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若是再出現這種事情,朕絕不姑息!”
翌日,祁朝在朝堂上宣布了梁婷婷一案的原委,年近半百的梁誠痛失愛女,在朝堂上哭的涕泗橫流,恨不得親自去砍了那父子倆的狗頭以泄心頭之恨。
“梁大人的心情朕能理解,還望梁大人節哀。”
祁朝一臉感同身受的模樣,他大手一揮又撥了不少賞賜給梁誠作為補償,梁誠擦去眼淚,聲音沙啞地跪地說道。
“臣多謝陛下恩典。”
祁朝擺著手示意他不必多禮,他環視一圈底下事不關己一臉淡漠的人。
“此次還有一事要與諸位商討,南朝公主來我北周和親,已經說明不拘泥於什麼身份,隻要能得公主青睞便可,諸位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那南朝說是北周的敵國也不為過,若是和這南朝公主和親,怕是日後的仕途就要斷了吧?
底下的大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卻無一人敢上前來舉薦。過了半晌,有個膽子稍大些的站出來。
“攝政王尚未婚配,容貌才情均是上佳,不知王爺對公主是否有意?”
此話一出,眾人均用一種目送壯士的眼神盯著那人,顧淵聞言輕輕笑了一聲,可那笑聲落在旁人耳中卻是一陣毛骨悚然。
“當然,王爺若是不喜也無妨,這南朝公主自然是配不上王爺的。”
那人對上顧淵的眼神隻覺得被刀架在脖子上,害怕的感覺後知後覺間湧上來,他咽了咽口水連忙找補,恨不得原地消失,心裡把剛才那個一時腦子犯病的自己罵了百八十遍。
“顧淵早與公主見過,隻是二人沒有緣分,諸位大人還是再另擇他人吧。”
祁朝開口給人解圍,那人得了話連忙退到人群裡,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周玥在一旁憋笑憋的難受,她站的位置恰好在顧淵旁邊,她拉拉顧淵的袖子示意顧淵低頭。
顧淵疑惑看她,然後周玥指了指剛才那人,又劃了兩下脖子。
“你不會吧?”
周玥費力地做著口型,剛才那人本來說了這話就心虛地一直盯著顧淵這邊,這會兒看著周玥的動作嚇得魂都飛了,萬幸最後顧淵搖了搖頭。
“聽聞丞相大人的小公子年紀輕輕卻能文善武,想必與永安公主是極為般配的。”
祁離走上前行禮,不經意間惡狠狠地剜了周玥一眼,隨後又低下頭掩去神情,一臉恭敬至極的模樣,看的祁朝心裡嘖嘖稱奇。
被點了名的魏巍瀾絲毫不慌,依舊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他不慌不忙地站出來應下。
“若是公主能看中犬子,那是犬子的福氣,隻是公主眼光挑剔,不若再多加些人選。”
那南朝派人來和親的心思昭然若揭,誰不知道那永安公主是南朝派來監視的棋子,這些大臣一個個的都避之不及,誰願意上趕著去娶這麼個公主回家供著?祁朝掃過眾人心裡微微搖頭。
“罷了,過幾日在宮中開一場賞花宴,此事交由禮部負責。”
祁朝頭疼地擺擺手,宣告此事暫且告一段落。下朝後,周玥盯著魏巍瀾和祁離兩個人勢同水火的架勢笑了一聲。
“你說,這老狐狸幾分真幾分假?”
“此次折了刑部,祁離自然能查到是魏巍瀾在背後推波助瀾,他當然要報複回去。”
顧淵輕輕撫了一下周玥的發頂,周玥疑惑回頭,“乾嘛?”
顧淵指間夾著片綠葉朝她晃了一下,周玥恍然發覺,原來已經快到了夏天。
“過得真快啊,我都來這兒快半年了。”
周玥感慨地望著四周的亭台樓閣,兩旁的樹木不再是光禿禿的樹枝,陽光從交錯的樹葉間穿過,落下斑駁的光影。
想起剛見到顧淵時的模樣,周玥竟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周大人。”
“嗯?梁大人?”
周玥聽到有人喊她,微微轉過頭去,便看到梁誠朝她拱手。
周玥剛入朝時便知道這位梁大人,那時他站在朝堂之上意氣風發,雖然站在祁離那邊,可提出的一些政見也是切切實實為百姓著想。
可如今,梁誠像是一夜之間便儘顯老態,原本烏黑的發間竄出不少白發,他佝僂著身體,眼眶發紅,說話的聲音也不像之前那般自信,沙啞的聲音讓周玥一時間竟辨彆不出來。
“梁大人節哀。”
周玥是見過梁婷婷的死狀的,發絲淩亂的鋪在臉上,原本精致的妝容早就在水裡化開,渾身上下都因為泡在水裡而腫脹起來。
“多謝周大人這次查出真相,還小女一個真相。”
梁誠作勢要行大禮,周玥連忙伸手將人扶起來,“梁大人不必如此,這都是周某份內之事。”
“周大人,老夫還有一事想要告知。”
梁誠目光落在一旁的顧淵身上,周玥朝他微微點頭,顧淵會意退到後麵,梁誠將人引到一旁的角落。
“周大人對這次永安公主之事怎麼想?”
