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襲來,細密的雨珠打在阿幼額間,發帶肆意翻飛。
烈風踏出的豁口很快補全,安瀾奮力抵擋,為了護趙成保性命,眼看便要撐不住,耳邊忽聽到風聲,利刃破口而至,正中他身後來人的腕處。
安瀾趁此時間一刀解決了身前的殺手,而後回身一腳,再次救了趙成保一命。
趙成保哪裡見過這陣仗,嚇的抱頭鼠竄,但周遭皆是殺手,唯有安瀾身後暫且安全,他知道自己還有用,至少對沈縣令來說,沈縣令不會讓他死。
阿幼再次撕開一條口子,對安瀾道:“先帶他走!”
烈風衝散殺手們的陣型後繞著田地跑了一圈,再次返回,眼看就在眼前。
殺手們的馬匹都停在遠處,短時間內未必能喚來,若能騎馬跑,以烈風的腳力,他們必然追趕不上。
安瀾拎著趙成保的衣領一同上馬,回手去拉阿幼,“陳姑娘,你也上來!”
烈風腳力再好,也撐不住那麼多的重量,馱著兩個成年男子已死麵前,再加上自己,未必能馱得住。
阿幼收回彎刀,轉眼便見一個殺手提刀去砍烈風,她沒有猶豫,蓄力兩步,飛身而上,乾淨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
猩紅的血珠迸濺,染進烈風的眼中,馬兒受了驚,嘶鳴一聲,開始不受控製的向前跑去。
“陳姑娘!” 安瀾高呼一聲,欲翻身下馬。
卻被阿幼阻止了,“帶他離開,這幾個人,我解決的掉!”她聲音沉著而堅毅,安瀾猶豫片刻,選擇策馬離開。
他得將趙成保時刻抓在手裡,否則,若是自己下了馬,他策馬獨自逃跑,再遇到殺手,誰能來救他?
安瀾離開後,還能爬起來攻擊阿幼的刺客不多,沒了旁人束縛,很快解決了僅剩的幾人。
猩紅的血跡,在雨珠的交融下侵染了大片田野。
阿幼發梢滴著雨珠,碎發散在額間、耳邊,身上衣物被血染紅,冷冰冰地黏在身上。
來殺趙成保的人不算多,想必府衙此刻也應有一場惡戰,她來不及停留,需得儘快趕回府衙。
洽在此時,一陣清脆刺耳的鈴聲傳入耳中,阿幼隔著水霧,看到百步開外的距離似有個黑色身影,正愈漸靠近。
那人身著一襲黑色長袍,自頭而下皆蓋著鬥篷,看不清麵容。
阿幼瞬間警惕起來,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刀,冷聲問:“來者何人?”
黑衣人看著滿地狼藉,猛然搖著手中的鈴鐺,隨即,阿幼便感覺到了地麵震動,像是有個什麼身材魁梧之人用力踩著步子。
眸光一閃,阿幼急忙提刀去擋,來人動作不慢,金甲護身,刀刃轟鳴,阿幼擋不住這威勢,瞬間向後滑撤,而後單膝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喘氣。
她餘光見手中的橫刀,刃間竟被生生折出一個缺口,劇痛襲來,那握著橫刀的手不住地顫抖,隻是碰了一下,這隻手臂竟生生脫臼。
抬眸看向麵前之人,隻見他身材比常人魁梧上許多,渾身上下穿著金色的鎧甲,僅憑她此刻手中缺了口的橫刀與彎刀,根本砍不穿那金甲。
此人如此魁梧,與他比力氣無異於自尋死路,除非能近身,一刀抹了此人的脖子,方有一線生機。
那著鬥篷的神秘人再次搖動手中的金玲,口中命令道:“殺了他!”
