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1 / 1)

登金枝 有鳳棲梧 5142 字 4個月前

“老爺,我都說了,藥已經下了。”周氏低聲道,心中全是怒氣和恨意。

張興皺眉看著她,似有不信:“你確定昭華公主喝下了?”

周氏得意地點頭:“那是自然。”旋即惡狠狠道,“讓她害了我的浩哥兒,我也定要叫她不得好死。”她的浩哥兒犯了什麼錯,不就是個舉人?打死了就打死了,賠筆銀子就是了,可是眼下卻被這京城來的公主說杖殺就杖殺了,叫她如何不恨。

張興還是緊皺著眉頭:“你既下了藥,那便待夜深了再說吧。”

夜幕降臨,蕭清歡一身黑衣勁裝,從窗口躍出,飛身上了屋頂,抬頭便見已經等著的楚牧川。

楚牧川不知已經站了多久,他神色冷凝,一身玄衣站在無邊的夜色裡,幾乎要同身後的夜色融為一體。

蕭清歡抬頭示意了一下東邊的方向,隨即腳尖借力往東邊而去。

楚牧川也躍身向前,緊緊的跟在蕭清歡身後。

夜色中,二人身手敏捷如豹,沒有驚動任何人。

府內值守的人員也好似很鬆散,看起來並不怎麼擔心這個上門找茬的公主。

二人落在書房屋頂的一簷,借著角度看清了門口值守的兩個小廝,隨後翻身而下,利落的抽出軟劍便是一劍封喉,小廝尚來不及反應便倒了地。

楚牧川先一步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蕭清歡後腳立刻跟了上來。

書房裡布置的很是奢華,蕭清歡環視周圍的布置,心中冷笑,真該讓朝堂上那些參奏她的大臣來看看,一個知府的書房比之皇室公主的書房也不遑多讓了,真真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蕭清歡和楚牧川二人迅速的在書房內搜查著張興貪汙和林仁義來往的信件。

張興的書房很大,東西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有些雜亂無章。

書房外一片寂靜,夜色深邃的嚇人。

蕭清歡仔細翻找著書案上的東西,全是秦州官員上報的折子,其中不乏一些官員的拜帖,蕭清歡快速的一一掃過,記下這些人的名姓。

“枝枝,這邊。”楚牧川站在博古架前輕聲喚道。

蕭清歡抬眸,放輕腳步朝楚牧川走去。

博古架上擺著形態各異的奇石擺件,楚牧川敏銳覺察到其中一個有些許不同,好似嵌在裡麵。

蕭清歡伸手摸索一陣,用力將那塊奇石摁下,底下的架子隨之打開,露出一個暗道。

蕭清歡和楚牧川對視一眼,方要抬腳上去,楚牧川再次先一步走在了蕭清歡身前。

甬道昏暗,空氣也不流通,散發著一股長久憋悶著的潮濕氣息。

蕭清歡和楚牧川二人沒有貿然拿出火折子,而是小心的摸索著前進,一盞茶功夫後,二人前麵有了暗淡的光亮。

隨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房間,堆滿了箱籠。

楚牧川好似知道蕭清歡要乾什麼一般,再次先她一步的打開箱籠。

裡麵全是黃燦燦的金元寶,蕭清歡眼見楚牧川接連打開了幾個箱籠皆是如此,她嘴角緩慢的勾起,眼裡閃過一絲暗芒,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啊,她也正差銀子用呢。

蕭清歡掃視一圈,並未發現異常,她繞著箱籠細細觀察,打開了每一個箱籠,無外乎全是些金銀元寶,沒什麼特殊的。

直到蕭清歡打開最後一個箱籠,那裡麵全是些珠釵首飾,空隙很大,但是卻並無一樣。

蕭清歡凝眉掃了眼四周,察覺腳下的地麵同其他地方略微有些不一樣。

蕭清歡腳尖掂了掂地麵,果然聲響同其他地方不一樣,似乎下麵是空的。

楚牧川此時已經走了過來,伸手將箱籠移開,沒了遮掩的地麵有著細微的移動痕跡。

楚牧川移動開那塊地麵,果見下頭是空的,裡麵放著一個木盒,他將木盒拿了出來,離蕭清歡遠些才打開來看,翻了翻見裡麵全是賬冊,沒有異常,隨後才將木盒遞給蕭清歡。

蕭清歡看著楚牧川一係列的動作,心中沒由來的閃過什麼,但她很快回神,接過木盒粗略的看起裡麵的賬冊來。

是這幾年這個秦州知府收受的賄賂,還有從去年開始問朝廷要的賑災銀子。

蕭清歡冷笑一聲,她算見識到了,也學到一招,上拿下要,吃拿卡要。

二人不再多留,轉身出了密室,將奇石複原。

方一躍出窗外,便聽見一道中年男聲響起。

“昭華公主,您怎麼同冠軍侯一道,從本官的書房出來啊?”

