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樓(1 / 1)

登金枝 有鳳棲梧 4456 字 4個月前

蘇廣忠立時看過去,臉上的褶子頓時笑開了:“哎喲,這便是蘇大小姐吧?真是個標誌人兒,通身的書卷氣,端莊的很,莫怪是蘇丞相嫡親的孫女兒。”

蘇妙儀再愚笨,聽得這話,也悟了幾分,莫說這話還正好紮在自己最在意的地方。

蘇致淳頷首笑回:“蘇公公謬讚了。”

“既然蘇大小姐來了,便宣旨吧。”

眾人一齊跪下,聽候聖旨。

“……兩朝元老蘇丞之孫女蘇致淳,承蘇丞之風,文采絕倫,素有才名,聰明形外,淑德克茂,堪為女子典範,宜加美號,以表令儀。著封為縣主,賜號永淳,賞白銀千兩,珠寶首飾十二件,綾羅綢緞十二匹,欽此。”

“永淳縣主,接旨吧。”蘇廣忠笑吟吟將聖旨遞給蘇致淳。

蘇致淳跪在地上,聽得聖旨的內容,頗有些詫異,但轉念料想,概是昭華公主為她求的。

“小女叩謝聖恩,吾皇萬歲。”

蘇子昂壓下心中的驚詫,客氣問:“蘇公公,留下來喝盞茶吧?”

蘇廣忠麵上要笑不笑道:“得了,蘇大人,時辰也不早了,咱家要回宮侍奉了。”說罷幽幽看了眼蘇妙儀,“哎,也不是咱家多嘴,隻是您這府中小姐們雲泥之彆一眼便叫人瞧得分明啊。”

蘇子昂雖政績平平,但久在官場,深諳小鬼難纏。又使眼色讓管家遞了個荷包上去,扯出笑:“有勞蘇公公走這一趟了,還請公公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

待蘇廣忠走後,蘇子昂回頭,見一院子神色各異的眾人。

蘇老太爺看向蘇致淳。

蘇致淳的幼弟蘇再青拍著手,圍著蘇致淳蹦蹦跳跳:“好呀好呀,姐姐是縣主啦。”

蘇夫人一手拉著蘇致淳,一手拍著胸口直呼:“哎喲喂,我的兒啊,這潑天的富貴啊,聖上親封,近侍傳旨,咱家裡出了一位縣主了。”接著拿著那聖旨上看下看,又是一疊聲的哎喲,“這真是啞巴討老婆,說不出的高興,我這一下能多活二十歲。”

“快快快,將聖旨供到祠堂裡去,叫祖宗們掌掌眼。”

“誒誒誒,慢著,你們彆碰著了,讓致淳親自拿將過去。”

蘇老太爺乾脆地轉頭,不去看蘇夫人,他問蘇致淳:“淳姐兒,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這才從震驚錯愕中回過神來,看向蘇致淳。

蘇致淳謙順回話:“料想是得昭華公主意,為孫女去陛下麵前求的封賞。”

蘇老太爺點點頭,隻道一句:“昭華公主不比尋常閨閣女子。”

蘇致淳頷首,將聖旨捧給蘇老太爺:“還請祖父為孫女開祠堂,將聖旨供上。”

蘇妙儀放在腹前的雙手緊握,幾近要掐出血來,憑什麼她蘇致淳就能得公主青睞,還榮封縣主,倘若她去春日宴,這縣主之位,指不定是誰呢。念及此,她不覺將心聲說出:“捧著貴人來的,算什麼本事。”

蘇夫人方要開口訓斥,蘇老太爺重重敲了敲手上的鳩杖,經方才蘇妙儀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刺,他的聲音也帶上了怒意:“蘇叔堅,若是你管教不好你的子嗣,便送去祠堂裡管教。”

聽得老父親這番話,蘇子昂連忙斥蘇妙儀:“還不趕緊滾回你的院子,在這裡嘴無把門丟人現眼。”

