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的稅收經由公主府裡的邑令整理之後,蕭清歡便一紙遞給了蕭帝,戶部將情況相似州府的稅收整合出來,兩相比較下來頓時高低立見。
蕭清歡方進禦書房,便見楚牧川也在,方稟告完郊外軍營操練一事。
眼見楚牧川稟告完,隨同蕭清歡而來的戶部尚書道:“陛下,這秦州知府去歲上報旱災一事,道是今年又是同樣的情況,百姓糧食減產,因兒稅收減少。”
蕭帝點了點頭:“既是旱災,也情有可原。”
蕭清歡轉眸看了眼:“既如此,那昭華這個閒人便前去看看吧,。”
“也好,隻是秦州距離京城較遠,途中恐遇危險,朕十分擔心,著冠軍侯同你去吧。”蕭帝摩挲著腰帶上墜著的祥龍玉佩,狀似不經意道。
蘇廣忠覷著蕭帝神色,急忙又支支吾吾道:“陛下,不妥啊,這……楚將軍手握重兵,不能隨意離京啊。”
蕭清歡驀地看向楚牧川,難怪這平日上朝都卡點去的人,破天荒無召見就來禦書房了。
蕭帝狀似不在意道:“朕還能不信任楚將軍嗎?無妨。”
楚牧川神色自若,從袖子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虎符遞給蕭帝:“陛下安排,微臣莫敢不從,願隨同公主前往秦州。”
蕭帝看著那枚遞上來的虎符,朗聲一笑:“朕是這個意思嗎?看你急的,和你父親一個樣。”接著又道,“既如此,那冠軍侯便隨同昭華一起前去秦州吧。”
蕭清歡彎了彎唇:“謝父皇。”
走出禦書房之後,蕭清歡的嘴角便拉平了下來。
楚牧川睨著蕭清歡的神色,不禁心虛。
走在空無一人的宮道上,楚牧川抿了抿唇,率先開口:“枝枝,你彆生氣,南越貪婪,並未死心,日後虎符還會回到我手上的。”
他與南越在邊疆戰場交手幾年之久,南越皇帝貪婪成性,此番談和也是迫於形勢,自然是不甘心會卷土重來的。
蕭清歡氣樂了:“你還預測上了?”
楚牧川垂著頭低聲道:“況若虎符在我手上久矣,陛下也不儘然信任。”
蕭清歡聞言也平靜下來,輕聲說:“你當同我事先說一聲的,在禦書房貿然行事算什麼?”
楚牧川見蕭清歡神色緩和,立即順台階下:“日後定染不會了。”
蕭清歡側頭睨了楚牧川一眼,瞧見他這樣子,不知為何突然響起蠻荒之地的傻狼,不禁輕笑出聲。
楚牧川不明所以,但見蕭清歡笑意盎然,自己唇角的弧度也不禁微微勾起。
禦書房內,蕭帝坐在龍椅上,神情很是放鬆,蘇廣忠樂嗬嗬遞遞上一盞清茶。
蕭帝看見蘇廣忠的神色,不禁好笑問道:“你樂嗬什麼?”
蘇廣忠依舊樂嗬嗬回話:“陛下高興,奴才便高興。”
“你個滑頭。”蕭帝笑著嗤了一聲,手上摩挲著虎符:“楚家這小子,是真的不貪戀權勢還是真對昭華用情至深啊?”
