我記得舅舅認識幾位京中名醫,不若我得了空去外祖家,讓舅舅請那些名醫進宮幫父皇看看?”
容皇後聞言歎了口氣,搖頭道:“還是不要觸這個眉頭了,你父皇身子不爽利,心情也不佳,處罰了好幾名太醫。”
慕容雲泠皺眉:“不行,一定要看看,若真是疲乏導致,為何休息也見不得好?若無事便也罷了,若有事……”
容皇後也知道,皇帝心中還是更偏向立慕容雲鬆為儲君,若他身子情況急轉直下,那他定會讓慕容雲鬆攝政,這情況對慕容雲泠極為不佳。
容皇後點點頭:“也好,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
從皇宮用過午膳出來,慕容雲泠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未見的便宜未婚夫。
沈逾白來訪公主府很多次,卻一次都沒見上她一麵,要麼是撲了個空,要麼是她正忙著處理女子學堂與科舉改革之事,推辭了他的拜訪。
倒也是時候去見見他了,順便看看沈老爺子如今到底對她是何態度。
秋風蕭瑟,一夜雨後,雖勉強放晴,卻添了許多涼意。
沈丞相正在屋內研究棋譜,心中想著自己那逆子昨日未提前告知便徹夜未歸,到現在還未歸家,也不知是與哪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沈逾白自從訂婚後便沒見過慕容雲泠,他見兒子失落,也有些心疼,便也不去計較。
聽到雲泠公主來訪的消息,沈丞相雙眼微微瞪大,自家兒子拜訪許久都未見到人影,偏偏在他不在家中時,雲泠公主上門拜訪了,這逆子要是知道了心中得多煩悶。
“快快請公主進來。”
慕容雲泠身著月白襦裙,披了一件朱紅大氅,將那張瑩白如玉的臉襯得更加嬌媚明豔。
沈丞相行了個禮,笑道:“公主今日怎麼有空登門拜訪?是特意來尋犬子嗎?”
慕容雲泠擺了擺手:“沈丞相不必多禮,前兩月我實在太忙,丞相也是知道的,逾白多次拜訪我未果,我心中有愧,一有空便來尋他了。”
沈丞相:“哎,這可真是不巧,恰好這幾日休沐,逾白去拜訪其他好友了,今日未在家中,公主要不明日再來?”
慕容雲泠根本不在意這個便宜未婚夫,她在意的,一直以來都是沈家的權勢。
她笑道:“那還真是不巧,沈丞相幫我把這幅字給他吧,我特意為他寫的。”
沈丞相聞言接過,一眼便看到“良才擇妻”幾個大字,心道就差將“良臣擇主”幾字放他麵前了。
沈丞相笑道:“公主練字時不忘犬子,你二人婚後幸福美滿。”
見他隻提沈逾白,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真是個老狐狸。
慕容雲泠勾起一個笑:“婚後幸福美滿是自然的,就是能美滿多久,還需要沈丞相幫襯。”
慕容雲泠這幾月開設女子學堂、提議改革科舉,這些沈丞相都知道。他心中也十分認可她的政治才能,如今他的長子即將與她成婚,即使自己再怎麼想中立,在他人眼中,他沈家都是支持公主的。
大皇子慕容雲鬆氣量狹小,就算他一直中立,等慕容雲鬆一上位,也定會清算沈家。
與其中立兩頭不討好,還不如為了沈家,也為了長子拚一拚。
若最後雲泠公主登基,沈逾白的地位等同於皇後,那時沈家定會比今日還要昌盛!
思及此,沈丞相恭敬行了一禮:“公主放心,哪有父親不幫兒子的道理?公主定會終身幸福美滿。”
少女唇角弧度擴大,笑盈盈道:“有了沈丞相這話,雲泠便放心了。”
……
沈逾白沒有料到那酒雖好,卻那麼烈。
直到第二日中午,他才悠悠轉醒,頭痛欲裂。
看著身下陌生的床,沈逾白愣愣地回想昨日之事。
昨日,他在翠荷巷的宅子裡與茹娘把酒言歡,但是他很快酒醉了。然後,他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春色撩人……
他心心念念的明媚少女身著朱紅嫁衣,撲入他的懷中,嬌笑著喊他“逾白哥哥”。
少女的聲音如同貓兒一般,似哭又似笑,撓得他心癢癢。
二人新婚洞房,乾柴烈火,愛意交換了一次又一次。
沈逾白臉色通紅,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忙撩開被褥,發現自己衣衫完整,就是那處……被他弄臟了。
“公子?你醒了沒?”
阿吉敲了敲門,將他嚇了一跳。
沈逾白覺得自己如今處境尷尬,連忙道:“阿吉,快進來,你一個人進來。”
阿吉進屋,見自家公子臉色通紅,問道:“怎麼了,公子?”
沈逾白有些尷尬道:“你快去替我買身衣服來,我昨日做了夢,將床弄臟了。”
阿吉自小服侍沈逾白,自然也經曆過幾次這樣的事,就是第一次發生在外頭,沒有換洗的衣物。
他“哎”了一聲,連忙出門,朝裁衣閣跑去。
白汐茹聽見動靜,敲了敲門:“逾白哥哥,你醒了?茹娘給你煮了碗醒酒湯……”
她一聲“逾白哥哥”喊得他心中一震,連忙將褥子蓋好。
門並沒有鎖,白汐茹端著碗湯進來,坐到床邊,舀了一勺湯,吹了吹喂他。
沈逾白有些不自在,他接過湯碗:“我自己來吧。”
白汐茹笑道:“逾白哥哥酒量不行,以後就彆貪杯了。”
沈逾白想起那羞人的夢和此刻尷尬的處境,點了點頭:“沒想到那酒竟這麼烈,以後我一定不貪杯了。”
白汐茹:“已到中午了,逾白哥哥不如留下用飯,也正好嘗嘗茹娘的手藝。”
沈逾白想到阿吉買衣服回來還要一段時間,便點頭答應:“好,說起來,我竟還未曾嘗過茹娘的手藝。”
“茹娘手藝不好,還得請逾白哥哥多擔待。”
白汐茹抿唇一笑,轉身去廚房做飯了。
她笑的時候,兩顆淺淺的梨渦便出來,顯得清秀可人。
看著白汐茹轉身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沈逾白覺得心中看待她有些不一樣了,有些……悸動?
難道是那個荒謬的夢?
沈逾白搖了搖腦袋,強迫自己忘掉夢中的情節。
他心中浮起一個念頭——幸好當時接受了雲泠公主的贈蓮,否則她與彆人成婚,他該多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