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亂動蕩的幾日給國都的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未被革職的官員們身世都較為清白且能力上乘,新的國君年歲不大,手段不少。
新國君繼位才四五日,已經將官居要職的文官們召見多次。
質晞帝——竺氾針端坐於金鑲玉飾朱木椅上,佁煙殿的案桌禦前,幾位臣子低頭述職。
“陛下,需要趕修的宮殿、向百姓補貼的財物、安撫軍中將士等已經安排好了。”
“陛下,聽聞沐國近來國內澶河水勢凶猛,水位猛增。沐國國君廣招能人誌士治理水患,卻收效甚微,已於多日前派了四位皇子去往蘭城尋找治河之法。”
“陛下,淵國聽聞您即位,派了使者團前來我國,已於昨日在驛站下榻,等待您的傳召。”
……
竺氾針一條條聽下去,當聽到內侍吏談到蘭城,來了興趣。
口吻莊重:“蘭城?”
內侍吏答道:“陛下,據聞蘭城集世間大學於一體,城中百姓生活富足,城中更是有大才能解世間所有難解之題。
想來應是如此,沐國才遣皇子們去學習。”
“哦?早聽聞蘭城大名,他國多次奪城無一失敗,蘭城被傳有仙人相助。
在戰火紛爭的年代,其卻能穩定發展,以一城立足於天下,想來應該確有不同之處。”竺氾針若有所思,對暗處影衛招了個手勢。
站在一側汫覺左相進言道:“陛下,蘭城如此不一般,臣認為可以對蘭城城主進行深入探查。先帝在時雖有相關事務,現在想來了解尚為淺顯。”
竺氾針擺了擺手:“知曉了。左相,明日巳時苔觀殿設宴,宣淵國來使覲見。”
“是。”
……
終於,今日政事即將議完,監禦史進言道:“陛下年初已至十七,望能儘快定下婚姻大事。”
周遭一時寂靜無聲。
竺氾針冷笑一聲:“怎麼?監禦台又開始管朕的家事了?”
“撲通”一聲,監禦史跪了下去。
“望陛下好好考慮啊!先帝才去,您若此時喜得子嗣,國事時局將更加得穩固!”
竺氾針起身,憤聲道:“下去,不必再說。”
言罷,轉身離去。
監禦史抬頭,對竺氾針離去的背影沉聲道:“臣知道陛下希望伴侶能合乎自己心意,臣心下理解,古往今來彌足珍貴的愛情離不開兩人的心意相投。
可是,陛下!眼下國家尚未安定下來,需要一國之母,望陛下能早日定下決心啊!”
直到話音落下,竺氾針也沒有回頭。
左相走到監禦史身邊,輕歎:“唉,你這又是何苦給自己討嫌。
陛下深受先帝與先後之間的愛情影響,誌在心靈相通的感情。”
監禦史慢慢起身,深深歎息:“我也沒辦法啊,可一國之大若長久沒有國母,隻怕招惹是非,此時還好,可以後就說不準了。”
“這倒確實,可陛下不願,我等又能有何辦法。”左相看向殿外,“走吧。準備明日設宴之事,這次淵國來使,隻怕不簡單。”
“怎麼說?”
“先帝逝世之時,在淵國的探子傳信回來,說到淵國國君曾發過一道密函,召集了幾位將士。
當時陛下便猜測淵國是打算乘我國之危,借機謀取好處。”
“那明日隻怕是不懷好意。”
“是啊,等會我可要好好安排。”
晴空萬裡,苔觀殿裡宮人忙碌著。
“把勾絲睡蓮玉盞放到案桌右側一些。”
“快,將陛下案桌前的瓜果呈上來。”
“去問問膳房好了沒有,尤其是蟹釀橙這類。”
“已經可以了。酒水也早早備好了。”
“確定是元貢、籍若、烏映?”
“是的,姑姑。”
……
時辰將至,百官尋到座位,跪坐下去。
竺氾針一襲正袍信步行來,百官微微起身行禮。
一旁內侍太監上前洪亮道:“宣——淵國來使。”
殿下淵國使者聽到傳召,挺直腰板上前,在引路侍從的帶領下一步步登上台階。
跨進殿門,幾人麵向正上方垂手躬身,為首的一人朗聲道:“淵國使者溫檜帶我國國君恭賀之意敬陛下斬殺叛逆之人。”
竺氾針頷首:“起。賜座。”
殿內兩側的幕布後響起絲絲悅耳竹弦聲,飄飄渺渺傳向大殿四周。
眾人或是品嘗平常難得見到的美食,或是客氣的輕聲交談著。
竺氾針沒怎麼動筷,懶懶看著眾人。
而在淵國使者們的案桌上,溫檜旁邊一人不時地向他請示:“溫大人,君上交給我們的任務何時說明?”