阿幼張嘴銜住彎刀,忍痛將手臂歸位,還好跟陳鐸學過怎樣接骨,此刻排上了用場。
那人聞鈴聲再次襲來,動作並不比尋常習武之人慢。
阿幼不敢再貿然去擋,隻能快速旋身避開。
拳頭重重地落在泥坑,激起無數摻著泥的水珠。
阿幼抬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等對方再次襲來之時,她便隻能再次閃躲。
似是料準了阿幼不是這個金甲之人的對手,黑衣人兀自離開,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來不及停留,又是一拳重擊。
阿幼繞著他氣喘籲籲的躲閃,可此人似乎不知疲憊,那似有千斤重的拳頭便沒聽過,若是常人,披著這一身沉重的金甲,早該累倒在地。
阿幼觀其神色,略顯木訥,察覺此人多半是受製於人,失了神誌,此刻他唯一的目標便是殺了自己,否則絕不會罷休。
這樣躲閃下去不是辦法,她快要沒力氣了,動作也慢了些許,接連兩下差點被他的拳擊中,若是被擊中要害之處,恐怕一拳便能要了命。
這種時候也隻能賭一把了。
阿幼迅速轉到他身後,一躍而起,順著那滿身的金甲而上,攀在他背後,於此同時,另一隻手轉著彎刀,尋找最合適的時機。
她反手握刀,朝他脖頸而去,眼看就差半寸,那人猛地握著阿幼的手腕,一個用力,險些將她的胳膊生生拽下來。
阿幼被迫鬆了握著他金甲的手,隨即整個身子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她弓身伏在泥水中,胸口劇痛無比,險些嗆出血。
恍惚間,什麼東西從鎖骨滑落,“啪”地落入渾濁的水中,是玉佩。
她抬手抓住,緊緊握在手裡,奮力地喘息著,模糊中見那人再次襲來。
……
橫刀入鞘,府衙瞬間一片寂靜。
永王自沈昭身後轉出,看著那血流的哪兒都是,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血腥味,他急忙抬扇,嫌惡地擋在口鼻前。
不出所料,他們竟膽大到公然襲擊縣衙,也難怪上一任縣令能莫名慘死在縣衙裡,卻查不出結果。
沈昭帶人從牢獄門口,一路殺至前堂,一場腥風血雨,終於暫時平息。
常順押著人,他一隻手臂還淌著血,此刻也顧不得傷勢,望著同樣渾身是血的沈昭,說:“大人,抓到一個活口。”
這是這群刺客中唯一還活著的人。
“是誰派你來的?”李宴合了扇,梆梆敲著那刺客的腦袋,詢問他。
沈昭並沒打算問什麼,他知那刺客是死士,自己死便罷,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掌握在旁人手中,怎敢言語。
果然,那死士二話不說,低頭要就著常順的刀自儘,幸虧常順早有防備,他收了刀,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然後,這畢竟是打定主意要死的,他一抖袖,瞬間滑落出一粒黝黑的藥丸,欲服毒自儘。
這一次,常順沒能防備的了,等反應過來時,已然來不及了,他懊惱地扒著那人的嘴,試圖令他將毒藥吐出。
沈昭自袖中取出帕子,擦著手上黏稠的血跡,說道:“算了,他死了,他的家人才能活著……”
聞言,李宴指使常順,說:“趕緊的,弄一邊去,一會毒發了又得吐一地血。”
常順似乎也想通了什麼,沒再強求,將刺客拉遠了些,任由那他毒發身亡。
一場惡戰,府衙的差役們死的死,傷的傷,有的是被刺客殺了,有的是臨陣倒戈,被沈昭立威而殺。
那些反叛者,沈昭當著一眾差役的麵,說殺便殺,經此一戰,府衙的差役們,無敢再輕視沈昭。
沒一會兒,府衙外傳來敲門聲,衙內原本鬆懈的眾人瞬間警惕起來。
守門的差役自門縫裡朝外望去,見是沈昭的護衛安瀾,急忙開了門。
安瀾抓著趙成保的衣領,快步麵見沈昭,“大人,此人安全帶回。”
沈昭淡淡地說了句,“先關進大牢……”他的神色一直看向安瀾身後的大門,那個與他約定的人未歸。
似是看出了沈昭的擔憂,安瀾道:“大人,陳姑娘要屬下先帶趙公差回來,屬下離開前,刺客已經所剩不多,以陳姑娘的功夫,解決那幾個人,應當不難……”
他越說聲音越小,心中越虛,留一女子獨自麵對危險,非君子所為,可當時那情形,變數太多,他若留下,趙成保定然會自己跑了,如此想來,當時的確沒有更好的選擇,他的取舍,唯有以沈昭利益為先。
沈昭什麼也沒說,提步往府衙外走,卻被李宴、常順,以及安瀾攔住。
安瀾說:“陳姑娘屬下去找,府衙裡還需您主持大局。”
三個人將沈昭麵前的路堵得嚴嚴實實,沈昭不悅道:“讓開!”
“大人,要以大局為重啊!”常順擋在他麵前,說什麼也不讓。
沈昭厲聲質問,“阻攔上官,你們可知是何罪責?”
常順、安瀾默聲,不敢多言,可身子依舊擋在沈昭麵前。
李宴刷地打開折扇,在胸前扇風,以同樣地語氣問道:“那本王命你留下呢?你若違抗,可知是什麼罪?”他們怕沈昭,可他李宴,身為永王自是不怕。
沈昭麵色一沉,“無論什麼罪責,下官都擔著,勞煩王爺讓開。”
李宴合了扇,在手中不住地敲著,“哎呀,沈扶光,一個鄉野丫頭,哪值得你親自去尋,這種時候,你可莫要犯渾……”
“她不是什麼鄉野丫頭,她是我妻,為夫者若是置妻於險地而不顧,有何顏麵立於世?”
李宴急了,他指著府衙大門的方向,問:“這一縣的百姓,你管是不管?你此刻離開,倘若刺客卷土重來,誰來主持禦敵?府衙被毀損成這樣,差役死的死,傷的傷,這殘局如何收拾?今日好不容易在這些衙役麵前立了威,你現在拋下他們獨自離開,你叫他們怎麼想你?這種情形,哪裡容得你去尋那丫頭?”
“我……”沈昭無話可說,是呀,這一縣的百姓,他得管,這擔子,他必須擔著,他沒有選擇的權利,也沒有不管不顧的勇氣。
安瀾見狀,忙道:“大人放心,屬下現在就去尋陳姑娘,定將陳姑娘安安穩穩地帶回來,否則任憑大人責罰。”
言罷,安瀾轉身離開,不給沈昭拒絕的機會。
李宴安慰道:“那丫頭武功不差的,鬼主意又多,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
他知道這些,也了解阿幼,隻是心裡止不住地發慌……