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府門口——
見人出來,蘇再青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到和自己年紀相近的向立言,像模像樣地拱手行了禮:“我是蘇再青,公主和姐姐讓我來接你一道去國子監。”
向策方走出來,便瞧見果真是三品大員的馬車,心中一緊,又看得眼前這樣一幕,心中念頭急轉。
張氏聽見蘇再青這話,隻覺得腦中一懵,什麼三品大員?什麼公主?什麼國子監?國子監?
江氏看向自己的女兒,也不知道眼下是什麼情況,她軟弱慣了,向來沒什麼主意,如任人捏扁搓圓的軟柿子,女兒長大後,便萬事都聽女兒的。
蘇致淳從馬車上款款下來,自然先深深看了一眼向問舟,隨後向一眾人福了福身,對向問舟笑道:“時候不早了,向妹妹,我便先帶二人去國子監了。”
向問舟笑意盈盈地回了禮:“有勞蘇姐姐了。”
向立言看了眼母親和姐姐,便同蘇家姐弟一起上了馬車。
向問舟看著馬車揚塵而去的畫麵,嘴角笑意擴大。
向策和張氏眼睜睜看著,向問舟一句話也不多說轉身便扶著江氏進府了。
向問舟全然不在意身後或驚疑或嫉恨的目光,昨夜她便同弟弟說了,他日後要去國子監讀書,會有同伴和他一起,讓他不用擔心。去了國子監之後,母親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坐下吃飯了,也不會再受欺負了。弟弟由一開始對未知的害怕被想要保護母親的願望取代,很是懂事。
不久後,當向問舟的嫡妹從祠堂裡出來時,便發現府中的天已然變了,當然,這是後話。
長春宮——
林貴妃坐在桌案後,桌上鋪著一疊疊世家貴女和公子的畫像。雖然她的元靖同她侄女的事已經是板上定釘的事了,但還有側妃位置。再則玉婉的婚事也要好好挑一挑,如此方能為元靖鋪路。
林貴妃正想著,蕭玉婉便走了進來:“兒臣見過母妃。”
林貴妃抬手:“你來的正好,來,這是京中適齡男子的畫像,你看看可有滿意的?”
蕭玉婉剛要開口的話一哽,看著林貴妃桌案上挑挑揀揀的畫像,表情微滯。
林貴妃見女兒久未開口,抬頭看著蕭玉婉疑惑問:“怎麼了?”
蕭玉婉垂下頭,低聲道:“兒臣已有心儀的男子了。”
林貴妃聞言皺眉:“不是說了讓你放下冠軍侯嗎?不要再提了。”那件事在皇室裡頭鬨的這樣難看,她一想到德妃看她那個挑釁的眼神就心中窩火。還有那個不長眼的冠軍侯,放著她女兒這麼漂亮的不要,追著一個舞槍弄棒行事囂張的跑。
“不是冠軍侯,兒臣已經明白了,冠軍侯並非兒臣良配。”蕭玉婉神色落寞。
一個不愛自己的男子,就算嫁進去,又能如何呢?她脫光了站在他麵前,也未見得被多看一眼。可是沈公子不一樣,他對自己溫柔小意,總是能及時的關心自己。
林貴妃將信將疑的看著蕭玉婉,她還不知道她這個女兒嗎,能這麼容易放下?那是真的心屬其他男子了?想到此,林貴妃馬上露出了笑臉:“哪家府上的?父親官至幾品?可有爵位?母親是誰家的女兒?”
蕭玉婉神色一僵,不知如何回答。
林貴妃看到蕭玉婉的神色,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放下手中的畫像,冷冷的看著自己女兒。
頂著這般壓力,蕭玉婉最終還是開了口:“是一個舉子……無甚家世背景。”
林貴妃直接否決:“不可能,你身為公主之尊,一個窮舉子怎麼可能配得上你?”想到什麼又急忙問道,“你怎能有機會見到這樣身份的人?”
“前幾日在外祖家小住的時候偶然碰到的,他是外祖的門生。”
林貴妃直接怒了:“一個窮舉子,晃到你眼前來了,實在居心叵測。”
“他不知道兒臣是皇家公主。”蕭玉婉連忙解釋。
林貴妃上下掃了一眼蕭玉婉,氣笑了:“你看看你通身的排場,身上的錦緞宮裙,頭上的金釵銀簪,哪個不能瞧出來你身份尊貴?”
蕭玉婉一噎,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話,她想說沈公子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林貴妃一邊說絕對不可能,一邊已經重新低下頭挑揀畫像了。
蕭玉婉乾乾的站在一旁,看著林貴妃挑揀著畫像,不時否決這個,考慮那個,一顆心猛地往下沉,話到嘴邊隻能苦澀地咽下去。
蕭玉婉瞧得分明。
母妃挑揀畫像的速度很快,目光隻落在男子畫像一旁的姓氏家世上。
翌日瑤光殿——
“是個舉人,屢考不中,在林相門下,但因為家境貧寒,也無甚孝敬林相,所以一直蹉跎著。前幾日慶安公主在林府小住時遇到的,後又碰著幾次,前幾日便約著一起逛了街市。”夏至小嘴叭叭叭的說著。
蕭清歡坐在妝台前,聽到這話,疑惑的抬眸:“她公主之尊,隨同出行者眾多,怎麼遇上的?”