蘇致淳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父親蘇子昂,抿唇不語。

蘇妙儀咬了咬唇,眼裡登時冒出淚光,不情不願的回了院子。

蘇夫人未覺話有異義,隻聽著了字麵的意思,見蘇妙儀被訓斥,嘴角的弧度怎麼也壓不下去。

蘇致淳閉了閉眼,不忍直視自家母親這幅模樣,輕輕地歎了口氣。

“都回自己院子去,安排人準備開祠堂。”蘇老太爺交待完便抬腳離開。

隻聽得身後蘇夫人風風火火的囔:“快快快,杵在這裡跟個木頭樁子似的,還不去準備開祠堂。”

“那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就彆去祠堂添晦氣了,彆叫祖宗們見著生了氣。”

“讓大廚房趕緊的給我做幾桌好席麵,府裡的下人也沾沾喜氣,多發半個月例銀。哎喲,本夫人以後可就是縣主母親了,這吃席不得壓那些個命婦一大頭啊。”

“天老爺保佑,我兒致淳得封縣主,再讓我兒再青高中狀元像他祖父入閣拜相。”

蘇老太爺不再聽這些話,加快了走向祠堂的腳步。

長春宮——

“母妃?你說什麼?蕭清歡為蘇致淳求封了縣主之位?”蕭玉婉扔下抄書的筆,騰地站了起來,濃墨蹭在宣紙上暈染開來。

林貴妃掐著帕子恨恨道:“你父皇也真是糊塗,她蕭清歡要什麼就給什麼,怎不把皇位給她?!”

長嬤嬤聞言心中一慌,忙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勸:“娘娘,慎言,這話可莫要被旁人聽去了……”

她是林貴妃的奶嬤嬤,從林貴妃出生起就跟在身邊的,這個小姐在府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起先還因為顧後在有所收斂,這幾年的性子真是愈發不受拘束了。

林貴妃眼眸急轉看了看門口,抿了抿唇,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卻聽得蕭玉婉又道:“本就是啊,父皇什麼都依著她,難道父皇忘了她外祖家還是逆臣賊子,當初……”

林貴妃經方才的提醒,急色打斷蕭玉婉的話頭:“好了,莫說了,抄你的《女則》。”

張嬤嬤暗暗搖了搖頭,這麼多年,宮中隨便一個宮女都能磨礪的心性圓滑了,她家兩個小姐還是這樣。

張嬤嬤低聲勸道:“娘娘,公主,需得謹記林侯爺的交代啊,那昭華公主一無兄弟,二為女子,以後四皇子……還不是得在您們手下討日子?”

林貴妃和蕭玉婉聞言心下才氣順了些。

但蕭玉婉還是心有不忿:“那也不能讓她現在太好過了,不是聽說她前些日子在公主府裡養了些男寵嗎?我要將這事桶到父皇麵前去。”

議論中心的蕭清歡,眼下正扮男裝出了門,走進風月樓。

這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樓,夜色初升便客如雲來,紙醉金迷。

蕭清歡一襲青綠竹雲紋寬大錦袍,墨發用玉冠束起,青袍覆身,臉上戴著薄薄一層人皮麵具,甚至在脖頸處貼了假喉結。

蕭清歡帶著白露,步伐熟稔的走進風月樓,一群穿紅著綠的女子紛紛湧了過來。

“公子,您是第一次來我們風月樓吧?”

“公子,便選奴家服侍您可好?必叫公子快活的樂不思蜀。”

老鴇走上前來,因著蕭清歡收拾妥當,縱這老鴇識人無數,一時間也暫未看出蕭清歡是個女子,倒是她身邊的小廝,能瞧出是個姑娘。

“這位公子頭次來吧?真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今日來風月樓是要點哪位姑娘啊?”

“都叫進來。”蕭清歡壓低了聲音開口,由老鴇領著往樓上房間去。

方走上二樓,連廊處便傳來一道聲音:“你個小婊子,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知道嗎?”

