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1 / 1)

眼看這動靜越鬨越大,把其他親衛都吸引過來,三下五除二用多帶的麻繩把幾人綁了起來。

行刑時,那幾人還在叫囂,說是任才良先動的手。

結果任才良二話不說罰了自己四十軍棍,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好!”

竹知雪在關鍵時刻輕巧側身,躲過大塊頭的撲撞,贏得場下一片歡呼聲。

她跟遛狗似地,站著不動,引他撲上來,然後在對方要碰上自己時憑借刁鑽的閃避身法躲過大塊頭一次次的進攻,把人耗費地氣喘籲籲。

反觀竹知雪,她尤似閒庭信步,從始至終都沒出一滴汗。

那大塊頭也沒想到人能滑溜到這個地步,相撲這麼些年,他還是頭回碰上能讓他瞎忙活半天硬是碰不到一片衣角的人,耳邊的噓聲將他刺激地愈來愈焦躁,出手也越來越沒章法。

竹知雪瞅準時機,在對方再一次撲上來時沒再退開,雙方距離一再拉近。

就在眾甲士認為竹知雪這回絕對躲不過去,輸定了的情況下,一旁的親衛卻依舊不慌不忙,仿佛隻是在觀看一場有了既定結局的戲。

隻見竹知雪輕笑一聲,迅速向後仰去,在他要碰上自己肩頭時腰背繃著勁,足尖發力,以一種幾乎平躺的角度旋身出去,再次躲開一擊。而那大塊頭卻因用力過猛,整個人撲下了台。

底下頓時鴉雀無聲。

“如何?還有沒有人想來試試?”竹知雪在台上補充道,“一起來也行。”

這回底下竄上來不少人,大多是出於好奇這傳聞中的竹將軍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前來請教的。

有人比刀劍,有人比騎射,有比射火弩的,還有幾個人一起來比肉搏的。

竹知雪無不迎戰,前麵贏得不費吹灰之力,隻在最後被眾人圍攻之時爆發出十分一二,出手速度之快,將雙拳打出了四手的效果,旁人根本無法近身,還挨了不少拳腳。

到最後,在場的人不得不承認,皇帝安插進來的這位竹將軍是真有本事,甚至比他們之前跟過的將軍都要優秀,各方麵都擅長,強悍得不像女人,更不像人。

不過這隻是出自平時疏於練習的普通士兵,以及那些隻會點花拳繡腿的少爺兵的想法。

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

上台挑戰的人中間也有十二千軍及六參將中的幾人,但竹知雪卻覺得這幾人的水平著實一般,從她親衛底下隨便抓個人出來和他們對打他們估計都打不過,實在是令人發愁。

真是白瞎了撥給火器營的豐厚財資,全喂了蠹蟲。

偏偏這群人還因為進了火器營而自命不凡。

半桶水的士兵上了戰場隻會比新兵上陣造成的傷亡更大,到時候戰場就是賭局,打仗會變得和賭博沒什麼區彆。

她還當這火器營是什麼強兵利器集中之所,當初她被封龍韜將軍時旁邊的官員們反應這麼大。如今看來就是因為她的到來會削減給諸世家公子刷功績的道路和收受賄賂的途徑吧。

不知皇帝是不是因為了解火器營的境況才在西南起戰事時沒有動用火器營,還是因為在火器營插了不少自家人的世家大族阻撓決策。

不過此時戰事已平,鴉茶人在五年內估計都不會有什麼大動作。需要擔憂的反而是西北邊境,大梁與西戎積怨已久,高祖時一戰甚至直接導致了西戎各部分裂。

聽聞西戎十八部落近來有結盟趨勢,恐怕會卷土重來。整頓火器營勢在必行。

她先在軍中立下三條規矩:

點卯無故遲來及缺席者,斬。

拒從上令不聽約束者,斬。

欺淩他人屢教不改者,斬。

底下聽到這話後再次炸開鍋,都覺得這條件苛刻:“斬?憑什麼?”

“簡直小題大做。”

但這些非議很快被壓了下去,擔任軍中千軍及參將的親衛下場鎮壓,僅一個眼神就震懾住了底下的人,讓這些少爺兵和刺頭們意識到有些話她能說出口就是真的能做到。

恐懼像一場瘟疫,很快傳遍軍中。

“當然,我不是這麼不通情理的人,不想遵守的,現在想退還來得及。”竹知雪在台上巡視一圈,緩緩開口,“火器營不同於其餘軍部,從來不在兵役範圍之內,隻以厚待留能人。隻要諸位想好了,來此簽字畫押即可。”

話落,不少少爺兵忍不了,站出來簽字走人。

剩下的一些還在猶疑,一方麵是因為火器營不同尋常的夥食以及令人眼饞的厚祿,另一方麵是不想錯過升遷的機會——高祖時定下規矩,皇帝身邊的弓弩手每年考核會淘汰掉末兩位,而這兩位的空缺都會由從火器營選拔出兩位能人補上。

