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1 / 1)

登金枝 有鳳棲梧 4474 字 4個月前

張府——

書房內,張興正看著林仁義傳來的密信,上麵寫著林仁義派的人跟丟了昭華公主的馬車,眼下一行人恐怕已經進秦州府城了。

張興臉色一凝,眉頭皺成了川字,能讓林相一再傳信提防的人,眼下還跟丟了,雖然隻是個公主,卻也不得不提起心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小廝急急忙忙地衝到書房外大喊。

張興把信放到燭火上點燃燒儘,方才起身推門,看到慌張的不成樣子的小廝,是自己那個不成器兒子身邊的人,頓時也沒了好臉色,滿臉怒容:“你家大少爺又打死誰了?”整日讓他去善後擦屁股。

小廝磕磕絆絆,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大少爺……是大少爺被打死了。”

張興伸腳就踢了小廝一腳:“你話都說不明白了?本官問你大少爺打死誰了。”

小廝被踹倒在地,又連忙爬起來磕巴道:“奴才說,是大少爺,是大少爺,大少爺被人打死了。”

張興總算聽明白了意思,覺得不可置信,又是一腳踢倒小廝,麵容扭曲的可怕:“你個蠢奴才,大少爺怎麼可能被打死?”這秦州哪裡還能有這樣不長眼的?這不是笑話嗎?

一道哭哭啼啼的女聲傳來,張興眉頭一擰,果見自家夫人哭著朝自己走來:“老爺,你快去看看吧,他們說浩哥兒被人當街打死了。”

張興緊緊擰著眉毛,還是覺得荒謬,但突然想到什麼,立馬抬腳向府外走去。

二人領著仆從方走出府外,便見門口放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首。

張興眉頭狂跳,他徑直走到旁邊,掀開白布,露出的赫然是自家兒子的臉,身上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沒一塊好肉。

追在張興身後的周氏看見自家兒子的慘狀,兩眼一翻,幾乎就要暈過去。

身旁的婢女堪堪扶住,周氏腿一軟,頓時跪了下去,嚎啕大哭:“我的兒啊,兒啊,兒啊。”

周圍的百姓逐漸聚集在張府門口看著熱鬨,知這等熱鬨難尋,又心覺這人多眼雜的,法不責眾,介時若是被抓或者被趕,跑快點就是,應當不至於抓到自己頭上來。

張興看著剛才那個回府的小廝怒道:“怎麼回事,說清楚。”

小廝戰戰兢兢的複述剛才發生的事:“大少爺在街上碰上了書院裡的一個同窗,尋了個由頭讓奴才們拿棍棒打死他……後來……後來來了個女子,一句多話也沒有,就下令杖殺了大少爺……應……應是昭華公主。”

張興聽完,呼吸立刻急促起來:“你說,是誰?昭華公主?”這孽障,自這昭華公主離京出發開始,自己就再三告誡他,讓他在府裡老實呆著,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去外頭,眼下倒好,直接撞槍口上去了。

小廝顫著身子點點頭,大少爺是知府之子,他們往日也跟在大少爺身後囂張慣了,哪曾想那昭華公主是一點都不顧忌,甚至都沒一點兒猶豫的。

周氏趴在張遠浩屍首上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全然沒了往日眼高於頂的貴夫人架子:“老爺啊,您要做主啊,告到陛下麵前去啊,隨意打殺知府之子,還有沒有王法了啊。任她是公主是王爺也不能無緣無故當街打死人啊。”

圍觀的百姓其中不乏上午在街邊看熱鬨的,紛紛跟周圍人小聲蛐蛐:“那人家那個也是個舉人老爺啊,還不是被他兒子無緣無故打死了。”

“就是就是,他兒子是兒子,彆人兒子就不是兒子了?”

“誰說不是呢,當時還喊他爹是知府老爺,狂的很呢,誰知道人家是公主,爹是皇帝老爺。”

“害,你說這不是惡有惡報,照我說,活該。”

“走走走,看過來了,看過來了,回去回去。”

張興看向不遠處眾多邊看熱鬨邊蛐蛐的百姓,麵色氣的紫紅,這些賤民,當他是個死人嗎?

張府的小廝想要上去驅趕,百姓更快一步的四散逃開了。

“抬進去。”張興看了眼地上的兒子和妻子,臉上五官不由扭曲,撂下這句話後甩袖進了府,眼下這事已成定局,先把其他事料理乾淨,照昭華公主這脾性,想來很快就會登門興師問罪了。

一時間,秦州各大官員和富商都得到了消息。

眾人起先也都是一愣,不敢相信聽到的,什麼叫知府家的少爺被人當街打死了?再一細問,京城來的公主下令杖殺的,一句話都沒多說,無數百姓親眼瞧著的。

一問是哪個公主,各個都開始夾著尾巴做事起來,這雷霆手段,果然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誰敢惹。

平日裡跟著張遠浩欺男霸女的紈絝子弟聽到消息時,俱是腿腳一軟心有餘悸,若是今日跟著一起去了,哪裡還有命?緊接著便是被自己爹娘關在府裡勒令不許出府。

客棧房間內——

向問舟從門口走進,同蕭清歡和楚牧川二人見了禮:“見過公主,見過冠軍侯。”

“秦州乾旱,經商情況如何?”蕭清歡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向問舟歎了一聲:“想來公主也看到了,城內城外完全是兩副模樣,就經商一事來說,小女現下做的都是富貴人家的買賣,乾旱一事能稍稍放在一邊。您指派給小女的常山,辦事也很可靠,隻是張知府妻子的娘家借勢欺壓同行,有些棘手。”

蕭清歡眼底寒意一閃而過:“借不了多久的勢了。”

向問舟看向蕭清歡的眼底裡帶著希冀,旋即想到什麼不免擔憂:“公主當街杖殺張知府之子,不知會不會影響到公主。”

蕭清歡嘴角噙笑意:“影響什麼?本宮為民除害,了卻秦州一禍,他不應該夾道相慶嗎?”

