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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金枝 有鳳棲梧 4625 字 4個月前

驚鴻廳——

蕭清歡坐在紫檀異獸太師椅上,神色淡淡的看著殿中低頭跪著的兩排俊俏男子。

這些男子進府之前便知道,這次來醉雲坊挑人的非富即貴,但沒想到這麼富貴,進這府邸一路走來,各處景象都讓人目不暇接。

蕭清歡抬眸看向春分,春分略略躬身,在蕭清歡位置一旁恭敬的回稟:“殿下,共二十人,都是乾淨的。”

這話也落在前麵跪著的一眾人耳中。

殿下?哪位殿下?

眾人不免緊張,跪著的身體不由輕抖,是哪位皇子?有龍陽之好身份尊貴的男子大都癖好殘忍特殊,他們實在恐懼。

他們這群人雖然是雛子,身子乾淨,但身在醉雲坊那樣的地方,自然也見過不少活生生被玩死的小倌,那些手段,是連晚間做夢也要驚醒的程度。

跪在地上的人心中擔憂,大膽一點帶著視死的心情的悄悄的略抬眸看向前方,卻也隻敢看凳腳處。

卻見那地上逶迤著的是素白錦衣的裙擺,繡著典雅的祥雲紋。

是女子?

又稱殿下,是皇家公主?

是哪位?

一時間心中又不免紛紛激動起來,隻盼自己能攀上這根高枝就此飛黃騰達。

若是能被這公主選中,那就意味著再也不用回醉雲坊那種地方賣藝賣笑,麵對自己未知的下場了。

蕭清歡支起額頭撐在扶手上,懶懶的掃了一眼跪著的人:“站起來吧,依次說說自己都會些什麼。”

兩排男子依言站起,但眉眼依舊恭順的垂著,不敢看向主位上坐著的人。

這是醉雲坊的規矩,已經深深的留在他們的血液裡。

這也是皇權下的尊卑,深深的烙印在下位者的骨頭裡。

蕭清歡舉目看去,這兩排男子站起來後風姿綽約,氣質各有不同。

站在第一個的白衣男子走上前一步,身如玉樹,緩步上前的時候身姿優雅,眼神溫和如水,嘴角帶著令人目眩的笑容,渾身透著一股書卷氣。

蕭清歡挑眉,看向他,若不是這人站在這裡任由挑選,她還以為是哪個府上精心培養的貴公子呢。

蕭清歡看著這人身上既熟悉又陌生的氣質,不免心中暗歎。

想來這京中女子大多喜愛溫氏長公子雪衣玉色的模樣,因此引得不少男子爭相效仿,連這些小館也有樣學樣以求博得貴人一望。

“奴家名喚言玉,擅吟詩作畫撫琴。”

蕭清歡頷首,不免想,這才藝也比照那位溫氏長公子而來,當真是肯下功夫。

介紹完之後第二個紅紗衣男子上前一步,便見他胸口衣襟鬆散,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膚,俊美絕倫,雌雄莫辨。

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盛滿多情,墨發與紅唇對比鮮明,一個男子竟能豔色至此,那渾身的魅惑之態好似從骨頭裡長出來的。

聲音更是帶著一股媚態,讓人一聽身子便不免一陣酥麻:“奴家名喚慕朝,貴人想要奴家會什麼,奴家便會什麼。”

蕭清歡聞言柳眉輕挑,嘴角微微勾著看向他,也不說話,心中卻道京中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啊,再想想自己那在邊疆的幾年過的是什麼苦日子。

慕朝用那雙水盈盈的桃花眸含羞帶怯的看了蕭清歡一眼。

見蕭清歡臉上好像看不出又什麼興趣,不由心中一陣失望,還想再開口為自己爭取一下,卻又不知這公主秉性,怕平白惹得公主生厭,隻好悻悻退回行列之間。

第三人走上前來,他的年紀比起方才的二人略小些,麵容清秀,眉眼間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怯色,行禮之間也讓人一眼便看到其謹慎卑怯。