“還不願意伺候爺?你知道爺是誰家的公子嗎?你看看你這是在哪裡,你都在這地方了,還想守身如玉不成?真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蕭清歡聽得這聲音,駐足停下,轉頭看去。

隻見一個穿著華貴的錦衣男子滿臉橫肉,身材臃腫,氣勢卻架的很足,一巴掌便扇在了身旁少女的臉上。

那少女受不住,被徑直扇倒在地,臉上登時紅腫起來,衣服在拉扯間被撕的破爛不堪,一雙美眸裡流著簇簇淚珠,身子因為害怕和恐懼微微顫抖。

少女年紀不大,看起來很瘦弱,好似才十一二歲的模樣。

老鴇見此,忙不迭扔下蕭清歡:“貴人稍等,我看去去那邊。”

“哎喲,林公子,您這是看上這丫頭了?”

那男子嗤了一聲:“你這丫頭真是不懂事,小爺看上她,就是她的福氣,竟還不願意伺候爺。”說罷眼神輕佻的看著地上的少女,宛如看一件貨物,“知道風月樓是什麼地方嗎?在這種地方,還裝上貞潔烈婦了。”

老鴇掛著討好的笑容回道:“林公子,這丫頭年紀還小呢,我這不是想著再調教兩年。”

“你想?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今個兒爺就是要她要定了,比她還小的爺都玩過呢。”

“是是是,林公子莫生氣。”老鴇忙對著那林公子彎腰賠罪,轉而對地上躺著的少女斥道,“雲姬,還不去服侍林公子。”

那少女不住的搖頭,身體一直害怕的發抖,撕破的衣料也快要遮不住身體。

老鴇抬手招呼龜奴上去摁住,撕扯間衣服更加破爛不堪,女孩驚恐的用儘全力掙紮,絕望的求救。

“不,我不要,救命……”

她深陷這樣的風月泥潭,此刻如此希望能有個人能救救她,她已經很小心了,臉上是灶膛裡抹的黑灰,穿著麻布衣裳,聽樓裡姐姐的吩咐,去廂房送東西,她佝僂著身子很小心的,可還是被眼前這個畜生攔住了。

她實在想一死了之,可她還沒找到她的哥哥,她想活下去的,因為她還要活著找到哥哥……

聽到這聲求救,蕭清歡猛的一怔,眸孔緊縮,定定的看著地上躺著的少女,揚聲喊住了那些人的動作:“慢著。”

那一群人循著聲音望向蕭清歡,隻見一個著青綠錦袍,身姿英挺的男子向他們走來。

林禮戊看著走來的男子,狹小的眼裡迸射出興味的光,舔了舔嘴唇,滿臉猥瑣之態。

蕭清歡走到女孩身旁,伸手出,輕輕的握住女孩的手將她拉起,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女孩裸露在外傷痕累累的肩膀上。

蕭清歡將女孩擁到懷裡,低聲輕哄:“無事了,不用怕。”

女孩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看向蕭清歡,那雙如小鹿一般的眼睛裡盛滿的恐懼漸漸平靜了下來,隨後縮在了蕭清歡的外袍下再也不敢探出頭來。

林禮戊目光貪婪黏的在蕭清歡臉上和身上:“哪裡來的人,敢壞爺的好事?”

“既然你壞了爺的好事,那你就補上吧,瞧瞧這臉蛋兒,身段兒,一個男人生成這樣,真是尤物啊,讓爺好好的疼疼你。”說著伸出短胖的手去抓蕭清歡。

這人雖然身著錦袍,衣料昂貴,但他從來沒再京城中見過,想來是哪個官員家不常出門的小少爺,縱然家裡官職再大,能大過他祖父去嗎?

蕭清歡提腳便直踹向林禮戊的胸口,林禮戊直接被這窩心一腳踢在牆角趴在地上。

事發突然,一眾人都愣怔在原地,林禮戊的小廝回過神來,急忙跑過去:“少爺,少爺,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