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來這麼一下,給晉竹影徹底整不會了,舉到半空的手就那麼不尷不尬的停在那,麵上表情喜也不是怒也不是。
秦昭得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又低頭開始扯自己的衣服,正好手腕上有剛才被晉竹影攥出來的手指印,很符合當下的主題。
擺弄一番過後,便拉起晉竹影向宴席跑回去。
二人離席已久,又神色慌張衣冠不整的出現在座位上,大氣兒都沒喘勻。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當做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繼續觥籌交錯。
尤其是秦昭那一臉得意的神色,和晉竹影愣怔遲鈍略帶羞澀的表情,更讓眾人確信自己心底的猜測,同時再感歎一句,不愧是公主的……寵啊。
這一晚有驚無險總算是過去了。
晉竹影和秦昭回到府上,卻各有所思,輾轉難眠。
第二天早上,晉竹影接到手下密信,信上言,前日晚,在眾皇子家宴之時,刑部侍郎在自己府上身亡。
晉竹影瞪圓了雙眼。
刑部侍郎。
十二年前負責辦理太子中毒案的最高官員。
看來已經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無論是誰。
當日午時,五皇子府,七皇子正焦慮踱步。
早朝之後,五皇子照例留在朝中,與幾位大臣商討事宜。回府後還沒等換上便服,七皇子便匆忙迎上前來,麵色焦急,看樣子已經等了有些時候。
“五哥!你們討論出什麼來了?”
五皇子慢條斯理地抬眼,接過黛黛抱著的貓,看七皇子此時急的跟猴兒似的,不覺好笑。
“五哥你還有心思笑!你快告訴我討論出什麼來了啊!”七皇子努力壓低聲音,仍掩不住的緊張,隱隱夾雜著一絲焦慮的怒意。
“討論出什麼?”五皇子把貓扔下地,屏退旁人後,舒展的眉宇驀地擰起,低聲向七皇子喝道:“無論討論出什麼,你前腳下早朝,後腳急吼吼的跑來我府上,你這是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心虛嗎?”
老七一愣,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在外呆久了,彆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京城裡有多少雙眼睛,正時時刻刻盯著你。”五皇子怒其不爭的瞥一眼老七,輕聲道:“無論白天黑夜,不隻日月掛在天上。”
七皇子知道,他當然知道。否則十二年前就不會死那麼多不相乾的人。當年為了保證他和五皇子的絕對安全,有一絲一毫可能知曉太子死因的人都被趕儘殺絕了。
見老七麵露自責,五皇子歎了一口氣,放緩聲音道:“刑部侍郎年逾七旬,喝了幾口酒夜感風寒會死,回家見到嬌妻美妾,心情激動,也會死。”
七皇子聽五哥這麼說,突然覺得心裡沒那麼緊張了,此時也長出一口氣。
“這才對。我方才跟大理寺的人說,讓他們先回去整理一下近期在查辦的大案要案,明日呈上來,再從長計議。”
“仵作那邊呢?”
“仵作今日驗屍,結果最早明天中午能出來。”
七皇子雙手握拳又放開,試探著問道:“五哥,這仵作是……誰的人?”
五皇子歎氣:“方才還沒等我說話,那一乾大理寺的大小官員便搶著說用自家仵作,都給父皇氣笑了,最後是他說派人來驗屍。”
“這下壞菜了,若是五哥你派人去,他是死於報複,還是死於馬上風,這不是由咱們說了算的嗎!”
五皇子心道老七終於說了句人話,笑罵道:“你啊你,你打仗腦子活的很,怎麼回京就變傻了呢?”
“請五哥指教!”