“選擇留下來的可就沒有退路了。”竹知雪本意就是要逼走一批不能聽從指揮,身後還有背景,比較難搞的少爺兵,留下來的基本都是好調-教的,不足為慮。

立好規矩,逼走了棘手的少爺兵,接下來該改改火器營的清退製了,要改變察舉任官的現狀,或許可以從她手下的火器營開始:“此前火器營內軍士考核從來不考千軍以上,如今在我這,參軍、副將、包括我在內,都需參與月末考核,這軍職能者居之。”

此番話出,底下徹底沸騰了,此前晉升之路基本被把握在各世家手中,軍中重要官職基本由中正官察舉有品行、才能、家世之人任之,這機會極少能落到普通人手中。

自覺有了出頭之日的士兵摩拳擦掌,被激發了鬥誌。

一時竟無人反對竹知雪在之後定下的操練強度。

“既然諸位選擇留下來,那便暫且算是火器營中一員。我將醜話說在前頭。我這人是出了名的不怕惹事,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剛才立的三條規矩不會認人,誰要是有犯,我絕不手軟。”在最後結束集會之前,竹知雪再次強調三條約法,“散。”

標著各軍圖騰的旗幟在空中劃撥,很快集結好了各軍甲士,把人帶回了各自的訓練地。

另一邊,江淮霽琢磨著白先生的身份,能接觸到袁淳以及曹詠思,又不是直接執行各種命令之人,應當是充當那些權貴與執行人之間的中間人,關鍵時刻還能拉出來當權貴替死鬼的那種。

雖說這白先生的名號多半也是假的,但這種人難免頻繁出入各種場合,還能留下點蹤跡。

為免打草驚蛇,他命人前去暗中查探前日出入識香閣雅間之人的名單,從中篩出了八位白姓男性,剔掉在京有頭有臉的人物,便隻剩下三人。

再搜集那三人的信息,查探那三人出入過的各種店鋪,最後將嫌疑鎖定在了一人身上——東宮幕僚白玉梅。

陰暗的牢房內,焦正平不複往日光鮮,身上添了不少傷,卻依舊氣定神閒地盤坐在石床上。

踏——踏——踏——

冬靴踏在積水的地牢中,濺起點點水花。

哢噠——

牢房外的大鎖被解開。

“你來了。”他正閉眼假寐,聽到聲音後頗為自負地問,“如何?江大人如此大張旗鼓地把老夫抓進來,現在不還是要恭恭敬敬地把老夫送出去?”

江淮霽不置可否,向前幾步,黑沉的瞳色泛著冷光:“這麼篤定?”

焦正平眉心微皺,睜開眼:“什麼?”

“這麼些年來,你所倚仗的無非是手中的把柄,那本賬冊是你的底氣,可若是他們聯手把賬冊找出來,順便毀掉,那你對他們而言便不是必救之人,而是必殺之人。”江淮霽從袖中拿出袁淳的賬冊,“若是落在我手上,你們皆無翻身之地。”

桌案上豆大的油燈照著江淮霽右半邊身子,映在他那雙黑玉一般的眼中,明明滅滅,教人摸不準他的情緒。

焦正平在看到他手上的賬冊後目光停頓幾息,隨後彆開眼:“什麼賬冊?不過是眼紅之人刻意栽贓罷了。”

“是刻意栽贓還是事實如此?”江淮霽收回賬冊,“焦大人,謊話說多了可彆把自己也給騙進去了。”

火光將他的雙眸染上點點恨意:“按照你的計劃,就算你棋差一招進了廷尉寺,各世家,包括太子,也會儘力撈你出來。那幾人聯合起來的力量你也是見識過的,論治國平家他們沒什麼本事,可論顛倒黑白,那恐怕沒人能在他們之上。當初老廷尉不就是被他們一人一張嘴栽贓成收受賄賂、私放重犯的罪人嗎?不然怎麼沒人追究他的死?”

“可現在你依舊待在牢裡,沒人救你。”

“萬一……他們故技重施,把自己犯下的罪也扣到你頭上。”他緊追著焦正平臉上細微的變化,從那微微顫抖的眼角品出些許快意。

“那江大人呢?”焦正平不愧是丞相,饒是江淮霽如此一點點掐滅他的希望,攻他心防,可他並沒有自亂陣腳,“如此說來,江大人更應該保護老夫了,您專掌朝堂刑案,本職所在,必不能放過此等冤假錯案。”

江淮霽臉色微冷,靠近一步:“焦大人彆忘了,就算沒有他人栽贓,您犯的那些事依舊是誅九族的重罪。”

“那些也是栽贓。”

“誣告竹將軍是栽贓?”

“那是失誤,罪不至此。”

“刺殺朝廷命官,刺殺鴉茶質子,攔截加急文書,賣官鬻爵,都是栽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