夏至撇撇嘴:“奴婢也奇怪呢,好似是那舉子在府中迷了路。”
白露邊為蕭清歡的發髻上插上最後一支金簪:“想來是以為慶安公主是林府裡的小姐,想走捷徑吧。”
蕭清歡抬眸,似笑非笑:“那可未必,或許是想一飛衝天。”
蕭玉婉平日什麼樣的著裝,恨不得明晃晃的讓看見她的人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那舉子屢試不中,又上林府磕頭問路,好巧不巧的又迷路,打的什麼心思昭然若揭。隻是觀蕭玉婉那日在小攤前的神情……
蕭玉婉搖搖頭起身,甩去腦中的想法,這些事與她何乾,事未成,她哪有那麼多的心力往彆處放:“進宮吧。”
因著給幾位皇子擇選皇子妃,又加上蕭帝的心思,禦花園今日熱鬨很是熱鬨。蕭帝不願自己成年的皇子此時羽翼太豐,將五品以上的官家貴女都邀了,雖不至於真的讓皇子娶四品五品家的女兒,卻也含著敲打動小心思之人的意思。
貴女們穿著亮眼,發髻梳的一絲不苟,舉手抬足間的儀態也是端莊優雅。男子靠科舉魚躍龍門,她們身為女子,在這樣的背景下,便隻能靠嫁入一個高門第延續自己榮華富貴的生活了。而如今便是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嫁入皇家,若是日後……那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姐姐今日好漂亮啊,遠遠的便瞧見耀眼奪目的。”
“妹妹說笑了,妹妹才是真正的天生麗質。”
“姐姐頭上的這簪子真好看,比之昭華公主賞給何家小姐的也不遑多讓呢。”
林語柔端著標準的宮廷禮儀走了過來,神色倨傲。
周圍的人停下說笑,看著走過來的林語柔,
林語柔眼高於頂,一眼也沒多看周圍的人,直接坐到位子上,心中不免嗤笑,嗬,這些人就乾乾的在這等著盼著吧,不像她,成為四皇子妃早已是板上定釘的事了。林語柔越想越覺得這些人不配站在她旁邊,等她成了四皇子妃,這些人見她可是要行大禮的。昭華公主又如何,等她成了四皇子妃,定要拿皇嫂的勢狠狠的壓她一頭。
“貴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賢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太監的唱和聲響起,禦花園裡的貴女紛紛屈膝行禮,直到四妃落座。
林貴妃掃了一圈屈膝行禮的貴女開口道:“免禮。”
林語柔率先起身,帶著討巧的笑看向林貴妃:“姑母,您今日真是豔冠群芳。”
林貴妃聞言心中自是滿意,麵上卻帶著嗔怒:“屬你嘴貧。”
一眾貴女莫說本就是人精,家裡悉心教導出來的,就算是再不明白的,此時也明白了,這四皇子妃早就花落林家,屬於是自產自銷了。
接下來便是展示才藝了,深閨女子大都會請女先生教習琴棋書畫。
德妃和賢妃饒有興致的看著底下一個個女子展示的才藝,頻頻點頭讚賞。淑妃始終神色淡淡,看著貴女們一副憧憬的神態心中無限鬱然。
輪到蘇致淳時,她作了首詩,隻能說與其他或撫琴或彈箏的貴女相比,既不獻媚也不敷衍,尺度把握的很巧妙。
林貴妃誇道:“蘇大小姐果真是女中狀元。”她的身份若為靖兒的側妃,倒也適宜。
德妃和賢妃一看,哪能不知道林貴妃什麼心思,心中不約而同的嗤了一聲,但麵上卻不顯。
德妃掛著得體的笑,語氣莫辨:“貴妃娘娘,蘇大小姐雖學識過人,卻不是嫁與皇子做先生的。”
蘇致淳祖父是兩朝元老,若不是當年稱病辭官,現在就是三朝元老了,蘇老丞相門生眾多,在天下學子的心中威望甚重,父親雖平庸,卻也是三品大員。
她林貴妃就這麼大的臉?讓這樣身份的女子給她兒子做小?彆到時候又惹得陛下不快,白白連累她們。
林貴妃一愣,想起蕭帝的敲打,麵上頓時掛不住,她帶著怒氣瞪了德妃一眼:“本宮不知道?由得著你說嘴?”
德妃沒想到林貴妃直接明晃晃的這樣說出來,一時麵色一僵。
賢妃見氣氛尷尬,打著哈哈解圍:“二位姐姐不若還是多看看這些貴女吧。”
德妃順著賢妃的台階下了,將目光重新放回場上貴女的身上。
淑妃始終神色淡淡,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太監的唱和聲再次響起:“柔嘉公主到,慶安公主到。”
蕭玉淑和蕭玉婉款步走來。
蕭玉淑依舊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相比之一旁臉色不善的慶安公主,倒像鄰家溫柔的知心姐姐。
一眾貴女垂眼屈膝行禮:“見過柔嘉公主,慶安公主。”
“免禮吧。”蕭玉淑柔聲開口,隨後走到位子上,朝蕭玉婉招手,“慶安快些過來落座罷。”
蕭玉婉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自顧自的坐下。
蕭玉淑也不惱,嘴角的笑依舊高掛,理了理衣裙坐了下來。
德妃瞧見貴女悄悄投在二位公主身上的眼神,心裡很是滿意女兒的識大體,同是皇家公主,她們玉淑可比她林貴妃的慶安端莊多了。
宴會行至尾聲,就在大家暗自猜度蕭帝會不會親臨時,一個宮婢慌慌張張進來回稟:“貴妃娘娘,娘娘,同心宮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