向問舟見此鬆了口氣,也是,張遠浩的爹是知府,殿下的爹可是在龍椅上坐著,旋即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小女便先行告退了。”

蕭清歡點頭,揮手讓她下去,待向問舟走後,春分進來恭敬的稟告剛剛張府門前發生的事情。

“那張知府的妻子周氏哭的很是撕心裂肺,說公主王爺也沒有無緣無故當街杖殺人的理。張知府本人倒沒說什麼,隻是叫人把屍首抬進去便也回府了。”

蕭清歡挑眉:“什麼都沒說?”

春分點頭:“臉色倒是很差,一眼瞧著就是。”

蕭清歡冷冷一笑:“倒是個能屈能伸的,派人去告知他,本宮明日登門拜訪。”

春分應是,退下去安排了。

楚牧川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蕭清歡身上,神色複雜:“讓我去罷。”

蕭清歡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不以為意道:“當然了,我們一起去。”

楚牧川皺眉,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是這個一起去。

卻聽蕭清歡道:“我知道很危險,但是不是還有你嗎?”

張興此人,如此能屈能伸,他這些年的貪贓證據她勢必是要自己去找的,不能讓楚牧川一人去。

楚牧川的心好像一瞬間被風細細的撫過,生長出來的刺尖乖順的消失,無影無蹤。

客棧門口等著的男子見向問舟下來,笑著迎上去。

向問舟微笑頷首,一時也沒有開口說話。

白日裡,男子已經深知向問舟拜見之人身份尊貴,沒有貿然詢問,二人相處十分得體。

“秦公子,我記得你好像擅長水利一事?”向問舟突然問道。

秦端明笑著回話:“小姐過譽了,隻是略知一二。”

向問舟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乾旱一事,殿下屆時肯定會尋人想法子,若是殿下需要,再同殿下說便是。

翌日——

蕭清歡和楚牧川二人神色自若的登了張府的門,好像昨日杖殺這主人家兒子的人不是他們一般。

張興領著一眾官員和全府的人在府門口跪拜迎接。

府中主人的兒子身亡,卻連白帆都不敢掛。

“下官秦州知府張興,見過昭華公主。”

蕭清歡掃過跪著的眾人,目光從張興的身上掠過,隨後落在周氏的臉上。

蕭清歡勾唇一笑,原來是這種感覺啊,看著恨自己入骨的人臉上全是恨意,卻還是要屈膝跪拜,原來這麼爽利啊,怪不得人人都想居廟堂,坐高位呢。

“起身吧。”

“謝公主。”張興起身,彎著腰一臉痛色,率先道,“下官的兒子平日紈絝成性,昨日在街市上衝撞了公主,還望公主恕罪,他一人之過,還請公主高抬貴手。”

剩下的話無需多言,無非就是讓她彆遷怒其他人。

蕭清歡似笑非笑的看了張興一眼,點點頭,帶著淺薄的笑意:“那是自然,張知府可是個好官。”

張興聞言心中一沉,總覺得這不是句什麼好話,忙轉移話題:“公主,裡頭請吧,府中已經備了膳。請公主賞臉,不若在府中小住兩日。”

蕭清歡依舊那副神色,點頭:“張知府盛情邀卻,怎好相拒。”

張興心下略鬆,想來自己到底是個知府,這昭華公主到底也還忌諱著。

女眷一席,周氏領著一眾官員家眷陪著蕭清歡用膳。

蕭清歡好整以暇地看著周氏幾次繃不住的怒意,心中冷笑,好一個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眼下這刀子砍在自己身上,倒是知道切膚之痛了。

同知夫人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氏的神色,對蕭清歡欲言又止,一旁的通判夫人亦是如此。

蕭清歡則對此恍若未覺般。

周氏狠狠的掐著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舉杯開口:“殿下,我兒昨日竟當街打死舉人,還衝撞到您,實屬不該,我敬您一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這事就……”

蕭清歡睨著周氏,將周氏看的後腦一陣發麻。

侍女手抖的跟篩子似的給蕭清歡斟酒,蕭清歡垂著眸打量一眼,神色如常的舉起杯。

同知夫人和通判夫人心一提,看著周氏的神色動態,又看向蕭清歡,幾次皺眉,卻還是沒勇氣說出來。他們丈夫都在張知府手下為官,平日裡已是十分不易,看眼下這樣子,也不知道這周氏下的什麼藥,她們一麵懼怕張知府的權勢,一麵又擔心公主出事,他們也甭想有好下場。

蕭清歡舉著酒杯,睨著周氏緊張又興奮的神色,似笑非笑的將手中酒盞裡的酒一飲而儘。

周氏心中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要她看,老爺就是個傻的,看吧,這公主也不見得多聰明,隻要等會藥效上來,她便派人……

同知夫人和通判夫人對視一眼,心中猛地下沉。

用完膳後,蕭清歡和楚牧川便被安排在一個院子裡歇息了。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轉身走向不同的方向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