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1 / 1)

有點腦子的在此刻都選擇了閉嘴,不說在完全不了解上司的情況下當出頭鳥頂撞人是件極為愚蠢的事,稍微對鴉茶的軍備有點了解的都知道竹知雪這個能在西南戰場上活下來甚至還立下卓著戰功的絕不是什麼善茬。

可也有人腹中墨水空空不說,腦子還被安進了下半身。

“我們憑什麼聽你的?”幾個刺頭率先挑事,隨後更多人發出了質疑的聲音:“你誰啊?”

方才竹知雪救下的千軍站出來管住了自己手下的那一片,壓住了部分反對的人,但在麵對其他將領手底下的兵時顯然也有些束手無策:“都閉嘴,否則今天都加練去。”

有人聽見後提醒了身旁喋喋不休的人:“噓!”

可那刺頭卻不以為然:“三軍趙千軍的軍令,關我六軍何事?”

“我看那群人真是昏了頭了,竟然讓區區女流之輩跑來管火器營。”

“下來吧!”

“……”

眼看底下亂成了一鍋粥,竹知雪不疾不徐地接過親衛遞過來的弓箭,那是大梁曆來獨屬龍韜將軍的將軍弓,重達三百斤,上可射殺朝臣奸佞,下可殲滅邪曲鼠輩而不必過皇權。

針對她的質疑與謾罵在耳畔盤旋,她目光沉靜,瞄準了帶頭鬨事者,在眾目睽睽之下搭箭上弓,帶著薄繭的手指彎曲,手背上青筋浮現,骨節泛白,在拉滿弓後鬆手。

她望向射出的羽箭,耳邊詛咒一般的魔音頓時一靜。

咻——

利箭破空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弧線,沒等人反應過來,眨眼間便擦著鬨事者的襠部,插進他兩腿間的地上。

這箭但凡再偏一寸便能教他斷子絕孫。

那人被嚇得捂住下三路,一屁股跌坐在地,不敢吱聲。親衛當即發動,將那幾個刺頭拎了出來。

能拉動三百斤弓,還能於百米外射得為首鬨事之人,可見她箭術精絕,絕非等閒之輩,這等武力,整個火器營恐怕都無人能與她一較高下。

帶頭的人消停了,其他人也被這一出震懾住,軍中一時陷入沉寂。

底下終於安靜了,竹知雪放下弓,暗暗鬆了鬆酸痛的手臂。

疼還是疼的,但心裡舒服了。

她朗聲詢問,漢白玉般的傳音壁接收到聲浪,將她的話擴散至軍中:“既然三位副將均告假,那就由各團參將稟報各隊彙集情況。”

“弓弩團參將?”

“一隊齊。”“二隊齊。”

“火弩團?”

“二隊齊。”

竹知雪等了一會,沒等到一隊消息,於是問:“一隊呢?”

二隊參將答:“一隊參將沒來。”

竹知雪心裡憋氣,接著問了下去。

一番盤問下來,火器營二十一將領中缺了十四人。

竹知雪忍無可忍,開始一個個清算。

“軍正何在?”

幾息過去,無人應答。趙千軍站出來回稟:“回將軍,您在軍營門口懲處的便是軍正。”

竹知雪:……真當火器營是弼馬寺的馴養司嗎?什麼物種都往裡送,什麼狗都能撈個官當。

不過也行,剛好給她騰地方。

“任才良何在?”她問。

一長得十分具備書生氣,與任青有幾分相似的青年被點到後受寵若驚,從親衛隊伍中站出來應答:“將軍。”

“無故缺席,如何處置?”

對曰:“杖四十,若身為軍中將領,還需革職。”

“身為軍正,知法犯法,肆意淩辱軍中將領,該當何罪?”

“執法者不仁,欺辱軍士,此為輕軍,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依軍法當判肉刑,杖責六十,撤其軍職。”

“夥同者何罪?”

“輕軍,杖四十,降其軍職。”

“是否如此啊?”竹知雪問下麵的軍士,無人反駁,他們中間有受其迫害甚久的人答,“是。”

竹知雪朝親衛比了個手勢,她的人立即意會,帶上刑具,押著公子哥那群人上台行刑。

在劈啪的拍打聲和慘叫聲中,竹知雪乾脆利落地把任才良等人換進了隊裡。

接下來清算的是剛才鬨事的刺頭,不用竹知雪多說,火器營新任軍正任才良駕輕就熟地擔起了本職工作:“不聽約束,言語喧嘩者,杖二十。”

行刑隊伍頓時壯大不少。

現在還剩那幾個自視甚高的副將以及那幾個無故缺席的沒解決,竹知雪點了趙千軍:“叫什麼名字?”

