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唇瓣(1 / 1)

連著趕了幾日的路,這天晌午剛過,天陰沉得厲害,驟然刮起一陣狂風,濃雲翻湧,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看這天氣也不好再行路,祁凜徹吩咐荀青就近找一家客棧先住下,歇過今晚待明早再出發。

剛進客棧,豆大的雨珠就砸了下來,落在地麵上劈啪濺開,附在路人匆匆疾行的褲腿上,暈開一個一個泥點子。

洛瑜跟著祁凜徹進了上房,夥計已提前備了個炭盆,房裡暖融融的。洛瑜解下鬥篷,嗬了嗬凍僵的手,往炭盆上方伸過去手心手背地烘了烘。一雙大手跟著過來,覆在她手背上,熱源攏著她的手。

“冷?”祁凜徹問。

她反問:“夫君不冷?”

出了京城後一路往南行,入冬的濕冷驟寒打得人一個措手不及。連日都是陰沉沉的天,不過一晃眼兒,短暫的秋天就過去了。轉目四望,草木皆生出凋敝零落之象。冬風夜間席卷一遭,晨起時徒留孤零零幾片黃樹葉顫在枝頭,光禿禿的枝乾交錯橫亙,割開一方灰蒙蒙的天穹。

洛瑜是怕冷的,連帶著也不喜歡冬季,當年外祖母就是沒能撐過那個沉悶的冬日。

她看向身側之人,祁凜徹隻穿著一件尋常錦袍,然而手心的溫度卻比底下的炭火還要灼熱。

他沒有回答她冷不冷,洛瑜卻已得知了答案。

祁凜徹指腹上的薄繭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過了會兒,他用腳尖勾過近處一矮凳索性坐了下去,順手一攬,就把她抱坐在腿上。洛瑜懸著雙腿,炭盆裡傳來的熱源烘著腿側麵,有些發癢。

嘯風狂拍著窗戶,偶有兩聲雷鳴震響。方過晌午,外頭的天卻黑壓壓低垂著,攪得人心慌。

今日客棧生意火爆,一樓大堂嘈雜的談話聲、酒盞碰撞的清脆聲、夥計招呼聲、木梯上的腳步蹬蹬聲、過道裡刻意壓低的絮絮聲,悉數混雜在一處,音聲錯落,嗡鳴無歇。

這個下午想必是哪兒也去不了了,洛瑜仰頭看見祁凜徹緊擰著眉,便問道:“夫君要不要上床去休憩會兒?”

祁凜徹:“你想去睡嗎?”

連著坐了幾日的馬車,洛瑜確實有些想躺著,哪怕外頭的聲音吵嚷,眯個片刻的功夫也是好的。

但她身子剛有些暖意,一時半會兒又舍不得離開這炭盆,說道:“夫君先去歇晌罷。”說著要從他懷中起身下來。

誰知祁凜徹環在她腰間的手立時收緊了,另隻手穿過她的腿彎,打橫抱起她往床上走去。離開了熱源,洛瑜瑟縮著往他懷裡縮去,小聲道:“我還想再烘會兒呢。”

祁凜徹把她放在床榻邊,客棧的床板有些硬,他扯過搭在椅背上一路都沒穿過的大氅鋪在床榻裡側,洛瑜抱著胳膊瞪圓了眼:“這是剛買的呢。”

“嗯,躺上去吧。”祁凜徹不由分說把她抱了進去,又替她掖緊被角,然後自己也跟著上了床,躺在外側。

洛瑜彆扭地在厚重被麵下蛄蛹著,掙紮著要坐起身來,“夫君快些把衣裳抽出來,免得被我壓壞糟蹋了……”

祁凜徹一手輕鬆按住她肩頭,歎口氣:“無妨,睡吧。”

洛瑜整個腦袋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圓睜的鹿眼,看著他:“給你新買的,你卻一直還不曾穿過呢,夫君莫不是嫌棄這件衣裳?”

祁凜徹無奈地偏頭看她,說沒有嫌棄,“我又不冷。”

洛瑜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真到了冷的時候夫君最好也彆穿。”

“好,”祁凜徹倒是應得極快,“我把它供起來。”

“……”

祁凜徹側過身朝她靠近,洛瑜不明所以,驚得瞪大眼看著他,下一瞬,人就被他攬過去貼在了他滾燙結實的胸膛上。

他的身子真熱真暖和。洛瑜瞬間就放棄了掙紮,甚至偷偷挪動著腿往他那邊拱了拱,也不計較他把新衣裳當成床墊使了,心滿意足地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夫君……”

“嗯。”

“你身子好燙……”

“嗯。”

“你……”

“睡吧。”

“哦。”

……

後來洛瑜是在一陣暴雨敲窗台的驚響中醒來的,房內昏昧暗然,一時辨不清是何時辰了。她茫然地睜開眼愣了一會兒,兀自醒神。

耳畔響起祁凜徹的聲音:“醒了?”

“嗯。”

“方才見你緊張地揪著被麵,夢到了什麼?”