蘇廣忠笑著接話:“這都是好事啊。”
蕭帝沉思,隨後點了點頭,拿起了茶盞品茶。
楚牧川孤身一人,端看方才那虎符說交就交的架勢,便能略窺之不貪戀詮釋,如此他可以暫且放心用之,又加上心係昭華,既用情至深的話,那麼更加有利自己拿捏了。
念及此,蕭帝不免輕笑出聲,楚臨璟那廝真是給他生了個好兒子啊,用兵如神,能征善戰,還有弱點能為他所牽製,為他所用。
林府——
“昭華公主要前往秦州?陛下同意了?”林仁義眉頭緊皺,重複了一遍管家的回話,秦州的知府是他的人,若是這次被查出什麼了……
管家點頭:“是,陛下還派了楚將軍領兵陪同前往。”
林仁義聞言神色陰翳,眼裡藏著算計,陛下竟然這麼重視這個公主,二品將軍護送,當真將這秦州完全歸她管了。既然如此受陛下寵愛,可她與自家在宮中當貴妃的女兒不睦,若是日後有礙四皇子立儲……
“派人傳信秦州知府,讓他小心些行事。”林仁義陰沉著臉色,複又道,“通知手下的人,必要時刻,行非常手段,不必顧慮。”
管家應是,立時下去安排人辦事去了。
瑤光殿——
天氣逐漸開始炎熱起來,因著蕭清歡又要動身前往秦州,聽說秦州炎熱乾旱,幾個貼身婢女不免擔憂。
“殿下,衣衫帶這些涼快清爽的樣式吧?”
“殿下,殿下,這瓷枕也帶上吧,秦州炎熱,這瓷枕注水夜間能睡的涼快些。”
“殿下,馬車裡的冰鑒換這個更大的罷?”
“殿下,竹夫人也帶上吧,不知秦州那邊可有沒有這樣精致好用的呢。”
以上,全是夏至一個人碎碎念念的嘮叨,白露揶揄笑道:“呀,怎的殿裡多了盤麻雀腦袋。”
夏至疑惑,停下手中的動作腦袋往四處張望:“哪裡有盤麻雀腦袋?”
春分敲了夏至的腦袋一下笑道:“說你多嘴多舌呢這是。”
夏至悟過來,佯裝生氣:“白露你怎麼這樣。”
白露笑開,仍不忘整理著手上的衣物。
蕭清歡坐在主位上,瞧見幾人和樂的氣氛,微微笑道:“我們又不是去遊玩的,夏至,不必帶那麼多東西去。”
夏至哼哼唧唧:“可是殿下身子嬌貴,出行車馬勞累,怎能隨便呢。”
“哪裡就嬌貴成這樣了?”蕭清歡好笑,“才從戰場回京幾月,就把我當琉璃盞養了。”
夏至還想再勸,小元寶走進來對蕭清歡道:“殿下,楚將軍來了。”
蕭清歡疑惑楚牧川這時候來做什麼,隻道:“讓他先去花廳吧。”
蕭清歡起身到花廳,便見楚牧川站在裡頭,身旁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蒼懷,蒼雲二人。
“這是什麼意思?”蕭清歡打量著殿中三人。
蒼懷和蒼雲的目光同時看向自家主子。
楚牧川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明日不是要啟程去秦州嗎?”
蕭清歡更疑惑了,腦中突然一閃,笑道:“所以楚將軍,冠軍侯府沒自己的馬車?”提前一天便來她府上了?
蕭清歡也無法,總不至於再將人趕回去,於是安排人去收拾隔壁院落給楚牧川臨時住下。
夜間,早早歇下的蕭清歡自然也不會料想到,這位清冷矜貴的冠軍侯會大半夜不睡覺在府中‘迷路’迷到了望春閣。
望春閣院中的人看到楚牧川皆是一驚。
蒼雲解釋:“我們將軍住在公主隔壁院子,方才出來走走,迷了路這才到這裡,叨擾各位了。”
院子裡的桃紅柳綠聞言頓時心中一陣驚疑和醋意翻湧。
“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同枝枝出門,先回殿吧。”楚牧川鳳眸微微上挑掃過眾人,語氣幽幽。
待楚牧川走後,慕朝氣的咬牙切齒,都是雄性,他還能看不出這楚大將軍什麼心思嗎?