張興從院外走來,身後跟著一眾拿著刀劍的殺手。

蕭清歡神色自如,掃了一眼張興等人,勾唇一笑:“張大人這又是何意?”

張興臉色一變,看著眼前這個杖殺了他兒子的人,滿臉狠色:“公主,你管的太多了,在下隻能破釜沉舟了。”

蕭清歡嘴角仍是掛著淺淡的弧度,好像全然不把張興當回事。

張興見此心中更為惱怒,惡聲道:“公主真是通身皇家氣度,死到臨頭了還是如此。”

蕭清歡睨著張興,眼底全是諷刺:“動手吧。”

蕭清歡手中軟劍飛速的轉出外腕花,躍身刺劍而上,一息間,便立即有人應聲倒地。

楚牧川緊隨其後,飛身進人群,穿身掃劍,出手果決狠辣,皆是一劍封喉。

張興帶來的殺手紛紛反應過來,開始接招。

張興看著院中打鬥的場景,退到一邊,眼見他這邊頹勢明顯,快速的將手中的信號彈扔出,空中騰起一股煙霧,接著湧現出更多的殺手。

張興冷笑,林相曾傳信給他,這昭華公主親衛眾多,讓他做足準備。

他倒是做足準備了,請的還都是江湖殺手,到時候推給南越就是,這昭華公主可沒有,孤身一人帶著這個冠軍侯就敢進他的府邸,不自量力。

湧入的殺手眾多,二人頗有寡不敵眾之意。

蕭清歡揮劍間勾唇一笑,待眼前的殺手沒回過神來便利落的一劍封喉,趁此空隙,提劍注力回旋往自己肩上一刺,隨即立馬躍身回到以一敵眾的楚牧川身後。

一時戰況膠著,殺手們團團將二人圍住,一動不動。

張興扭曲著麵孔,帶著大局已定的笑:“公主,束手就擒吧,本官還能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這昭華公主既然敢進他的府邸,就要付出代價,既然要觸碰他的利益,那他隻能下殺手了,更何況她還殺了自己的兒子,天高皇帝遠,他殺了公主便殺了公主,眼下不殺也得殺了,更何況林相也說了會保他的。

蕭清歡斜睨著張興,眼中寒光閃過,像裹著霜的利刃:“那得讓張知府失望了。”

張興見蕭清歡臨到此刻還是這番模樣,心中暗道不好。

便見一群黑衣人從四麵八方快速的躍進院子,人數眾多,開始和張興的派來的殺手纏鬥起來。

張興以為蕭清歡是待捕的蟬,周氏下了藥,自己又請了眾多殺手,自己是那隻捕蟬的黃雀。殊不知,蕭清歡早就拿著彈弓等在黃雀身後。

蕭清歡饒有興致的看著不停躲避的張興,像玩弄獵物一般,她怎會不知張興府邸危險,又怎會不知用膳時那杯酒水有問題。如果在這樣一個小小的秦州止步,那未免也太對不起她的計劃了。

一番激烈的纏鬥之後,張興的殺手被反殺乾淨,張興本人也被壓著跪在地上。

蕭清歡走上前,笑容漸盛,拍了拍肩上自己剛才刺的傷口:“瞧見了嗎?張知府,你刺的,刺殺皇室公主,此刻,這個消息已經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

張興神色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個容貌絕色的公主,他走的每一步,竟然都在她的算計中,其心思之深,讓人膽寒。

楚牧川眼眸晦暗的看著蕭清歡左肩的傷口,唇線緊抿。

張興在黑衣人手中,不斷掙紮著磕頭求饒,涕泗橫流:“公主,公主,在下錯了,公主,饒了我吧,我願意為公主……”

蕭清歡不耐的伸手掏了掏耳朵:“聒噪。”

川烏立即將張興的鞋襪脫下,塞進了張興的嘴裡,堵住了他要說的話。

“喂點東西吧,另外,本宮可不希望張大人日子過的太好了。”蕭清歡挑眉,麵露譏諷。

比如,加了沙子石礫放臭的糙米湯,再造一個隻能容下人在裡麵像狗一樣臥著的籠子,四周是鐵柵欄,底麵則鋪滿鐵片,放在太陽下頭曬一曬,這樣熾熱明朗的日頭,應當是能曬出人的良心的。