“弓弩團二隊三軍趙滄見過將軍。”趙滄出列,對竹知雪行軍禮。

“你去通知那幾個告假的,明日辰時火器營見,這是軍令。”

“是。”

竹知雪最後把目光投向從親衛,對身邊的副手說:“你去挑幾個人出來,任缺席的參將以及千軍之職。”

她想把火器營裡的蛀蟲都剔掉,想讓它正真成為大梁利器,強壓下反對的聲音不是目的,她要他們心悅誠服。

“諸位在火器營待的時日比在下長,突然空降我這麼位頂頭上司,不服很正常,這樣,一會咱們就來一場比試,由你們推出人選來與我對打,比什麼你們定,贏了,我自當向皇上請辭,輸了,你們今日加練一個時辰,如何?”

聽著像是很劃算的買賣,反正無論輸贏他們都不吃虧,但竹知雪之前的那一箭著實是在軍中立足了威,一時竟沒人敢上前一試。

竹知雪挑眉:“你們可要想好了,換上司的機會就在今天,過時不候。”

有人看上了竹知雪的將軍弓,躍躍欲試:“將軍,如果我贏了,能不能讓我摸一摸那把弓?”

竹知雪很好說話:“行。”

“得罪。”剛才提問的人跑上台,他身長九尺,身形健碩,上來一抱拳,眼裡滿是對勝利的渴望。

“比什麼?”竹知雪瞥見他的手,虎口生繭,手指處卻沒什麼繭,估計是火弩團的。

用火弩還能練出繭,她心道這火器營倒還是有人踏實習武的。

“比火弩?”竹知雪猜測。

那大塊頭搖搖頭,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摔跤。”

前排的人聽到後頓時發出一片噓聲,都道這人不要臉,把大塊頭嘲諷地臉蛋脖子通紅。他正囁嚅著,想說要不換個比試方式,竹知雪卻沒猶豫,一口答應下來:“好。”

一個人的射術功夫精湛並不代表這人的武藝便精湛,底下的人看了看左邊大塊頭那一看就壯實的身軀以及那一點都不怕冷,大冬天也裸露在外的粗壯胳膊,又看了看右邊矮對麵半截,與對手對比起來十分瘦弱的竹知雪,幾乎是一邊倒地認為竹知雪這回是必輸無疑了。

“呸,這人太不要臉,和女人比摔跤,這就算贏了又有什麼了不起?就這塊頭,簡直勝之不武。”

“話不能這麼說,誰讓她自己說比什麼都可以,就算輸了她也是活該。”

有膽子大的直接當場開了賭局。

任才良循著味就找上了那幾個開賭局的,跟鬼一樣,飄到他們身後,幽幽道:“軍中禁賭。”

幾人被嚇了一跳,紛紛轉身,見是新任軍正,直接視若無睹,十分有恃無恐:“那又如何?就你,等你主子輸了這場賭局,你這條狗還不是得灰溜溜夾著尾巴逃走?”

“她不會輸。”任才良淡淡反駁,直接上手收走了賭具,拿出攜筆在本子上記下,“叫什麼名字?”

幾人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個個捧腹大笑:“他說什麼?”

“哦,他說那是她相好。”

“對,不是相好又怎麼會跑這來開玩笑呢哈哈哈哈哈。”

大梁從來不肯輕易動用火器營,而跟著高祖皇帝打天下的火器營舊部早就走的差不多了,他們這群活在太平天下的人從沒上過戰場,更沒見過西南戰場上的累累屍骨,這才能又無知又無畏地嘲笑竹知雪。

可任才良和他妹妹在被竹知雪從海匪手裡救下來後就一直跟著她征戰沙場,見過她在一隻胳臂受傷後單手搏擊三位海匪,見過她力挽狂瀾,在城門將破之時飛擲一刀,砍下敵軍將領腦袋……

在他眼裡,竹知雪是當之無愧的戰神。

她對他而言不隻是救命恩人,還是他身為大梁人,在抵抗外敵時百試百靈的定心丸,更是心中不可褻瀆的存在,豈能任由他人汙蔑。

任才良收起攜筆,麵無表情地盯著麵前滿嘴噴糞的人,擦了擦被噴到臉上的口水,在對方還在大笑時猛地出拳,一拳打在對方肚子上:“這一拳,是對你不服管教,出言不遜的懲罰。”

那人捂著肚子退開幾步,滿眼不可置信:“我艸,姓任的,你有病吧?我說什麼了?你至於這樣……我艸你……”

沒等他說完話,任才良扒開他盔甲上的烙印,記下了他的名字,抬眸冷冷對上犯事之人的眼睛:“我說過,軍中禁賭,違者杖責二十。”

“還有,她不會輸。”任才良篤定道。

剩下的人見有人要斷他們財路,一窩蜂湧上來,想把那不知好歹的任才良揍服。

結果沒想到這人是屬泥鰍的,滑溜到幾人圍攻,半天沒摸到他一片一角。還在圍攻的間隙聽到他那氣得人牙癢癢的聲音:“軍中禁私鬥,違者杖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