“他死於馬上風,頂多說他死的不體麵。若他死於報複,大理寺在查的案子那麼多,隨便找一個出來,都能瓜葛到幾位大員吧,再往上牽連牽連,也不是難事。”
七皇子忙道:“我也正擔心這件事啊,萬一牽連到我們頭上怎麼辦!父皇今年五十大壽,我和三哥這才回京第二天。”說到一半,七皇子看著五哥的表情,字斟句酌道:“聽聞父皇身子骨近來不如往日硬朗,偏又趕三哥也在京城,我怕他不想……不想再駐守邊疆了。”
七皇子不敢把話說的更明白,但五皇子七巧玲瓏心怎會不懂他是何意。
他怕三皇子先手執子,開啟奪嫡之爭。
這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大理寺在查之案,五皇子做做手腳,便可以牽連三皇子。同樣的,其他人做了手腳,也能牽連到他們倆。
“我倒覺得不是他”,五皇子搖搖頭道:“你也知道,你們昨日才回京,當晚便發生這樣的事,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若真是他,或是你做的,也未免太急躁了些。”
老七聞言,立刻哭喪臉道:“怎麼可能是我啊!這麼多年都是你指哪我打哪,我哪敢自己做什麼動作。”
“你現在依舊不需要做什麼動作,等明日驗屍結果出來再做打算。”五皇子吹了吹已經冷掉的茶,示意七皇子滾回自己府上去。
待七皇子一腳邁出門檻時,又聽得背後傳來一句叮囑:“沉穩點。”
七皇子點點頭,快步離去。
不料,他在早朝後急忙趕去蹲五哥,而自己府上同樣有個不沉穩的人,正在等待自己。
七皇子剛進自己親王府的大門,一個人影便飛撲上來,一把蹦到他身上。他的武將本能正欲抬手招架,卻見一張咧嘴傻樂的笑臉,正是秦昭,趕忙停下手刃,也伸手抱住她。
“七哥!我都想死你了!”秦昭掛在七皇子脖子上,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快下來快下來,姑娘家家的像什麼樣子。”
七皇子方才腦子裡轉的都是生死交鋒之事,此刻見到秦昭的天真笑臉,也不由自主跟著開心起來,笑出了小虎牙。
父皇的這幾個孩子都不是一個娘,但阿昭從小和他親近,因為二人都喜歡拳腳。在他離京前就常在禁軍晃悠,阿昭便騎在他脖頸上,伸出軟軟的手指,作勢指點江山。
多年來兩人常常寫信,但一個不被放出京,一個不能回來,便也隻能在紙上交流武功和最新見聞。距離雖遠,但二人心思卻依舊親近。也跟阿昭的莽撞性格有關,至少他在麵對阿昭時不用想著兵法,也不用想著防人。
“我不管,我就要七哥抱著!”秦昭平日裡是颯爽武將的模樣,如今見到七哥,不禁頗有感慨。
“十二年啊,長成大姑娘了,七哥抱不動你啦。”老七嘴上這麼說,但還是笑著把阿昭往上抬了抬,往院裡走。
“還不從你七哥身上下來,像什麼樣子。”
還沒走幾步,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三皇子。
“三哥。”七皇子明顯一愣,而後點頭示意。
你來做什麼?
你要問我退朝後去了哪裡嗎?
老七剛鬆弛下來的神經瞬間又繃緊了。看向三哥的麵容依然帶笑,但多了些成熟和慎重。
“我不嘛。”秦昭沒看到老七一瞬間的神色凝固,依然撒嬌耍賴。
前日晚上在五皇子家,雖說是家宴,但大家心知肚明,不過是表演一場弟親友恭的合家歡給父皇看而已。十二年未見,當初的分彆帶著少年的陰鷙,如今的相遇卻包裹了一層溫軟的糖衣。
三皇子從小與太子最親,當時太子身亡,朝臣皇子甚至後宮紛紛提出許多猜測,嫌疑人大多圍繞著太子當時在查的案子。三皇子也曾提出,凶手是嫉妒太子,想取而代之的人,劍鋒直指五七二位皇子。
皇帝自是嗬斥他不要口不擇言,三皇子沉著臉,不再提及此事,但也從此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拿起兵刃,直至離京。
在七皇子看來,如今麵前的三哥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看誰都像凶手的少年了。但這十二年裡,他與秦昭寫了多少信,就與三哥少寫了多少信。
他沒有寫過。三哥,亦沒有給他寫過。
他們本該是最親密的兄弟。
想到這,老七低頭看了眼仍然掛在自己身上的妹妹,又抬眼笑著看向三哥。
“三哥來找我什麼事?好不容易退朝,我可不想再動腦子了。”
秦昭聞言撒開手蹦了下來。
“不是三哥找你,是我找你!”
七皇子聽罷秦昭來意,直笑著搖頭,又心道,值此緊張之際,也就是阿昭消息閉塞到極點了,還有心情來找他去獵場跑馬。
秦昭從前日家宴再見到兩位武將哥哥,就心思難耐,一大早起來在京郊彆院轉圈,掐好時間騎上快馬,直奔三哥府上,正好堵到他退朝回來,不由分說拉著他又跑來七皇子這裡。
“怎麼了七哥,你不想去跑馬嗎?”秦昭見七皇子麵色遊疑,噘嘴道。
“想,怎麼不想,公主大人發話了,在下不敢不聽。”七皇子揶揄道。
三皇子也開始打岔:“是啊,阿昭公主想的一定是,我們方才風餐露宿快馬加鞭的從南北疆趕回京城,剛歇息了一個晚上,就一定很想去京郊跑馬吧。”
秦昭聞言一愣,立刻垮下臉來。
“不去算了,哼,我自己去。”秦昭抱著胳膊,作勢要往外走,見兩位哥哥絲毫沒有攔住自己的意思,臉上掛不住又回過身:“誒呀陪我去玩嘛!”
“行,走,換個衣服。”
二位皇子終是不再調侃,被秦昭拉著跑出了王府門。
此時,又有一人立在門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