川烏頷首,立即扯出鞋襪,強硬的撬開張興的嘴巴塞進了一顆藥丸,隨即像拉屍體一樣將他拉下去。

被通知來的同知和通判二人驚悚的站在旁邊,圍觀了後頭的場景,背上已滿是冷汗。

蕭清歡冷冽的美眸輕輕掃過去。

二人不約而同,撲通一聲就跪在蕭清歡麵前,抖著聲音異口同聲道:“願為公主差使。”

宣政殿——

蕭帝眉頭緊鎖,眼中怒火燃燒,手中的奏折狠狠往下一扔:“這就是你們底下的官員,看看你們辦的差事。”如此不作為,欺上瞞下,對上伸著手要賑災銀,對下收受賄賂吃拿卡要。兒子竟還做出當街打死舉人一事,還不止一次,張興是把自己當土皇帝了不成?

蕭帝深感自己的皇權受到了挑戰,眼裡殺意彌漫,昭華是他的女兒,一個小小的知府,連皇室公主都敢刺殺,還有什麼不敢的?日後是不是就要把主意打到他腦袋上來了?

堂下烏泱泱跪了一大批人,林丞相,吏部尚書,侍郎……

蕭帝眼神陰冷至極:“傳朕令,將張興押送京城,打入大牢,擇日問斬。秦州事務一律暫由昭華公主處理。”

蕭清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神色依舊如常,有侍女來報周氏被關押著還在不停咒罵蕭清歡。

蕭清歡聽到這話,眉梢一挑來了興趣,起身撣了撣衣裙:“走吧,想必周夫人是想兒子了。”

周氏被關在昏暗臟臭的牢房裡,已經全然沒了貴夫人的儀態和體麵,發髻裙裳臟汙,明明幾日前,她還是那個穿金戴銀的知府夫人,都怪那個昭華公主,都是她,若非是她,她的浩哥兒不會死,她的丈夫也不會被捉拿,她也不會被關在牢房裡。

“快放我出去,我是知府夫人,秦州知府的夫人。”

“賤人,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不得好死。”

蕭清歡走到周氏的牢房前,看著周氏苦苦掙紮嘶喊的模樣反而饒有興味,仿佛罵的不是她一樣。

周氏抬眼看去,蕭清歡一身上好的綢緞衣裳一塵不染,站在這臟臭的牢房裡也宛如神仙妃子一般。

她身旁站著一個垂髫年紀的男孩兒,周氏的眼神落在男孩的身上,見到男孩的容貌,她雙眸驀地緊縮。

蕭清歡神色溫柔的摸著男孩的頭,眼底卻全是危險的暗芒:“周夫人,您不是說我害死了你的兒子嗎?您瞧,我還您一個。”

張興此人,若他真的知道獨子被杖殺依舊能屈膝跪她,她也認了,還會誇一句最毒男人心,可他偏偏還有一個外室子,你說這事鬨的,眼下周氏又鬨成這樣,她就隻好把人找出來還她一個兒子咯。

周氏看著男孩兒的眼神滿是不敢置信,可這孩子的麵容如此肖似她丈夫,她不是不知道她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府中姬妾眾多,但她手段狠辣,沒有一個能生兒育女的。

“我說呢,怎的您兒子被我當街杖殺,張大人好似並不怎麼難過,原來是外頭養著一個更聰明的啊。”蕭清歡嘴角噙著溫柔的笑,說出的話卻像粹著毒的刀直直地紮在周氏的心口。

周氏的頭腦中緊繃的弦頃刻斷裂,眼神渙散,說出的話逐漸瘋瘋癲癲,開始罵起張興來:“混賬!天打雷劈的畜生!”

蕭清歡嘴角噙著笑,滿意的點了點頭,殺人誅心才是上道,不是嗎?

蕭清歡牽著小男孩往外走,垂髫的小男孩也已經開始懂事了,他問道:“姐姐,她就是不讓我和娘親進府的壞女人嗎?”

蕭清歡眼裡寒光一閃而過,隨即笑著點了點頭。

這個年紀就知道這些事了,想來也是飽受熏陶了。

男孩複又問道:“那姐姐,你是誰啊。”

蕭清歡眼底閃過暗芒,嘴角再次溫柔的勾起:“姐姐,就是姐姐啊。”是連你也不會放過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