周玥搖頭,“或許是南朝想要求和?”
梁誠也不在意周玥的敷衍,他勉強勾起唇角。
“老夫知道周大人與攝政王情深意重,可如今形勢尚不明朗,周大人莫要意氣用事啊。”
“梁大人這是何意?”
周玥有些疑惑,梁誠卻不肯再說,“老夫言儘於此,希望周大人仔細斟酌。”
“?”
梁誠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周玥卻根本沒明白他的意思,顧淵見梁誠離開也有些奇怪。
“他怎麼神神叨叨的?”
“怎麼了?”
“他說永安公主一事……”
周玥嘀咕著,“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是為了和親……等等!”
周玥突然想到了什麼,她一拍手,“永安嫁給誰怕是南朝早就安排好了!”
“南朝先提出要嫁給你,你自然不會同意,堂兄也不會想讓自己身邊留個南朝奸細……”
“這樣一來,他們怕不是想要和祁離聯手?”
周玥緊緊抿著唇,“可為什麼祁離拉出魏巍瀾,難道他們談崩了?”
周玥抬頭和顧淵對視一眼,眼裡看到了對彼此猜測的肯定,她冷笑一聲,“好一個恭王殿下。”
“此事要告訴堂兄。”
周玥拉著顧淵折返回去,而祁朝此事正在批閱桌上堆成小山似的奏折,看到他們二人,祁朝詫異挑眉。
“怎麼?”
“這次祁離和魏巍瀾怕是一夥的!”
“哦,你說這個。”
祁朝沒有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他朝顧淵那邊努了努嘴,“他沒告訴你?”
“哈?”
周玥發出一聲被戲耍的氣音,她半晌說不出話來,一臉錯愕地盯著顧淵,顧淵難得的露出一點心虛的表情,望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周玥的眼睛。
“顧淵,你很好。”
周玥最後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顧淵聽了渾身一震,“不是……”
周玥卻沒聽他解釋,直接轉身出了屋子,任顧淵在身後叫了她幾遍也沒停下腳步,祁朝不給麵子地大笑出聲。
“我就說彆瞞著她,你可倒好,這下看你怎麼辦?”
顧淵歎了口氣,難得有些婆婆媽媽起來,“我就是看她這些日子太累了,想讓她彆再操心好好歇歇。”
聽到這有些蒼白無力的解釋,祁朝並不認可,“玥玥可不是那些柔弱的女子,她不可能做那依附他人的菟絲花。”
顧淵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撚著布料,腦海裡閃過小時候那個就連吃飯都要彆人喂的身影,“我知道……”
“有很多事情,你不說她也能猜到,顧淵,彆太小瞧她了。”
祁朝拍拍顧淵的肩膀,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顧淵,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她並不需要你的過度保護。”
顧淵並沒言語,一直以來,他總是想著周玥前幾世吃過的苦。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跳躍著那抹總是染著血的身影。
“我知道了。”
顧淵最後低低應了一聲,轉身回了王府。
“王爺,大人說她要歇息了。”
一旁的婢女實在看不下去顧淵一直徘徊在周玥門前,幾次想敲門卻又收回手的幼稚行為,上前好心提醒了一句。
顧淵胡亂地點點頭,卻沒有半分想要離開的跡象,那婢女見此情形也不好多說些什麼,隻得躡手躡腳地轉身離開。
過了不知多久,月亮從剛剛露麵到高懸空中,顧淵終於鼓足勇氣敲了兩下房門,周玥卻並沒應聲,他深吸口氣,輕輕推開了房門。
下一秒,一道泛著寒光的劍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
周玥把劍收回鞘裡,默不作聲地轉身坐到凳子上,桌子正中央擺著一個不大的包袱。
“你要走嗎?”
顧淵艱澀著嗓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周玥,周玥麵無表情地點頭。
“這些天多謝王爺照拂。”
“玥玥,彆……”
顧淵這下是真的慌了神,他慌亂地站起身拉住周玥,桌上的茶水被他碰倒灑了一身他也恍若未覺,依舊執著地拉著人的袖子,生怕下一秒周玥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周玥輕輕呼出一口氣,一根一根地撥開顧淵的手指,夜色遮住了她滿眼的失望。
“顧淵,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