言玉沒管心思各異的眾人,重新坐下看書。
慕朝回頭,看到言玉還在看著他的那些寶貝書,複又想起他那日他從公主處回來,言玉桌上攤開的一頁書上赫然是完璧歸趙。
慕朝氣的團團轉,氣呼呼的甩著袖子回了自己的房間。
言玉抬頭看了一眼,既好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翌日——
瑤光殿內,蕭清歡從妝台旁起身,安撫一旁的顧汀蘭:“汀蘭,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不必擔心,在府中好生待著就是,若有急事,你便派人去溫府找溫氏長公子。”
顧汀蘭眼眶微紅,聽到此話懂事的點了點頭,叮囑道:“姐姐,你一路小心。”
她也略略知曉姐姐是要去秦州做什麼的,秦州離京城甚遠,姐姐此去又勢必要觸碰到有些人的利益,她實在擔心,想一同去卻又自知恐是累贅,若是同去,不免還要拖後腿。
蕭清歡點點頭,伸出手摸了摸顧汀蘭的頭,隨後轉身抬步走出殿中。
顧汀蘭不便露麵,隻能在殿中看著蕭清歡離開的背影。
蕭清歡走出公主府時,兩輛馬車已經在公主府大門口整裝待發。
楚牧川已在馬車旁站立著,一身玄衣,身姿頎長,見蕭清歡來,身子不動聲色的向前,巧妙的隔開夏至和蕭清歡,抬手欲扶蕭清歡上馬車。
插不進去的夏至瞪著懵懂的雙眼,沒明白過來為什麼她的位置突然就站著楚將軍了。
蕭清歡剛踏上馬凳,便聽到耳邊傳來夏至的請安聲:“見過溫大人。”
蕭清歡停步,側頭望去,見溫懷瑾身著一身青綠竹紋素白錦袍朝馬車走來。
楚牧川看見來人,神色瞬間冷下,唇線緊繃。
“見過冠軍侯。”溫懷瑾淡聲對楚牧川見禮。
楚牧川拱手回禮,隨後便見溫懷瑾眼眸溫和,從明哲手中拿過兩個錦盒,隨後遞給蕭清歡,一一介紹:“這是秦州的一些消息。”
“這裡麵是枝枝喜歡的透花糍。”溫言軟語,倒竟像臨行前叮囑出門丈夫的妻子。
蕭清歡展顏一笑,接過遞來的錦盒。
溫懷瑾自然地抬手,將蕭清歡耳鬢被吹起的淩亂碎發掖在耳後,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枝枝,萬事定要以自身安全為上。”
眼前這一人垂頭,一人抬眸的模樣,深深刺痛著楚牧川,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瞬間蔓延開來。
“我省得的,懷瑾哥哥亦如是。”蕭清歡輕聲道,看見溫懷瑾點頭,於是抬腳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蕭清歡掀起車帷往後望去。
隻見溫懷瑾一身白衣十分養眼,披著清風矗立在公主府門口,神色溫和的看著離去的馬車,眼裡含著潺潺的水色。
“砰”的一聲,案幾上的一個茶盞摔在馬車的地麵上。
蕭清歡放下車帷,回頭看過來。
隻見楚牧川神色如常的彎身撿起來,聲色卻頗冷的開口:“失手。”
蕭清歡點了點頭,並未覺異常,垂頭將剛才溫懷瑾給的錦盒打開,裡頭是一疊厚厚的信紙,蕭清歡將其拿出一張接一張細細看著。
秦州知府名喚張興,其人善於阿諛逢迎,在官場上拜高踩低一事上十分有心得,近年來搭上了林仁義個大靠山,與林仁義平時書信來往甚密,處處以林仁義馬首是瞻。
妻子周氏,當地豪紳之女,娘家借著張興的勢平日也沒少打壓同行,二人有個獨子名叫張遠浩,平日裡窮凶極惡,魚肉鄉裡,欺男霸女,吃喝嫖賭,真謂是惡貫滿盈。再說這秦州乾旱稅收減少一事,信紙上隻寫著張興屢次上報乾旱災情,向朝廷伸手要錢要糧,卻不見他實施任何賑濟災民,改善民生的措施。
楚牧川看著蕭清歡看信紙如此認真的神色,唇線越發緊繃。
還有桌上那盒糕點也礙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