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未定(1 / 1)

“……一身的晦氣,在嬸母眼門兒跟前裝病給誰看!不過使喚你兩句還委屈你了不成,死蹄子白眼狼,前天打碎那副碗碟我還沒找你算賬,哭什麼哭!留著下去到你外祖母跟前兒哭喪去!真則是個討命鬼!”

“……翅膀子硬了?老子是不是說過,讓你在柴房老實呆著等老子,聽不懂話?想跟叔父耍心眼兒?手,伸出來!看清些,這根藤條就是專門抽你的,再不聽老子的話,嗬,以後就是這藤條教訓你,記住了?夜晚乖乖等著,柴房再敢上鎖老子抽不死你!”

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夜色如墨,柴房裡黑漆漆的,四周封閉無窗,唯有一扇朽爛破舊的木門被狂風肆虐得咯吱咯吱狂響。

十一歲的洛瑜蜷縮在柴房角落裡,瑟瑟發抖。

“開門,給老子開門,你他娘的把話當耳旁風是不是?”門外的人使勁兒撞上柴房門,“瑜丫頭?過來,叔父這回不打你,把門打開……”

洛瑜死死咬著嘴唇,驚恐駭懼地盯著那扇快要支撐不住的門。

“哐哐哐——”

韋留益找來一根大木頭砸著門,語氣漸漸凶狠:“非要等老子出手,一會兒老子定叫你生不如死!”

“不要……求你了,叔父,放過我,嬸母知道了……”

“砰”地一聲,門被撞裂開。

“放心,你嬸母不在家中。”

韋留益甩了甩手腕,陰測測地朝她走過去:“今晚,好好伺候叔父就行……”

話未說完,他立馬“哎唷”吃痛一聲,朝他胸口扔來的一根木棍隨即掉落在地,他大跨步走近,反手甩過去一個響亮的巴掌。

“行啊,長本事了,是老子給你臉了,嗯?”

韋留益不顧她的求饒,一把攥緊她衣領,把她拎了起來,另一隻手再甩過去一個巴掌,“再敢……哎唷——”

那隻手沒來得及收回就被她牢牢抓住,咬得他指節骨頭都快斷了,“你他娘的找死啊!”說完,攥著她衣領狠狠砸向牆麵,聽得“咚”一聲響。

洛瑜這一下被撞得頭暈目眩,她驚惶地朝門外爬去,卻被他粗魯地踹過來一腳,惡臭的氣味逼近,一雙大手趁著夜色摸過來,他猛地深深一嗅,那句“好香”頓時哢在了喉嚨裡,變成了一聲淒厲慘叫。

“啊嗷——眼睛!老子的眼睛!”

洛瑜緊攥著細木柴的手顫抖不停,木柴在戳過去的瞬間沾上了鮮血。

她全身戰栗,踉蹌著往門外跑去。背後突然伸出來一隻手,猛地鉗住她的腳踝,一股大力將她拖拽在地。

有雙手掐在她脖頸上,越收越緊。

“不要……求你、放開……啊——”

驚叫聲忽地劃破滿室靜謐,洛瑜猛然坐起,順著胸口急促喘氣,餘光倏地瞥見床沿邊站著個人影。

她驟呼一聲,想也沒想,抓起床上的薄被和錦枕一股腦朝那人扔過去。

與此同時,那人飛快地傾身過來,止住了她的動作:“是我。”

洛瑜瑟縮著往後退,駭然盯著他:“你是誰?!”

祁凜徹:“……”

他清清嗓子,看眼她煞白的臉色,問:“魘著了?”

“啊,我……”洛瑜支吾著,看著他,眼睛漸漸聚焦,落在他淩厲的眉眼上,又轉頭朝四周一看,熟悉的內室布置。

方才,確是做噩夢了。

還好,是夢。

喉嚨裡堵澀得慌,她繃緊的肩脊陡然鬆了鬆,目光再次落回他身上,“你……夫君……你,你怎麼……”一開口,發現聲音顫得厲害。

“聽聞你去刑部尋我了,可有急事?”

祁凜徹的視線從她蒼白的唇瓣上挪開,起身朝外間走去,隨手又點燃了兩盞燈燭,一邊解釋道:“我剛回,見你已睡著,未想叫醒你,卻見你似夢魘住了。”

他又走回來,遞給她一張擰乾的熱巾帕與一杯熱茶。

洛瑜呆呆接過,似乎還沒有完全從剛剛那場噩夢中回神,連“謝謝”也忘了說。他平常寡言少語,將才說了好幾句,洛瑜竟莫名覺得有一絲心安。

手心傳來熱意,她喝了口茶,又拭去額角冷汗。

她久不言語,祁凜徹再次問道:“可遇到了何事?方才,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

洛瑜止住話音,又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眼眶微酸,她看著他,卻不知如何開口。那些充滿惡意的舊事像一條積年傷疤,縱是撕開一個小口子,也會疼得鮮血淋漓。

“無事、無事,一個噩夢……”

她掐緊手心,不敢迎向他看過來的目光。“是不是擾到你辦案了?我、我沒有急事,回來,回府後,可能累著了,就睡了過去,你若是忙的話,不必,不必……”

“這會兒不忙。”

祁凜徹接過她手中已經空了的杯盞放到矮幾上,見她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一雙烏黑清透的眸子濕漉漉的,又問了一句:“當真無事?”

洛瑜絞著薄被,忽地想起前不久在牢房裡,他曾問她“可有受傷”,不同於上回的淡漠疏離,這一刻,他的語氣裡似乎少了幾分冷意。

可她該如何開口呢?下午去刑部時,她慌張害怕,根本不曾細想。叔父瞎了的那隻眼睛,叔父曾對她起的色心,以及叔父的一萬兩……

洛瑜定了定神,目光與他頸側的圓領口平視,緊張說道:“我午後去了藥鋪,澄仁藥鋪,有病人,他說……唔,他說,家中有一親戚找上門來,開口問他要一萬兩,他,他不知該如何……”

祁凜徹詫異地挑了挑眉,“一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