“彆急啊,疏大人。你看這才開宴不久,一上就提及那等事,可就顯得我國身段低了。”
“是是。”說著邊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
竺氾針看著幾人一會焦慮一會安穩下來,緩緩眯了眯眼。
宴過半旬,在官員們已經疑惑他們的意圖,為何還沒有開始講明時,溫檜不緊不慢起身向主席拱手道:“陛下才能傑出,可願與我國一同聯手攻打蘭城。”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天下誰人不知蘭城富饒的同時又有詭異難攻的城防,多年來從未有敗仗。
幾年前有一小國攻打蘭城,最後反被攻打得潰不成軍,蘭城卻出乎意料地並沒有乘勝追擊,僅是加強了防衛警戒。
現在這淵國也開始打它的主意了。
監禦史對旁邊的左相說道:“汫覺兄,這是怎麼回事?”
汫覺栝皺了皺眉:“隻怕是我們國家穩定下來,就算是邊境還有一些麻煩,但也不足緊要,所以沒辦法算計我們了。現在把目光放在蘭城了。”
“這般著急擴張領土就不怕吃不下嗎?”
“你整日專注督策百官,怕是還不知道吧。
淵國國君信奉星宿之說,他聽聞天降虹氣於九州,不日即將顯現,急著找尋那虹氣。”
“這等荒謬之說也信從?”
“誰說不是呢。這不,卦象上顯示虹氣不在淵國境內,就將打算放在他國了。”
“可這蘭城自沈側上任以來就如銅牆鐵壁一般,哪有那麼好攻打,彆惹一身禍事才好。”
“是啊。”
竺氾針看了汫覺栝方向一眼,慢條斯理道:“節下,稍後隨左相前往佁煙殿再行商議。”
溫檜望向竺氾針:“是,陛下。還是希望好好考慮我國建議。”
接著坐下席位。
旁邊的疏使者湊上前,疑惑道:“溫大人,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還會不同意?這可是一個可以探知蘭城究竟的好機會!”
溫檜暗忖,道:“疏大人,這鹿晏國隻怕有所顧慮。”
畢竟蘭城展現出的不僅僅強大未知的軍事力量,還有矚目富庶的生活水平、與人為善的百姓習俗,這些為統治者所迷惑、欣賞、忌憚。
蘭城。
暮府管家引著言柏燁四人前往正門,路上告知沈側有事留下來,主人讓幾人先行一步,就不相送了。
到達門口,言蔚策主動說道:“就送到這裡吧,今日多謝暮府招待。”
管家躬身:“幾位殿下不必言謝,蘭城素來好客,望幾位殿下可以好好領略蘭城的風采。”
言臨霏經過幾日遊玩,發自內心喜愛蘭城。
隻有言斯懷麵露遲疑,最後還是不禁向管家問道:“能問一下沈哥什麼時候離開嗎?”
管家溫和回道:“抱歉殿下,贖鄙下無法言明。”
“好吧。”言斯懷遺憾道。
四人乘上馬車,車夫將馬車趕向下榻的客棧。
行至中途,言蔚策看到路邊的一個攤販上擺放著精致的簪子,想到給菀兒準備一個禮物,便提出下馬車去看看。
馬車到達客棧後,言斯懷拉著言臨霏向三哥到了一聲彆後,就急急忙忙衝向屋子。
眼看身邊沒人,言柏燁想了想走出客棧,前往一處茶樓,暗處的影衛無聲無息地跟著。
素寧樓——蘭城最大的茶樓。
作為蘭城有名的風雅之地,素寧樓每日人滿為客。而據影衛打探,言柏燁知道這是沈側的產業。
跟著茶樓小二走向二樓,言柏燁本想看看能不能在這裡打聽到一些沈側的秘聞。
這時卻瞥到一個行色匆匆的人,不經意向小二問到:“小二,那是何人,行跡似是可疑。”
小二不欲多說:“沒什麼,客官。快來吧,馬上到雅座了。”
言柏燁一進雅間就讓小二下去備茶點,吩咐等會傳喚再送上來。
一招手,一位跟他身形相似的影衛就坐在座位上。
而言柏燁則閃身離去,追向那形色匆忙的人。一路拐來拐去,那人最後在暮府側小門停下,門裡出來一個仆從,接過那人手中的食盒。
離得太遠,言柏燁隻迷迷糊糊地聽到“快……熱乎……的……去……”。
心中困惑不已,那盒子裡應該是茶樓的糕點之類的東西,為何那人著急卻不走大道,反而繞遠路來?送到暮府有什麼需要遮掩的?
剛想繼續跟著,猛地想到之前影衛提及的詭異之事,頓了片刻,轉身回茶樓。
茶樓內,言柏燁跟影衛換好身份才傳喚小二。
小二等了許久才聽到動靜,疑惑半晌,那滿身貴氣的公子進去隻端坐於窗邊,這會才點茶食。
言柏燁注意到他眼中的懷疑,看向窗外,歪脖道:“剛剛在想一些事情時,偶然看到街上一片祥和的氛圍,攤主叫賣一些精致的物什,似是食物?”
小二看向他目光的方向,心下了然,開口解釋到:“客官,那是一些蘭城特有的美食,取材當地,外地可是難見。
且受城主大人精心改良,更加可口。譬如桂芸香嵐糕,甜而不膩、香而不嗆、軟而不糯。”
“這樣嗎。小二,擾煩你去下麵打包一些,待會我帶些回去給家裡人品嘗。”
“好嘞。那客官您沒什麼事我就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