洛瑜啊了聲,動了動身子,貼著他的臂膀往上移了兩寸,視線與他對上,她遲緩地眨眨眼,回憶了一下,慢慢說道:“我夢見,在登山時,突然地動,山上人很多,擁擠著,慌張地往山腳下跑,我被人絆了一腳,趔趄地隨著人群匆忙跑下……忽然覺得有山風灌進嘴裡,我一摸,門牙就脫落下來,再一摸,所有牙齒便挨個落在了地上……正逃跑的人全部回過頭看我,他們眼神空洞,笑著一張嘴,嘴裡也沒有牙,我哇啦地哭出聲,然後就驚醒了……”

祁凜徹:“……”

洛瑜敏銳地察覺到他胸腔的震鳴,顯然是在憋著笑,她嗔瞪他一眼:“夫君笑甚!”

儘管隻是個夢,她仍有些心有餘悸,下意識地微微啟唇,用食指指尖觸了觸牙,確定還在時,才撫著胸口順了會兒氣,“還好還好……”

她正說著話,一隻乾燥溫熱的手抵住她的下頜,拇指指腹突然壓在她唇瓣上。

洛瑜抬眸,對上祁凜徹漆黑的眸子,黏在她臉上,極具侵略性。她剛喚了個“夫”字,那帶著薄繭的拇指順勢探了進去,沿著她柔嫩的唇瓣描摹一圈,有意無意地觸碰到她的貝齒,好似也在學著她將才那番動作,來確認她的貝齒並未如夢中一般落光。

她驚得一駭,瞳孔睜得溜圓,快要窒息時才猛地意識到,慌亂地往後仰,卻不料那隻手比她的動作更快一步,迅速從她唇間抽出,順勢滑至她後頸處按住。

“你……”洛瑜喃喃地失聲,她此刻能清晰地感覺得到,抵在她頸間的拇指帶著一片黏膩的濕滑。她頓時覺得有些口乾,難以順暢呼吸。

然而還沒等她從震驚中回神,祁凜徹就已經低頭,朝她強勢地欺壓了過來,在她唇瓣上廝磨吮咬,毫不費力地撬開她的貝齒,勾住她不安的小舌。

“唔……”

洛瑜哪兒有還手之力,剛開始推拒著他胸膛的手漸漸攀在了他脖頸上,口中斷斷續續地嗚咽出細碎的呻吟,任由他奪身索取。

兩人的呼吸都粗喘不定,房內的溫度陡然炙熱如火。

……

直至次日雨停霧散、再次啟程出發前,洛瑜都沒有再踏出過房門——嬌軟無力,腰酸腿顫。

雲蘿關心地看了眼她的臉色,“娘子可是身子不適?”

“沒有,我無事。”洛瑜有些心虛地否認道。

等坐進馬車,她才怒瞪了對麵之人一眼,收回視線時,不經意一瞥,那件大氅被疊得齊整地放在側邊座位上,她立即驚道:“夫君怎麼把它帶到車上來了!”

祁凜徹挑眉,“不然該放在何處?”

“……”

一想到兩人在上麵行的那個事兒,洛瑜就沒法再用坦蕩的眼神瞧著它,總覺得其上似乎還散發著靡靡的氣息。她說道:“該壓在箱底。”

祁凜徹:“嗯?不是專給我買的嗎,收進箱底了那我冬日穿什麼?”

洛瑜惱他:“你不是不冷嗎。”

“我又不是鐵打的身子。”

洛瑜一滯,臉不知怎麼隱隱發燙,“等到了下家客棧可記得清洗一番……”

“不急,路上興許還用得上。”

“……”

他到究是怎麼用這張冷峻英武的臉說出這般不正經的話來的?他在床上時的模樣與平日裡簡直大相徑庭……

洛瑜瞪他一眼,隻覺腿心處又疼了起來,乾脆扭過頭不再理他。

……

又行了約莫十日後,終於到達湖州。

冷颼颼的寒風呼呼刮著人的耳朵,覷著機會灌進脖頸間,城門下匆匆往來的行人皆縮著脖子,排隊等著進城去。有些焦躁的商販在不斷地探頭往前張望,一邊掖著手跺著腳,嘴裡不耐煩地埋怨:“大冬天的非要整甚幺蛾子,耍得人個個等在城門口不準進,半個時辰過去才挪動一步!知府是太閒了不成!”

“噓!”前麵有人好心提醒:“老兄,當心禍從口出!這盤查搜行正是知府大人前幾日下的令呢!”

商販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從前進城門可沒有這般繁瑣,往日這個時辰我的貨都快賣完了!”

另有人故作玄虛地小聲道:“老兄不知,聽說啊,咱們知府大人是得了朝廷的命……”

此言一出,周圍排隊的幾人皆豎起耳朵,等著他下半句話,這時幾輛馬車從旁駛過,帶起一陣令人哆嗦的涼風。

前頭的人十分不滿地瞪著車尾,探首望去,聽到人群中有人低語竊竊:“知府大人來了!”

湖州知府盧仲河帶著兩個官員匆匆趕來,神色拘謹地上前去迎正從馬車上下來的人。

盧仲河嘴裡嗬出一團白霧,拱手見禮道:“久聞祁大人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