“奴家……奴家名喚硯安,奴家會研墨。”

蕭清歡換了隻手撐在額間,硯安更緊張了。

他知道的,像他們這種人,最好的下場不過是被寡居的貴人女子當隻小寵養著,否則便隻能在那些個肮臟之地淪為人儘可欺的玩物,更有甚者,能被男人用儘瘋狂折磨的手段活活的玩死在床上,事後也隻是草席一卷了事。

他年紀雖在一眾人中略小,但敏銳的察覺到身邊人的期待與花枝招展,便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不想錯過,可是還是掩不住心中緊張和一身怯色。

蕭清歡未言其他,隻示意後麵的人繼續,隨之一個個都按序上前介紹。

聽眾人一一介紹完,蕭清歡神色依舊淡淡。

春分看了眼蕭清歡的神色,彎腰詢問:“殿下,可有合心意的。”

一眾男子隨著這句問話心不由得吊了起來,緊張的等待著宣判,他們要是能伺候公主這樣身份的人,已是萬幸了,那是做夢都能笑醒的程度。

女為悅己者容,因為是把男子放在高高的主位,而將女子放在低位,然則若將男子放在低位,男子亦如是。

更遑論眼下這有如天塹的尊卑貴賤之分。

在這不知道過了多久的等待中,一乾人等紛紛在心中擔心,自己晨起梳妝是不是不夠仔細,也不知道胡粉敷的夠不夠,眼下是不是都掉了,眉描的好不好,胭脂和口脂用的顏色合不合公主心意。

終於,他們等來了宣判。

那道聲音宛如天籟,又如甘霖。

那是上位者指縫間略略落下的恩賜,卻是他們的救命良藥。

蕭清歡起身,撣了彈廣袖,聲如碎玉清靈:“都留下吧。”

春分聞言頷首問:“是,依殿下見,這些人安排在哪個院子?”

蕭清歡抬步走出殿內,清泠泠留下一句“都安排在望春閣,無事不要走動。”

一眾人心中頓時一鬆,充滿激動,臉上滿是喜色

春分看著這一群激動的人,肅色沉聲敲打:“諸位都聽好了,既然進了這鎮國公主府,想來也知道公主是何等的尊貴。”

“你們往後便在這府中安安分分的住著,府裡自會錦衣玉食的供著你們。”

“公主若要人伺候,自然會著人傳喚你們,但你們要是起了彆的什麼心思,還是趁早給我歇了。”

眾人齊齊應是:“謝姑姑教誨。”

被府中的內監領著送到望春閣的時候,眾人還是恍若在夢中。直到被分配的小太監躬身在麵前請安的時候才回神。往日交好的人不免圍在一起難掩興奮之情。

長春宮——

“母妃,你不是說讓父皇給我和楚將軍賜婚嗎?怎麼眼下還不見動靜?”蕭玉婉臉色不虞。

林貴妃聞言,念及那日的情形,頓時羞惱:“行了,我沒說嗎?你父皇不許。”

“怎麼會?為什麼父皇不許?我要去求父皇。”蕭玉婉抬腳轉身欲走。

林貴妃揚聲斥道:“回來,你還嫌不夠亂嗎?春獵第二日晚上我便去求了你父皇。”

“父皇為什麼不答應?”蕭玉婉憤憤想,若是蕭清歡的話,父皇定然二話不說便應了。

林貴妃惱怒不已,直截了當的告訴蕭玉婉:“行了,京中出色男兒眾多,任由你挑,那冠軍侯一無家族支撐,二對蕭清歡有情,縱然你嫁給他,也不見得有多好。“

蕭玉婉捏緊袖中的帕子,帶著滿滿怒氣跑出了長春宮。

張嬤嬤趕緊給花影使了個眼色,示意快跟上慶安公主,彆讓她衝動行事。

林貴妃揉著額頭,隻覺一陣頭疼。

花影跟在蕭玉婉身旁,輕聲勸道:“公主,您萬萬不可衝動啊,想來陛下已經很明確的拒絕貴妃娘娘的請求了,您現下去找陛下也於事無補啊。”

