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逢生(1 / 1)

街隅公主歸鑾 歎霜 4155 字 3個月前

石洞中昏暗,隱隱傳來話語聲。

“這姑娘怕是沒救了?”老者端著碗,碗中盛著不過半的清水,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晃蕩。

又一略年輕些的男子說:“陸先生說,挺過今晚就能活。”

老者皺眉看向草榻上躺著的人,說:“現下連水都喂不進,我看難了。”

這裡缺醫少藥,找大夫來看是不可能了,隻能靠她自己硬挺過去。

不過,人被送來時已經昏迷不醒,氣若遊絲,半宿過去後,竟還沒斷氣,可見是心有執念,舍不得輕易離去。

阿幼隻醒這一瞬,又陷入無儘的迷惘中。身邊的話語聲與夢裡的聲音交錯,她分不清哪邊是真,哪邊是夢。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周遭一片死寂,天空開始下起綿密的雨,驟然間,原本昏暗的四周一下子變得明亮,周遭一望無際,全是泥濘,原來這兒是田地裡。

馬蹄聲忽而響起,烈風長嘯,自遠處疾馳而來。馬背上還有一人,不是彆人,正是沈昭。

阿幼趴在地上,動了動手臂,一陣劇痛傳來,她險些出聲喊疼。

金甲人並未離開,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阿幼,抬腳要踏上她背,恰在此時,一隻箭羽直衝過來,勢不可擋,箭羽擦著金甲人的麵頰飛過,穩穩地落入泥水中。

沈昭騎著馬收弓,烈風的速度更加快了。

阿幼搖著頭,發出的聲音卻異常微弱,“不要來……”

他絕不是金甲人的對手,來了便隻有死路一條。

“不要來啊!”

阿幼被驚醒,猛然睜開了雙眼,老者手一抖,碗中的水灑出了些。

她驚出一身冷汗,呼吸十分艱難,隻能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還真醒了!”

老者鬆了口氣,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姑娘這一關算是挺過去了。”

阿幼緩了片刻,卻驀然發現,渾身上下劇痛無比,動彈不得,仿佛身上的骨頭全被打碎了一樣,鑽心的疼。

她有些喘不過氣,控製不住地咳著,雖然她已經儘力將動作變輕,可胸口仿佛插著把刀,痛的她不敢呼吸。

阿幼眼角一片濕潤,太痛了,她忍不住流淚。

老者將水遞來,說:“姑娘喝口水吧。”

阿幼一言不發,她不敢說話,更不敢喝水,隻怕任何動作,都會加重此刻的疼痛。

年輕人見她不理,有些擔憂地說:“阿叔,她傷成這樣,估計現在喝不下水……”

“唉!”他歎了日,又說:“陸先生留下了止疼的藥材,我去借火煎了給她,雖說用處不大,但至少能好受些……”

老者點頭,又叮囑道:“小心些,彆讓監工發現,不然有你好受。”

年輕人說:“放心吧,這會兒監工在歇息,沒功夫管咱們。”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年輕人端了藥汁進來,“快叫她趁熱喝吧。”

聞言,阿幼緩緩睜開了眼。

“姑娘,知道你痛,你忍著些,先把這藥喝了。”

方才那老者與年輕人說的話她聽了個大概,但知道對方是在幫她,並無惡意,於是忍著痛起身,將那藥喝了下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藥效發揮了作用,與剛醒來相比,已經好了很多。

“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者頓了頓,說:“這是礦場,我們都是在這兒的礦工。”

老者名喚黃鬆,到這礦場已有三年時間,那年輕人名喚廖洪,進礦場晚些,但也有一年的時間。

阿幼抬眸打量四周,這裡在石洞中,周遭有些破舊的衣物、被褥,以及生活器具,想來便是他們平時的住處。

隻是石洞裡本就陰涼,現在又真是冬季,這石洞頂多能擋風,卻無法禦寒。

洞內又沒有炭火,被褥也薄的可憐,真不知他們要怎樣熬過這個冬季?

聽黃鬆說這裡是礦場,阿幼起了興趣,她明明記得,昏迷前她在田地裡,被金甲人打的奄

奄一息,怎麼醒過來卻在這兒?

“阿叔,是誰把我帶到這裡的?”

黃鬆說,“是山鬼。”

“何謂山鬼?”

廖洪解釋道:“就是他們豢養的怪物,那怪物力大無窮,能徒手將一顆老樹連根拔起,隨手舉起幾百斤的重物不在話下。”

這描述分明與那金甲人彆無二致,阿幼問:“那怪物可否穿著金甲?”