蕭玉婉聞言腳步停了下來,看向前方蕭帝的寢殿。

花影見勸說有效,趕忙又道:“公主,陛下金口玉言的一時肯定不會改變,不若咱們先回去想想辦法再說吧。”

蕭玉婉轉頭看著花影,抿唇不語。

花影咽了咽口水,接著道:“公主千萬不能衝動行事啊,眼下……”

蕭玉婉抬手甩了花影一巴掌:“本公主行事,還要你教?”話雖如此,卻腳步回轉,往自己的寢殿方向走去。

花影捂著被打的臉頰,隻能跟上,心中委屈,若是不開口勸住公主,林貴妃那邊肯定是一頓處罰,可開口勸公主,也不能落個好下場。

路過禦花園,便見有一座小亭中,一個宮裝打扮的女子在其中撫琴,打扮嬌豔,儘態極妍。

站在此處好似還能聞到那女子身上誘人的熏香,想來是早先便等在此處,意圖不言而喻。

蕭玉婉停下來盯著亭中的女子,眼中精光一閃。

花影咯噔一下,剛想開口,玉影暗暗扯了扯花影,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四月十二日,二公主蕭玉淑被賜封號“柔嘉”,下嫁兵部尚書方章之子方子謙。

交好的官員與家眷紛紛前往柔嘉公主府參加喜宴。

公主出閣,母妃還位處四妃之列,又是朝中正三品的官員之子,府內自然張燈結彩,尤其隆重。

花廳內,堂前坐著德妃與尚書和尚書婦人,蕭玉淑與方子謙一對新人穿著紅衣正在拜堂。

禮畢之後二人被送入洞房,也沒什麼人敢鬨皇家公主的洞房。

因此大家都紛紛入席吃飯,蕭清歡和楚牧川一起觀完禮也入座了。

楚牧川是一等侯爵,席位尊貴,坐在一眾老侯爺中間。

林仁義身材微胖,有著中年男人發福的跡象,穿一身藏藍色錦袍,眼窩深邃,透著久浸官場的官威,示意身旁的小廝為楚牧川斟酒,隨後對楚牧川道:“冠軍侯年少有為,林某實在敬佩啊,來,我敬冠軍侯一杯。”

年僅十八,疆場掙了一身軍功,得封一品侯爵,身居正二品驃騎將軍之位。席上之人將其與自家子孫後輩一對比,不免心中慨然喟歎,

那小廝端著酒盞走到楚牧川身旁,為楚牧川斟酒,腳下卻被一絆,酒水頓時向楚牧川潑來。

楚牧川迅速的伸手,指間夾住食箸,注力飛出,直直擊落酒盞。

酒盞在半空中受力掉落在地,濺出的酒水灑了周圍幾個人的袍擺。

林仁義臉色微沉,怒斥那小廝:“不長眼的東西,毛手毛腳,行事如此不小心,宴上哪個不是貴人,還不滾下去領罰。”轉而變化臉色笑道,“冠軍侯,這小廝不長眼,眼下不若借尚書府廂房一用先行更衣?”

楚牧川睨了眼林仁義神色莫名,盯的林仁義竟生出一股寒意:“不止本侯一人。”

林仁義一滯,扯著笑:“是了是了,便一道先行更衣吧?”

周圍幾個侯爺也是遭受無妄之災了,那酒盞飛來時若楚牧川沒有動作,肯定隻有楚牧川一人遭殃,可這廝從戰場上下來的,動作靈敏無比,直接擊落了那酒盞,這下好了,周圍的幾人全都中招。

楚牧川等人跟著新換上來的小廝去廂房更衣。

林仁義心下鬆了一口氣,回想自己久經官場,方才竟被因一個黃毛小子的眼神駭然,心中不由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