廖洪回答說:“那怪物的金甲不常見,似乎隻有要他出礦場時才會穿,平時,那怪物也是穿粗布麻衣。”

阿幼明明記得,那怪物所得的命令是殺人,他為何沒有殺了自己,反而將她帶回礦場。

黃鬆仔細想了想,補充說道:“若沒記錯,上回他穿金甲出礦場,是兩個半月前的事兒……”

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是上一任縣令遇害之時,莫非也與這金甲怪物有關?倘若真有關係,這一次也算來對了地方,她正好可以將那金甲怪物與這礦場查個明白。

她的思緒被打斷,隻聽黃鬆道:“姑娘傷的重,旁的先彆想,好好養傷才是。”

阿幼點頭道謝,的確,以她現在這副模樣,彆說要做些什麼,能活下來已是不易。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機緣巧合讓她來到這礦場,也不急這一時。

恐怕她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卻不知沈昭那裡如今是何情形,尋不到她,會不會以為她已經死了呢?

……

府衙的牢房中,李宴一來,崔喜容福身行禮,永王鼎鼎大名,她在東都之時自是見過的,鄉鄰們見她口中喚著王爺,知曉來者是個大人物,不知怎麼行禮,便跪了一地。

李宴朝她們勾了勾手彎,示意其起身,崔喜容起了身,見相鄰們還都跪著,便說:“王爺,喚咱們免禮,諸位快起來吧。”說著抬手去扶那跪在最前麵的老婦。

李宴站在一旁把扇指揮,臨福和衙役進進出出忙個不停,沒一會兒,原本破舊臟亂的牢房已被添置的滿滿當當。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崔喜容看著對麵煥然一新的牢房,還是沒忍住,便問了他。

李宴停下手裡的動作,對崔喜容說:“看不出來嗎?本王要住進來。”

多新鮮呀!堂堂王爺,放著好好的上房不住,跑來住牢房?他這般胡鬨,沈昭竟也不管?

崔喜容啞然,她身後同被關著的百姓中,有人問道:“王爺身份尊貴,怎好住牢房?這不是折煞了草民們。”

一聽這話,李宴“噠”地一聲合扇,說:“本王也不想住進來啊!可這府衙裡就這兒最安全,隻能勉為其難了……”

這牢中平靜如水,卻不知牢外已是腥風血雨。

短短幾日,府衙裡已經來了幾波刺客,原先他們還一門心思攻著牢房,可沈昭把大部分的衙役都安排在牢房附近,周遭更是布下重重機關,此處易守難攻,繞是刺客再武功高強,卻輕易攻不進來。

不過,府衙的衙役畢竟有限,再刨去那些有二心的,容易動搖的,膽小懦弱的……能用之人所剩無幾,現下能守得住,全因沈昭下了令。

他們今日護的不是他沈昭,護的是百姓,百姓麵前,誰膽敢後退,視為不忠不義,就地處決。

雖然衙役有所畏懼,如今還在守著,可時間長了,總不是辦法。故此,沈昭又上書州府,請求州府調兵。

托詞縣中匪患肆虐,是為剿匪。

若是往常,上官們未必會答應調兵,但沈昭除了是這婺水縣的縣令,他還是武陽侯世子,以後是要承襲爵位的,因著這個身份,這兵便不得不調。

誰人不知,武陽侯年輕時跟著皇帝南征北戰,屢次救皇帝於為難中,曾被封為鎮國大將軍,與皇帝之間的情誼自是不必說的。

後來,因為擔心自己功高震主,他主動上交兵權,改從文職,單是這份忠心,但凡皇帝顧念一絲舊情,就不會為難沈昭。

況且,那沈昭先前在大理寺任職,並未出過什麼差錯,誰知道這次沈昭來任縣令,是真的犯錯被貶,還是為著彆的什麼……

州府長官心裡都有杆秤,估摸著這武陽侯的世子在此處必然待不了太久。

若是此次因為調兵這事兒得罪他,待他回到東都,能不攜私報複?平白招惹麻煩的事兒,得衡量著來。

一番衡量,前途要緊,寧得罪他慕容氏一方鄉紳,萬不能得罪武陽侯府。

因此,沈昭既開口借兵,這兵是調也得調,不調,也得調。

慕容琰一聽這消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真等沈昭把兵調來,那他慕容氏的死期便到了。

偏偏這種時候,能出主意的慕容珺還不在,此刻,來不及等慕容珺回來。

於是,他下了死令,命那些殺手務必殺了沈昭……

想到這裡,李宴也跟著頭疼,殺沈昭就殺沈昭,他也跟著倒黴。

那些刺客跟瘋了似的闖進府衙,見人就砍,他可不在外麵待著了,還是牢房裡更安全些。

崔喜容和眾鄉鄰一連被關數日,除了偶爾聽到打鬥聲,牢房之外發生了什麼她並不知曉。

沈昭不說放,她也不敢提起,怕誤了事。可被關這麼多日,消息不通,也著實有些擔心。

“王爺,這幾日外麵都發生了什麼事?”崔喜容一緊張,手指便忍不住絞著手中的帕子。

李宴罵著說:“慕容氏那狗賊乾脆撕破了臉,已經派了幾波刺客來殺你們,不,現在應該說是咱們……”

崔喜容沒料到,他們竟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雇凶到府衙裡殺人,簡直就是亡命之徒。

她身後的諸位也都被驚嚇到,人人自危,又不禁擔心起自己的家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